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奴才如今只是担心,自己一时疏忽把事儿耽误了。”说到这话时,伏燕的目光瞟了下隔壁。
另一边躺的是念夏。这会儿李敏望过去时才发现,可能老公嫌只带紫叶一个人人手不足,然后,把紫叶的母亲胡氏顺便带了过来。现在,是胡氏照顾着生病的念夏。
胡氏的话,李敏上回在北燕是见过一次的。对其印象还好。毕竟紫叶那丫头聪明伶俐,做事也不过分,人品不错,都是家中女性长辈教育的好。
见到李敏,胡氏福了下身,脸上一样难掩激动,尽力压着声音说:“奴婢给王妃请安。”
“起来吧。”李敏说,接着靠近到床板前去看自己有多少个日子都没有见到的那个丫头了。
念夏闭着眼,满脸潮红,嘴唇干热,明显的余毒未退。神志也并不清楚。见到了床边放着的胡氏准备给念夏喝药的药碗。李敏知道是爷爷给病人开的,因此不需再问。
临走时,把念夏的手拿起来握了一下,李敏轻声说:“回来了,回来就好,有人早就在等着你回来了。”
也不知道在床上躺着的人有没有听见,众人只觉得好像昏迷的病人的眼皮眨了一下,那动作来的太快,犹如惊乍,昙花一现,不知是真是假,或是眼前幻觉。但是众人都想着,既然现在神医都在床上了,一切无论再如何演变,终究心头没有那么害怕了,有点底细。
李敏放开了病人的手,只觉掌心里一层汗,是病人的,也是自己的。
说真的,能亲眼看见这个从来古代一开始跟着自己的丫头活着,虽然还病着,但终归是活着,李敏心里不能不激动,不感恩。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活着,尤其跟她李敏能活着的人,真的是很不容易。
李老伴随孙女身后,见她侧脸上貌似有些精神不振,开声说:“等烧退了,再看看情况。如果没有伤及神经,大体上,再补补身子,并无大碍。”
知道爷爷这是宽解自己,李敏点头,道:“这个病人,敏儿交给爷爷了。”
李老朗声一笑:“那是当然的。怎么,怕我不答应吗?”
不知情的人当然不知道。她李大夫不随意诊治病人的脾气,其实都跟了李老来着的。李老更不随意接受病患,多少年的行医经验练就了李老无以伦比的谨慎。
再一路往前走,紫叶能感觉到前面李敏的目光往自己扫了下,她心头为此凸凸凸跳着。后来李敏把头转回去,没有问她问题,她才嘴唇里吐出一口气来。
船上的病人,或多或少都有。除了两个解救出来的人质,以及这次出去执行任务时负伤回来的部分人,更多的是那些第一次坐船毫无经验的士兵。
呕吐,腹泻,让李敏等几个船上的大夫有所警惕。
李老和公孙良生商量着怎么控制船上的这种情况蔓延下去。李敏在旁就此被晾了起来。这样的情形,让她还真有些哭笑不得。可以说,爷爷一来,直接把她李大夫的饭碗抢走了。
公孙良生等人,主要是考虑到她有孕在身,因此李老愿意帮忙的话,并不打算来麻烦她李敏,让她多多休息。
等公孙良生走后,李敏不由调侃起自己爷爷:“见到了古代的诸葛亮,爷爷以为如何?”
“好。”李老摸着胡茬说,“比电视里那些演员演的真实多了。演员只演出个皮毛,哪有真实的真实。”
李敏看着老人家那幅得意劲儿,都不由一笑,说:“这样说的话,爷爷以为公孙先生对老人家的来历猜出了多少?”
