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爷是拿起月光杯,不知道是喝酒还是喝水,慢饮了起来。
同时间,两个太监抬着刑具上来了。
尤氏张口大喊:“你不能这样对待我!我是堂堂北燕护国公的母亲,你敢这样对待我,你?!”
万历爷一只龙靴猛然踩在了地上。无疑,尤氏这话刺中他心头的痛处。
“哼。北燕护国公,难道不是朕的臣子吗?你刚刚口口声声说是朕的臣子,现在,拿你儿子来恫吓朕?”
伴随龙袍愤然而起。尤氏还在挣扎的脑袋,被万历爷抬起的一只脚,直接踩在了刑具上。
头上的簪子掉了,尤氏披头散发,远比上次走路时摔倒的模样更为不堪。
“敬酒不吃,打算吃罚酒吗,靖王妃?”万历爷冷笑着看着她现在这幅狼狈样,似乎尝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
“本妃——”尤氏咬着牙,被皇帝踩着头顶,抬起的眼睛露出凶狠仰视皇帝,刚要冲皇帝的身上唾一口。突然间,手指上被用刑的疼痛,痛如钻骨,让尤氏放声尖叫。
咔,第一只手指活生生被掰断了。
尤氏只差没有瞬间被痛晕了过去。
皇帝退后几步,回到了龙椅上,像是开始愉悦地享受她此刻的表情。
一桶冰水,接着泼到了装死的尤氏头上。
尤氏满身打着寒碜。此时此刻,她哪还有什么王宫贵妇的嚣张样,根本嚣张不起来了。
和容妃不同,她真的怕死的,怕痛的!
容妃好歹当初,跟着走出尤家的家人,在民间落难过一阵子,吃过苦头。可是尤氏不是,尤氏从小,被父亲有意当公主养的,为的也只有一个目的,勾引护国公。
尤氏哆哆嗦嗦了起来,两个膝盖头不由自主地跪在了草地上,对皇帝说:“皇上,臣妾知错了。还请皇上饶恕。”
只掰断了一个指头,就投降了?万历爷都不禁挑起了眉头,对于尤氏的软弱到出乎人意料的程度,不得不另眼相看。
这尤氏,好歹是护国公的母亲吧。朱隶,是让任何人都闻风丧胆的夜叉。母亲却是如此诺儒不堪。说出去,谁敢相信。
万历爷啧了一声:“说吧。”
尤氏趁这个空隙缓过了气,脑子一转,道:“其实,臣妾的妹妹,好像还有意瞒着臣妾什么,臣妾听妹妹的话其实并不清楚,皇上何不把臣妾的妹妹叫来直接问话更好。臣妾没有说清楚。”
“你说,让朕找容小主过来问话?”
“是!”尤氏斩钉截铁。
这会儿还什么姐妹情深?全放屁去!
万历爷眉头都皱了皱,深深感觉到这对尤氏姐妹再次刷新了三观。
“知道朕为什么找你,而不找她来问话吗?”
皇帝突然这样问,尤氏当然答不出来。
万历爷嘴角噙一抹冷笑。
同时接到皇帝这个示意的行刑的太监,立马啪一下,作势要掰断尤氏的第二根指头。
尤氏放声尖叫,爹呀娘的叫着,嘶喊着:“皇上,臣妾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万历爷轻轻地嘘一声:“朕不得不承认,容妃,还算是一个有骨气的,不怪朕当年那般宠她。而你,靖王妃,真是让朕大开眼界,如此轻易讨饶的人,能当得上让护国公叫声母亲吗?”
尤氏哪怕是痛得想死,怕得要死,被皇帝这话一说,骨子里存的那股傲气又蹦了出来,道:“他终究是我儿子,我生的!他当然要叫我母亲了!”
万历爷的小眼瞳只是缩了缩,突然蹦出一句:“虎毒不食子。哪怕,他是你亲生的,但是,你如此对待他,给他下毒,让他残废——靖王妃,你真是比世上任何东西都要毒,比被朕砍了脑袋的三王妃还毒——”
尤氏双眼圆瞪,全身汗流浃背,嘴唇哆哆嗦嗦着:“你,你别有用心,你胡说八道!隶儿的腿,天下谁不知道,是你下的毒,是你害的他!”
“朕害他?”万历爷好像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一样,仰天一阵大笑,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是,全天下,无不都是这么想的。毕竟,朕的嫌疑最大。可偏偏,朕,还真没有这个本事,让护国公心甘情愿喝朕下的毒。知道,朕为什么突然知道了这个杀人的秘密吗?”
