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什么?倒不是说相貌不像高卑国皇帝,毕竟高治那双丹凤眼,让皇太后想做假都难。高治不像的毛病在于性格。
和父亲祖父等不同,也不清楚是不是负负得正的缘故,高治和弟弟高尧,父母虽然都是体弱多病的人,他们两兄弟出生以后,却基本都是健健康康的,不见得什么体弱多病的征兆。
健康成长的皇太子,可能因为亲眼看过自己父皇生病后的那种无助的惨状以后,心有余悸,因此自小那是自愿的强身健体。从小即拜了无数的宗师,骑射拳剑,百般武艺,可谓是样样精通。是高卑国以文王著名的历史文化中,少有的一个自小以武王著称的皇太子。
俗话说的好,物以类聚。有这样一个喜欢武艺并以武为傲的主子,在皇太子身边聚集的人,一个个同样都是武艺高强的好手。
像高卑国,同样每年都会举行文武状元的考试。如果是皇太子的父亲或是祖父当朝的时候,那绝对是,文状元首屈一指,倍受皇帝的尊重和爱戴,而武状元略逊一筹。在高治当了皇太子以后,文状元依然受到皇太后的爱宠,可武状元,全部被收囊进高治的阵营里去了。甚至有人在朝廷上对着皇太后说笑:这奶奶孙子肯定是事前都商量好的。
不用说,这个开了这样一句不合时宜玩笑的人,没几天,被皇太后摘了官帽直接送哪儿流放去了。这种傻子也好疯子也好,留在朝野里肯定是对于皇太后一点用处都没有。
虞世南有个当年也是文状元到如今当上左丞相的爷爷,可是因为这个拜把子的皇太子,从小弃文从武,到现在,离开马,离开剑一刻,都会觉得周身痒痒,浑身不自在。对他的这种选择,家里或许一开始,他母亲还有点意见,后来,是一点意见都没有了。
或许虞家人自己都能察觉到,自从高贞病了以后,虞家是犹如随时可以倒下的稻草了,可能连自己两个可怜的外孙都保不住。在这个时候,在快要兵戎相见的时候,能文,能吟诵几个诗文,都顶个屁用?人家一个拳头,直把你还没有开口的嘴巴揍下去,人死了的话,什么都没用了。
这个世上,到底是谁的拳头大谁说事儿。
虞允文都觉得如果没有孙子在部队里掌控了一定的实权,他这个左丞相的帽子,早就被皇太后摘的干干净净,是抹了脖子了。
世人都以为是他罩着这个孙子一路平步青云,实际上,是他孙子罩着他还差不多。
虞世南边想着这些,边拿马鞭悠悠地策着马儿,是回想到那当初,他们哥俩决定从武的时候,是从谁身上学来的。
要说这事儿,如果说出去八成都没有多少人相信。是,他们是从那个叫朱隶的男人身上学来的。
大明是高卑的友邦。为了警惕这个强大的邻居,高卑人习惯起了研究大明的历史。卢毓善之前向李敏夸耀的处于高卑国子监里头的大明研究院,真的是存在的。很多高卑人,都喜欢研究大明。大明人的种种作为,一度都成为了高卑人学习借鉴的对象,大明失败的英雄们,同样成为高卑人警惕的警钟。
对于护国公和大明皇帝之间的种种对抗合作乃至到了朱隶这一代,大明皇帝看起来,是越来越没有办法压制住北燕这像是快要展翅翱翔的雄鹰了。
朱隶靠的是什么,百万大军。不仅数目庞大可以与京师的护军进行攀比,而且,朱隶的部队,那是整年都和东胡人对战,是从满身是血的战场上沐浴出来的队伍,哪里是京师里那些好吃懒做的官兵们能比的。
拳头不止要大,而且要硬。
马儿溜达到了太子府大门前。虞世南下了马。大门旁边的角门里,匆匆走出来一个人,仔细看,这人还挺熟眼的。
“奴才见过屠二爷。”那人冲虞世南一个鞠躬。
“长图,伤都养好了?”虞世南问。
对了,这人就是那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被李敏给甩到了柱子上,撞到头破血流的那个人。
长图苦笑不已:“听说隶王妃到了兴州。”
“昨天到了,你不知道吗?我看你,还是早点找回她,问她是给你的脑袋使了什么妖法,导致你到至今看了多少大夫都无济于事。”
长图的嘴角直抽,跟在虞世南后面进了太子府里。
“太子在院子里射箭吗?”