“我推测,以那人智慧,早就心里有谱了。”李老很肯定地说。
与此同时,公孙良生走进船上的指挥舱里,走到朱隶面前,说:“臣和李老先生谈过了,对方答应,在王妃身子不便的这段时间,有医事上的任何问题,可以请教老先生。”
朱隶点了下头:“就照你说的办。”
离他们几步之遥,手执黑白棋自己在摆棋局的高贞,听见了他们说的话,脸上一点风动的表情都没有。只等其他人离开了以后,朱隶走到了高贞面前,说:“国王,关于李老先生一事——”
那时候在甲板上时,高贞对着李老大皱眉头的表情,朱隶可是都看在眼里了。
可见这个女婿的嗅觉有多敏锐。
高贞把白棋轻轻落入黑棋的圈套里,说:“朕亏欠了爱女那么多,爱女想怎样,朕都是一心想帮她完成。不过是个老人而已,看这老人与敏儿一样医术好,心肠也好,朕只当敏儿任性一次。”
言外之意,默许了李敏认的这个祖父,并不打算刁难。
朱隶闻言不禁抱手:“国王的仁心与宽容,为天下百姓之福。”
高贞眸子里的光,一扫,到他脸上,嘴角微弯:“拍朕马屁就不必了。朕只是见你,对敏儿如此细致,和以前敏儿不在的时候,有些判若两人。”
那会儿,李敏不见了以后,高贞曾经大发雷霆过,首当其冲,当然是拿这个女婿问话了。朱隶瞒着他自己带人去救李敏,结果没有把人救回来。朱隶跪在他面前的时候,居然一句谢罪的意思都没有。
可能是这个原因,他那时候甚至有些怨恨,恨自己好像给女儿挑错了男人。原以为这个女婿对自己女儿不错,一往情深,结果,原来是个深度城府的男人,竟然一点感情都没有,以前表现出来的对他女儿的好,莫非都是做戏?
伴随事情到了今天,仿佛一切真相大白。高贞对眼前的这个男子,有了另一种想法。
舱门外面,刘公公守着门,见到一个人走过来之后,刚要鞠躬拱手。
莲生对此双手合十,摇了摇头。船舱的隔音措施并不是很好,只要莲生靠近一些,单靠他练过的耳力,是绝对能听见里面的人说什么。
现在听高贞说了那段话好像尝试想撬开朱隶的底细,可朱隶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莲生的眉头拉了下。
过了会儿,高贞那声音,不知道是要含什么情绪才好对于这样一个女婿,说:“你的性子,是比朕的儿子,真的是——”
高贞的两个儿子,大儿子二儿子,一样都是不爱说话,不言喜怒的,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天下,还有一个比他这两个儿子对于嘴巴更倔强的。
“你走吧。”高贞说,“朕要休息。”
对此,朱隶反而开了声音:“国王如果不反对,由于拙荆身子不便,国王长途跋涉,千里迢迢,本王只怕国王身子毕竟天禀较弱,是不是让老先生给国王把下脉?”
高贞对于他这话,真不知道该哭或是该笑了。
“朕或许可以理解为你此话是为敏儿。好吧,朕允了,让那位老先生过来。刚好,朕也想和那位老先生下盘棋。听说,万历爷对这位老先生都是十分赞赏。只要是人才,朕哪有不喜欢不用的道理?”
到底是一国之君,轻轻一句话,把非得回答的话绕过去了。
莲生让开不过会儿,舱门打开,朱隶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个人面对面,莲生合十的双手并没有松开,脑袋微垂。
朱隶黑亮的眼珠瞅着他的样子,半天,说出一句:“听说慧光大师没有按时回信给方丈?”
当初慧光离开太白寺去休养的时候,答应过他们,会定时给莲生写信报平安。
莲生后来离开北燕前往高卑处理家事的时候,一直有太白寺的僧人帮他回收慧光托人带回来的信,道明一切安好。后来,不知为何,慧光再没有任何回信给太白寺和爱徒。
对于这个情况,莲生早早已经让人去查看慧光的情况了,由太白寺里他和慧光最信任的明德僧人以及怀让前往找寻慧光的下落。
慧光的事属于太白寺的内部事务,应该由太白寺自己内部来管理。所以,朱隶肯定是要问询身为太白寺方丈的莲生。
好像早有料到朱隶或许来问这个,莲生说:“之前,师傅有告诉过贫僧,说是此生最幸,在于遇到了王爷和王妃。王妃是救他性命之人。所谓生死有命。师傅早已把生死看淡,一切凭由天命做主。”
朱隶似乎在仔细地琢磨他这句话。想当初,李敏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貌似眼前这个年轻的僧人,是第一个看到了有这个征兆的人。
“方丈,本王可以再问一句吗?本王想问方丈是否认为,这个天命到此会不会再有逆转的可能?”