尤氏的眼珠骨骨碌碌一转悠,转到了小太监端着的银盘子。
小太监走了上来,跪在皇帝面前,双手捧高玉壶和盘子。万历爷亲自拿起银盘子上的酒壶,把里面的酒水倒在了月光杯里。
只要熟悉北燕的人一闻,都知道那是北燕家家户户都爱做的酒品之一——雄黄酒。
说到这个雄黄酒,到了现代,被科学家研究之后,已经被证实里面含有砷。久服砷,会引起砷中毒,像十九爷久服朱沙引起的神经性中毒一样。表现在朱隶身上,是周围神经中毒。即,周围神经麻痹或是超乎常人的痛觉。
万历爷眯着小眼睛扫视着尤氏脸上那丝掉白。
为此,尤氏强辩着:“这是家家户户都会喝的酒。更何况,这种家酒,不要说北燕男人喝,女人也喝。”
也就是说,如果尤氏给朱隶下毒的话,她尤氏也是个爱喝酒的,她尤氏肯定和朱隶一样早中毒了。
万历爷没有说话,只是示意身边站的两名太医。
鲁仲阳和周太医早在旁边待命了。现在听皇帝示意,鲁仲阳用袖管掩遮嘴角,对周太医使个眼色。
周太医清了声嗓子,道:“上回,臣有幸,受护国公信任,到了王府上,为靖王妃诊治。当时,靖王妃已经有隶王妃这样的名医救治过,病情明显转好。可是,靖王妃私下求臣,希望臣开一点重的药。臣原先还想不明白,为什么靖王妃要让臣开份量重的药呢?所谓药是三分毒,药用量不可妄为,以防中毒才是。靖王妃于是只好向臣表明,自己一直在喝雄黄酒。”
事实摆在了眼前了,那个时候,尤氏真怕自己中风偏瘫了,又知道自己一直有喝超剂量的雄黄酒,所以只好告诉周太医下药要重一些,否则无效。毕竟中药治中风的药,有些和雄黄酒的成分怕是重叠的。
鲁仲阳接着周太医的话解释:“隶王妃给靖王妃解毒,当然,隶王妃以为,是皇上给靖王妃下的毒。这不怪隶王妃,毕竟周太医,也是按照皇上的指令行事。周太医自己都没有想到,靖王妃自己先给自己下毒了。后来,由于隶王妃一直给靖王妃禁令,为了靖王妃的身子健康,不让靖王妃喝酒。隶王妃不知道,靖王妃喝这个酒,才是靖王妃之前性情大变的真正原因。”
意思说到这儿,再明白不过了。以前,尤氏在京师那种好歹收敛起来的性子,看起来像是谦虚谦恭的贵妇人形象,全都是喝了那个酒做基础的。实际上,一旦尤氏开始戒酒,戒中毒的源头,这个原先的本性,自然而然的,慢慢显出了真面目。
恐怕,喝这个酒来压制这个性子,还是尤氏的父亲,当年养这个女儿时,知道女儿脾气性格实际上刁蛮无比,教女儿用的。
最可怕的,当然不是尤氏装模作样的根源,而是,尤氏真的是自己儿子中毒的真正幕后凶手。
“隶儿不会信你们的话的!”尤氏咆哮着,冲皇帝和鲁仲阳等怒瞪道,“你们说这些坏话,把脏水泼我身上,不过是想离间护国公母子之间的关系,隶儿绝对不会轻易上当受骗!”
万历爷对她这话冷冷笑着:“难怪隶王妃哪怕察觉了什么,也绝对不会说一句这方面的话。隶王妃早已看穿了你这人的本性。”
李敏这个天下名医,做这个儿媳妇有多么难做,现在连皇帝都察觉到了。
尤氏简直不敢相信,到今天,连皇帝和太医院太医们,这些李敏的死对头都为李敏说话!
实际上,没有比敌人更了解自己的人了。鲁仲阳和周太医的心里都这么想的。对于李敏这人,或许是因为各自侍奉的主子不同,所以难免有互相对抗的时候。但是,到底是同处在这样一个漩涡里,属于惺惺相惜的人。
鲁仲阳等太医院里的太医,对李敏,真的是一点恨意都没有。
皇帝,也没有。
皇帝实际上,对于朱隶这样一个对手,也见不得什么恨意。
都是天下枭雄,早知道你死我活,势必一战的命运。
只不过,都是处在漩涡里被命运扯住的人罢了。
却是这个尤氏,干的是连皇帝都不耻的事情。
“给自己亲儿子下毒,把罪名安在朕身上,你很得意,靖王妃?”万历爷口气里不由恶狠狠地吐出一口恶气道,“靖王妃,今儿必须把话说清楚了,朕不可能继续给你背这个黑锅。至于,你儿子信你,或是信朕?你儿子好歹也是和朕在天下比肩的英雄之一,朕承认,你儿子比朕更恶毒的一个人,能轻易继续相信你的话?”