“嗯。”
“这会儿?兴致这么高?”虞世南挑挑老高的眉毛,“小爷在皇宫里差点小命都丢了,他倒好,在府里闭门造车。”
两个人再往前走,穿过一片竹林,听见另一个人的声音,虞世南顿时沉了脸。
长图有些小心地看了看他,道:“不是太子邀请她的,是她自己跑出来的,说是快憋死了,非要和太子比箭,看谁射的远射的准,谁输给谁,谁就得答应另一个人的条件。”
“你不知道吗?”虞世南手执没有收起的玉鞭,指到了长图的鼻尖头上,眸子里像是放出一丝嘲讽似的冷光,“十一爷的射艺,在大明皇宫里,据说仅此于护国公的胞弟。”
“屠二爷这话,是指皇太子有可能输吗?”长图不可置信地问。
伴随这道声音落地,是一声冷箭骤然冒出来的嗖,箭棱刺破冬季冷空气的声音是更显得格外清脆,合着竹林沙沙响的节奏,犹如风雨中的一道闪电。
咚的一声响,是落靶的音色。
四周似乎安静的可以听见落叶掉地上的声音了。只有一个人的高音飞到了天空里欢声雀跃:“我射中了,我射中了,你们不能说话不算话!”
长图像木头桩子一样扎在了泥土里。
虞世南走出竹林,进到到那被半边竹林围起来的射箭场。
“虞世子!”众人见到他,都无一弯下腰来。
在空地里蹦跳欢呼的人,回头看见他的时候,眉头明显一皱,像是在说,这人怎么会在这儿?
只见虞世南穿过院子边角,走到那个站在箭筒面前,摸着羽箭像是在琢磨箭的男子面前,道:“我从宫里回来了。”
“昨晚上去了一夜,不累?不回府里休息休息?”屠少边像是漫不经心地回答他这话,一边,是从跪着的侍从两手抬举的箭筒里终于摸出了一支自己似乎比较满意的箭。
见到这幕,朱琪不由分说跳脚了:“你说话不算话!”
“本爷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本爷难道有说过,一共比几箭吗?”屠少的声音,清冷到像是一碗水。
虞世南看着,两手横胸怀抱,英俊苛薄的嘴角微勾着,像是要看起好戏。
朱琪沉着脸,见对方选好箭以后放在了自己的弓弦上,对准她刚才射中的那个靶。为此,她挑着眉毛,却也不见得一点信心都没有。毕竟刚才对方那第一箭射出去以后是完全落空了。
嗖!
箭划过空气以后,啪一声干脆落地,剪头落在她射中的红心旁边,两支箭比邻的距离是连条缝隙都没有。
朱琪当即瞪了眼,两只拳头握起来。
四周一样没有欢呼声,好像所有人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儿。
屠少不假思索,对着那箭筒的侍卫说:“拿去给十一爷挑箭。”
这分明不是耍人吗?朱琪不干了,扔掉手里的弓。
虞世南的拳头堵着嘴巴,看着她气势汹汹的背影,一边低笑一边对完全无动于衷的屠少说:“你这戏演的也差一点,好歹让她射了上百支箭以后——”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吗?抓只小鸡都老半天。”
说的是上回屠二爷把某人绑了的时候,费了半天劲儿,不知道在兜什么圈圈。
朱琪听他们两个人说话,当然都听出来了,猛然顿足,回头,两只眼睛像铜铃大,嘴角却那样一勾,斜笑道:“如此流氓无耻的事儿,也只有你们这种低等的高卑人能说得出口。”
一句话,让场内所有高卑人都黑了脸。
屠少冷冰冰的脸,像是镀上了一层铁青,但是,却没有像其他人想象中那样大发雷霆,只淡淡道:“你一半的血液里,流的不也是和我们这种低等人一样的血液。”
这话明显戳中了某人心头的某点。朱琪的嘴唇哆嗦着:“你不要以为我能轻易相信你们的胡言乱语。你们想用这种事做挑拨离间的勾当,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我们没有那么多闲空和精力去骗人。”
“你——”朱琪直走过来,站到他面前。
那刻空气里像弓一样绷紧了。虞世南瞅着他们两个,看好戏的表情消失了大半,对屠少道:“算了,一个女的,有什么好计较的。”
“你再说一遍!”朱琪突然激动的吼声,让她面前的两个男人都感到了惊讶和奇怪。
如果说前面有些话或许有是激怒了她的可能,可虞世南刚才那句,明显不像是能让她如此动怒的话。
“你不是女的吗?”虞世南转头看着她说。
“小爷是不是女的关你什么事!”