“王爷。”莲生说,“贫僧认为,王爷和王妃一直都是顺势而为的人。只要是顺势而为,没有任何是可以阻挡得住王爷和王妃的。”
“之前——”
“之前王妃离开,也是顺势而为,贫僧的师傅离开,同样是顺势而为。”说到这儿,莲生抿紧了嘴。
朱隶看他不愿意再说,即离开了这个地方。
舱门内,传出高贞的一句声音:“是莲生来了吗?”
刘公公马上打开舱门,莲生弯腰钻过了门,到了舱房里。
高贞和这个出家的二儿子平视着。比起大儿子,实际上,这个二儿子,才是他真正琢磨不透的一个人,高贞有百分百的理由这样认为。
“船会在过两日抵达北燕,然后,这船会继续前往高卑。你是打算和朕回高卑吗?”高贞曼声说道。
莲生道:“贫僧已经是太白寺的方丈了。王爷和北燕的民众,太白寺的众僧都相信贫僧,贫僧不可以辜负他们的期许。而在高卑,国王有大皇子三皇子辅佐,与太后同享天伦之乐,不需要多余的人回到皇宫。”
“方丈认为自己对于高卑是多余的人?”高贞眯起的眼睛,以及拿着棋子的手指微微一丝颤,好像只等对方说一句“是”。
莲生摇摇头:“贫僧只是以为,太白寺是贫僧今后落脚的地方,犹如高敏公主已经是北燕人一样。”
高贞这口气还真是有些上不去下不来,提在半空的感觉,好半天,手里的棋子才落在了棋盘上,说:“罢了罢了,一个个都长翅膀远走高飞了。想必,这都是做父母的某天势必要面对的。”
“国王并不会寂寞的。”莲生微低着头轻声说。
高贞勾了下嘴角:“那是,朕从来是个无拘无束的,如果皇太子能掌控住朝廷,朕何时何刻都希望也能像你们远走高飞。”
莲生好像被他这句话吓了一跳,接着想起高卑国内那个被这个猫爹骗了的男子,恐怕现在那男子正焦头烂额地留在国内,不仅要处理每天本来是高贞要做的日常事务,而且还要时刻担心地做高贞的坚实后盾。
那个男子,当然就是皇太子了。
不得不说猫爹聪明,没有那么多皇子,没有什么皇子之争,这个日子,过得比万历爷舒服多了。只苦了那些被猫爹坑了的孩子们。
“对了。”高贞又眯起眼,“你刚才和隶王在外面是说了什么?”
莲生对此有点惊讶,他和朱隶谈的是慧光,和高贞一点关系都没有。高贞什么时候居然关心起他师傅慧光了。
高贞慢悠悠地说:“慧光大师的德名,天下皆知。朕曾经,也是十分地想见一次这位得道高僧,更何况此人对方丈照顾有加。只可惜,当朕身子好时,听说他病重,已经仙游去了。”
“师傅能得国王赏识和厚爱,贫僧的师傅听说的话,一定会深感骄傲。因为师傅曾说过,说贫僧一定有个好父亲。”
“哦?”高贞眼睛一亮。
没有人不会喜欢赞美自己的话。高贞不例外。却是,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个二儿子居然愿意代替某人来拍自己马屁了。要是这个话,是儿子的心里话该多好。
似乎高贞的心里美滋滋地想着。莲生抬头偷瞄过去,见高贞的眉梢扬起来似乎神采飞扬,不由心底一叹。偶尔感觉自己这个猫爹,还真是堪比一个三岁小孩。
“你说——”高贞暂时先收回得意,继续问,“天命带走了你师傅?”
莲生对此真不该怎么回答了。有些事儿貌似事关天机,让他在说不说的层次上十分犹豫。只怕一不留意被自己说穿了说漏嘴了,会不会惹得老天爷改变主意?
具体来说就是,好比李敏到高卑以后给高卑带来的种种异象表明了些什么。慧光离开时,留给他的那盆盆栽,在他回北燕太白寺之后发现,那盆慧光尽心栽培过的盆栽,本来因为慧光的不好病情一直奄奄一息,在慧光貌似失踪以后,反而好像获得了一线生机,重新长出了新芽。
高贞像是偷窥他的表情里的玄机,道:“之前,公主失踪的时候,朕心急如焚,却发现,方丈似乎不为所动,犹如隶王一样稳若泰山,一直只是做自己的事,甚至在隶王出发去救公主时,方丈也只是在前线继续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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