周昭峰眯了眯眼,道,“很难说……他的那个儿子,不像是看起来这么单纯,说还只是个大学生,但是听上去背景很复杂。说那天在湖滨酒店上面,他和许东闹得不愉快……这件事你不知道?”
许长城哼了一声道,“区区一个苏理成,我们许东有没有必要留面子?”他护短是向来出了名的,这也是变相导致许东在凰城大名鼎鼎的主要原因。
这个时候门口许长城的秘书进来,对他们道,“张局长,王局长他们今天在府南世家,不知道怎么知道周市和许市也在,都准备过来拜会一下。”
冷不丁许长城突然冒火,道,“见什么见,他王文安最近不是要下县份吗,视察慰问活动办好了?事没办批那么多钱给他,他给我干什么吃的?拖拖拉拉不见!”
一句话的迁怒,就把外面那等着给友人炫耀的局长一行人拒之门外。那局长之后一听连夜的离市下县份去了,灰头土脸。
拂袖挥退外面的人,许长城又似有所觉的冷冷一笑,“苏理成什么意思,他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在我看来就像是对着自己的手心手背,了如指掌。刚刚赴任,省里面又寄予重望,这个时候,他第一要做的事情不是什么四处出击,而是在这凰城里面找到自己的位置,打入他的地位,恐怕现在要迫切拉开局面的想法,已经让他迫不及待了。嘿嘿,新副市长粉墨登台,各方方面务必都要知会到,他要以什么样的形象进入公众视野,怎么打响旗号竖立权威,这恐怕是他最近在思考的第一步。”
顿了顿,许长城阴恻恻的道,“他要是给我在市长碰头会上搞这些壳子,下绊子,玩弄这些手段把戏。我觉得很有必要提醒他一下,初来乍到的人到底应该怎么守规矩。”
曾珂将送苏理成回来的秘书程瑞年让进屋里来坐,因为基本上市府所有的副市长都有固定的秘书,现在具体说给苏理成分派哪一个也不合适,有几个闲置的秘书都归苏理成使用着,先用一段时间,然后再确定真正的秘书人选也不迟。
程瑞年现在暂时配到苏理成手上,坐进房子里来,四处张望,心头其实是忐忑的,想来市政府秘书处被郭淮一手把持,而对方对他特别有意见,这次配给苏理成的三个秘书,有两个都是新进秘书处资格尚轻的人,现在秘书处老资格的秘书中,唯一没有分配的,估计就是他一个人了。想来都有点炎凉的感觉。
“小程,谢谢你送老苏回来,最近都是你陪着,辛苦了。水果,吃一个,我给你削啊。”看着曾珂给自己削好苹果,程瑞年很是受宠若惊,他经历过几个副市长,平时到领导家里面,也像是下人一样,不往往都是汇报听工作,在工作上大手一挥只手分派,然后就是繁重的任务。还有一次给领导夫人搬花盆,整整大半天累个半死连口水都没喝到,最后还是挥之即去了。
看到其他秘书和领导关系亲近的样子,程瑞年觉得多年以前一位高人给自己的评语一语成谶,说他面宽脸阔,老实忠厚,秘书处那种晦深若海的地方,对他来说只可能是困沼,而非龙引之地。
现在捧着手中的苹果,又在曾珂热情之下小咬了一口,坐在皮沙发上,背脊挺得笔直,拿着苹果把半天没舍得下咽,仿佛捧着的是一种很踏实的感觉。
都听闻苏理成是原蓉城大榕建工的总经理,算得上是一名技术型官员,其中做官的差异性,显而易见。让他生出踏实的在苏理成身边干下去,就算是出不了头,也值当了。秘书这一行,也不是人人都能一朝得道,大多数人进入这里面,还是要忍受日复一日的文案工作,以及被文山会海淹没的生命。
苏灿在程瑞年面前坐下,啃一个洗干净没削皮的苹果。边问边听程瑞年说市政府内相关的一些事情,譬如最近市长碰头会和苏理成在市府的一些事宜。有些事情就算是苏理成也不可能太过详细的告诉自己,而程瑞年就不一样,在机关混迹多年,对机关内的情况大多都了如指掌,也有自己的渠道。
但他会不会和领导一条心,这就不一定了。往往有些秘书是灵通之极,什么事都耳目聪慧的知道,但是往往只会装厚道不太知祥的样子,再深一些东西,也不可能告诉给自己的上级,因为指不定会给上级落下点什么不良印象,做这一行,聪明的人都希望在别人眼里的自己笨一点。