屠二爷的脸上成功地被喷了满脸的唾沫星子。这种喜剧效果,直接让本来冰着脸的屠少都不由地翘起了嘴角。
为此,虞世南只能是恨恨地举高了袖管,在自己脸上抹了抹:“我这还真不知道怎么惹了这个疯子呢。难道就因为你是女的,你本来就是女的。”
他话声没完,胸口被一只柔软的爪子推了一把。俨然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以至于他愣的那刹那,被对方这一推给往后退了两步。他身边的人就此都惊叫。
“世子——”
虞世南冲两旁想上前搀扶他的人瞪个眼,再回头,见眼前的女子那一言一行,确实是没有一点闺秀的范儿,彻头彻尾的爷气。
这样的人,还真不知道是怎么被教出来的?那刻,虞世南都有些怔了。
屠少这时冷冷地插进来话说:“扶虞世子下去躺着。你们虞世子昨晚上一晚上都没得睡,这会儿相当于喝了十斤的酒。”
“是。”几个人应声。
虞世南挥开来扶的众人,倒也一句话都没有说,掉头自己走了。
朱琪冲他背影就是一口唾沫星子吐到地上。
虞世南掉头,在她充满鄙视的脸蛋上用力看了看。
长图陪他走去休息的院子时,说:“二爷你把她绑了以后,并没有和她怎么说过话,所以不知道,她那个性子是那样的了。看久了,可能就习惯了。说起来,在大明,不也没有人叫她公主,都是叫她十一爷。”
“看来她不仅仅是女扮男装而已。”虞世南像是若有所思地说。
“从小,清惠郡主当着万历爷的面,都是把她当皇子养的。可能她自小到现在,都是把她自己当男儿。”
对长图这话儿,虞世南很显然是不赞同的,脸上露出微妙的表情:“那是你们不知道她为什么敢违抗皇帝的心意孤军奋勇跑到北燕去了。”
“为什么?”长图是不清楚。
这说起来,算是他和她之间的一个秘密。虞世南嘴角勾着高深莫测的微笑,并不再回答。
朱琪因为闹出了动静,被人押回到了自己原本被收押的房间里。
一只手按在桌子上她生着闷气。这个气,当是对那个叫屠二爷又叫做虞世子的人出的。
想要不是当初被这个男人绑了的话,她哪会到至今都受这个苦。是的,那天夜里,她离开李敏之后,自己只身一人戴着脚镣本想逃离后为李敏搬救兵来。没有想到那个屠少虽然不亲自追她,却留下了一个陷阱。其实她没有逃多久,即被屠少布置在周围的人再次给抓住了。
不同于上次他们误绑了她,很显然,在初步摸清楚她是什么人什么一种身份以后,他们对于她,怀了另一种目的和计划,和抓李敏截然不同。
她很快就被他们告知,她的母亲是高卑人,而且是高卑故意送进大明皇宫里的女间谍的女儿。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如果她敢有半点抵赖和违抗,这些高卑人,会把真相送给大明的皇帝。到那时候,不仅仅是她母亲人头落地而已,除此以外,她不可能再是大明皇宫里尊贵的十一爷或是公主,而是沦落为罪犯和贱奴。
她的八哥九哥,都不会再看待她了。
当然,高卑人告诉她,她完全可以有另一种选择,既然她知道她自己是高卑人了。只能说这些高卑人是无耻到了极点的人!
利用完她的母亲,又再利用她。天下怎能有如此无耻无赖的人。
可以的话,她恨不得拿刀把这些人杀了。
重重的一个拳头落在桌上。
屋外走廊里,两个奴婢边走边说,好像当她不存在似的,一阵阵嘲笑声飞进了窗户里:
“她还以为,我们皇太子真是傻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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