朱隶比皇帝恶毒?
尤氏突然发现自己脑子又不够用了。自己儿子,自己最清楚。或许,朱隶带兵打仗能行,可是,论起谋略来,儿子比起皇帝那些阴狠的手段,当然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她在京师这么多年,可是看多了皇帝怎么运谋着把哪些人杀了。
万历爷看得到她脸上写的质疑,轻轻一撇嘴角几许不屑道:“你到如今都没有发现吗?你儿子借着朕的手,不知道杀掉了多少人?比如你妹子,比如静妃——”
尤氏宛如醍醐灌顶。
说到借刀杀人。首当其冲她妹子容妃。是,容妃因为背叛护国公,本应该由护国公亲自手刃的,结果,却是皇帝动的手,不说这是朱隶借刀杀人完全说不过去。
尤氏的身体开始摇摆了,之前那种坚定的自信突然间完全动摇了。
“如今事实摆在面前。以你儿子的谋略胆识,是朕把你掳到了京师,或是,你儿子故意把你送到了京师来自如灭亡,借朕的手杀你?”万历爷说到这儿,突然有了一丝疑问,“你为什么对你儿子下毒?你对你儿子下毒的时候,隶王妃应该尚未嫁入护国公府里,和隶王妃应该没有关系。”
尤氏恶狠狠地看了下突然揭了她的皮的皇帝。
是和李敏什么关系都没有。她之前对李敏的恶意相见,说起来,不过是为了把众人的焦点转移到李敏身上,而忽略了她的真正目的。
四处说李敏不好,让众人对她起了同情心,这样一来,大家自然而然地可以认为,哪怕她对自己儿子动手,不过是恨铁不成钢的事儿。
实际上,早在李敏到达护国公府之前,她对自己儿子下毒已久的了。不止是对自己大儿子,也对自己的小儿子。只是大儿子那次的伤,吃的药,把体内积蓄的毒性提早释放了出来,引起了众人的疑心。否则,可能到两个儿子死了,都不知道都是自己母亲给自己下的毒。
尤氏凉凉地笑了声。
她不爱自己儿子,不爱自己老公。这说到外面,肯定没有人相信。可是事实如此。说尤氏家族欺负她父女俩,而这么多年,她不是一样看多了自己父亲在护国公面前做牛做马那种奴才样。她父亲,说到底,还是因为给护国公拼死在前线战斗最后身亡的。
恨,早就像种子一样种在尤氏心里头了。比起恨尤家,她尤氏对护国公的恨意,只有增没有减。因为是护国公,令他们父女俩走到了只能抱紧护国公这棵大树无处可走的境地。
她要摆脱这一切的话,必须操控护国公,成为逾越护国公的人。
从尤氏此刻彰显的脸上,万历爷都不禁一惊,可以显而易见地看见这个女人脸上写着的强大大的野心。
“你——”万历爷手指指着她,“想当护国公府的主子?”
在皇帝心里,这绝对是没有办法接受的事情,要知道,这里是古代,男尊女卑,任何一个,想从幕后去操纵男人的女人,都是不能被历史接受的,被称之为毒后!
尤氏仰高了脸,说:“为什么不行?我本来就是护国公的母亲。”
“荒唐!”万历爷大吼一声之后,急怒之间,又想起了什么,冲尤氏一眯眼,“上次,你对朕大放厥词,一点都不惧怕,是因为,你知道你迟早会成为护国公的主子,同时,又知道哪一天能操控护国公攻打京师,成为朕的主子吗?”
尤氏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虽然,她心里肯定是这样想的。可是,毕竟,她现在可是身在皇帝的强权之下。
皇帝也只怕,哪怕她说不是,都不会相信的。因为,尤氏是个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真面孔,什么样的野心,在此刻已经暴露无遗。
偏偏,万历爷是一个,对女人最不放心的男人。他甚至可以容得了朱隶,但是绝对容不了,一个想操纵男人妄图称霸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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