不过听苏灿跟自己的对话,程瑞年就能明白,这是他在借此从自己这里探听市政府内的各方势力和动向。这几天程瑞年也听说了,这个苏副市长的儿子当众数落过许市长的太子爷,初一听还以为凰城又来了个飞扬跋扈的高干子弟。
但现在在苏灿面前,程瑞年发现完全不是一回事。他表现出来的敏锐洞察力和沉稳恰到好处的语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市长家里第一次这么座上宾紧张的缘故,程瑞年发现自己背心都是汗。
“嗯,市机关议程一般是三个会议决定大小事宜。市长碰头会,市长办公会,市政府常务会议。今天的市长碰头会算是例会,也是工作汇报安排会议,各分管的副市长也会籍由此给自己这边争取一些权益……今天争论的是堰塞湖东湖岸区的开发,各执一词……苏市长的工作也不好开展……”话是这么说,程瑞年眼睛里还是掠过一丝忧虑。
这一闪而逝的忧虑始终没逃过苏灿的眼睛,想了想,苏灿道,“我爸要来这里当副市长的时候,我其实并不太赞同,他一个人单枪匹马过来,很多情况都不清楚,根本打不开局面,我们一家都是外地人,我当初就跟我爸说了,反正家里在蓉城还是有基业的,要是在这里发展不走,大不了回去就好了。凡是都不用太执着。”
程瑞年当了这么多年秘书,任哪一个领导乃至于领导亲属,无一不是野心勃勃,一家独大。掌握一市的大量资源,任谁家都会把自己一家人当做是一个家族了。但走入苏理成家里,处处都和他所想象所预料的不一样,兴许是因为曾珂的那个苹果,也兴许是苏灿的这一席话,程瑞年觉得自己再不能像是以往那样,在秘书处浑浑噩噩,每天有事就做,无事就找事来做老黄牛一样懵懂的生活。
像是下了决心,抬起头,道,“今天市长碰头会上的事情,动到了许市长他们的利益,我在大院里呆了这么长时间,还是知道一点,许市长这人表面看上去风风火火的,但是心思很细。恐怕这一次,对苏市长会有很大意见的……”许长城一众人此次吃了瘪,不代表着就会忍气吞声,许长城等在凰城的势力网结得不可谓不庞大,很有土皇帝的架势,睚眦必报,极有可能会把怒火迁怒到苏理成身上,苏理成刚来,没有什么把柄能抓得到,但是给他下绊子,许长城还真是做得到。
“东湖岸的开发将会涉及多少钱,至少上亿,开发被搁置,又要重新论证招投标的,眼看着到手的肥肉丢了,到手的利益打了水漂 ,谁都不能淡定是正常的,难道我还要指望他许长城为开放民主的决策环境欣慰?”
程瑞年咂舌,没想到苏灿就能当着自己的面表达对许家的恶感。但是这也变相表明了,他已经把他程瑞年当成了自己人。
程瑞年最后又是感激又是亢奋的离开家属院,苏灿亲自送他到门外离开,苏灿当然不指望着程瑞年能一下子把机关里很多事托盘而出,但今天听他的口风,显然对苏灿一家逐步敞开心防。苏理成想要打开局面,在市政府之中,培植起自己的亲信和触手是很必要的一件事。这已经是一个很不错的开端了。
市委市政府家属院下面的园林得天独厚,有假山水池以及木桥,走在上面空气里有股淡淡清爽的味道飘起来,这几天里苏灿和李鹏宇每天清晨起床,往往会沿着家属院园林周边的绿化带小道跑上几圈,任由得清晨第一缕阳光洒下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每每沿着跑道跑一圈过去的时候,不可避免会经过田秘书长家小栋楼那边,有时能看到那个叫田阗的外静内亢的女子。如果是平时的时间,能看到她在二楼阳台吃早饭,或者出门开那台甲壳虫出去。
今天苏灿李鹏宇跑过,就看到从另一头换了身运动服跑过来的田阗,淡蓝色的小背心和短裤,凰城地处亚热带高原季风气候,和湿冷渗入骨髓的上海不同,冬季温和少雨,很是温暖,所以就算是这个天里,清晨穿着运动背心和短裤出来,也不会觉得寒冷。
苏灿和李鹏宇早在之前就见过了田阗的身材,这个时候再见,又是眼前一亮。跑到两人面前,田阗抬起头,好看的下巴毕露无遗,道,“最近天天都看到你们在下面跑,你们很注重养生啊?”
早在之前的接触中双方就已经认识过了,加诸最近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两家人的小楼都可以隔园林相望,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要说陌生,说起来都怪怪的。有之前的误会,大家见面其实有点小尴尬。再加上,苏灿觉得自己和她的男朋友关系似乎并不好,这就更有点尴尬了。但似乎田阗并不以为意。
“主要是初来乍到,和院子里的左邻右舍混个面熟,否则以后又被以为是无业游民训一顿就不好了。”苏灿笑道。
田阗微抿的红唇弯弧,把这当笑话笑过去了。
苏灿和李鹏宇每天早上都会在这里跑步,从没见一次田阗有这么好兴致会下楼来跑步的,想不朝她刻意换了身运动小背心下来的方向去想都做不到。
“许东的事情,你不要太在意了,他那个人就是这样。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坏脾气。但其实本身并不坏。”田阗红着脸说,显然让平时很骄傲的她说这句话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许东被苏灿当众落了面子的第二天过后,许东的网络用账号就真的登不上去了,这件事引发了周边人对这个苏副市长儿子的种种猜想猜测,众说纷纭。看来这个苏灿也来者不善,众人都会担心会不会引发苏许两家更大的冲突发生,作为许东的女友,田阗是不可能剔除出去的一环。
停下脚步,也不朝着绿化带跑了,三人谈话似得朝园林休憩处走去。李鹏宇走在后面。
“这算什么,许东让你来做说客?”苏灿扭头问道。
田阗怔了怔,摇摇头,“怎么可能,他也不是那样的人……只是他也爱面子,有些话口头上说不出来罢了。”无论从哪个关系层面来说,田阗都要和许东亲近一些,没道理向着苏灿,虽然这几天过后,特别是许东被封号事件的爆发,怎么来看这个苏灿都深不可测,田阗也不是傻蛋,知道苏灿肯定有更强势身份,或者后面的人脉和背景,说不定都超过她们预料和想象。
而这样一个人,平时行事却是这样闲适恬淡的,她几乎没见过。都不免会生出很好的观感。今天看到苏灿李鹏宇在楼下跑步,几乎是一股莫名其妙的冲动,换了衣服就出来了,刻意从另外一侧环线跑过来,和他们面对面遇上的时候,说刚开始那几句话田阗心脏都险些窒息。
太紧张了。
六百六十七
“本身不坏?”苏灿拿捏着田阗劝说的话,笑道,“如果有什么话,就让他直接跟我来说,要让女人来带到,这算是个什么事?更何况,这个世界上面,没有人是天生的坏蛋,也没有谁天生就不善良,但也会有很多人杀人放火捅刀子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如何评判一个人的好坏,你还没有什么资格。”
田阗眉头微微上扬的蹙了一下,实在是极少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 就算是作为男友的许东,虽然经常在外面玩得很开,有时候和朋友在一起偏向玩一些刺激肾上腺素刺激感的飙车举动经常有粗口,性格也很倨傲,但始终不曾敢以这样的态度这么跟她说一句话。
倒是记得读高中的时候就有个男孩子挑惹过她,那时她也不太懂事,直接给那个男生发起火,后来事情闹得挺大,班主任,年级处主任,甚至副校长都到了,那男孩家长还被通知到校,家长都是老老实实的普通职工,当着很多人在场的面把那男孩暴打了一顿。从教室这一头踢到那一头。后来那男孩记过处分,所幸没被开除,但自那以后就从开朗活泼到沉默寡言,很多年后,听人说起他最恨的还是自己。
话说起后来田阗才知道这男孩其实当初是喜欢自己,只是没有弄对表达的方式而已。而她也没想到,因为一个举动,在那男孩身上造成巨大的阴影,说不定还改变了他的命运和生活。人生往往就是如此,狗娘养都不如。
调整了一下心情的起伏,田阗呼出一口气道,“好好好,我不予置评,反正我也不是来做说客的。这不是要不要女人出面的问题,我宣布,你和他的事情,是你们两个人的事,和我无关。”
苏灿转过头有些讶异的看着她,“你们两个不是……?”
“男女朋友关系?”田阗像是突然想起了一般,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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