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方丈。”怀让几步,从隐藏的树干后面跑出来,一路小跑到了李敏身边警戒着。
屠二爷身影一闪,到了单膝跪在地上的屠少旁边,一样的目光,望着出现的僧人。
“莲生。”屠二爷的口气或许尚有一丝犹豫。
屠少的口吻相对而言是冷漠多了,浓墨的眉毛中间是犹如高山一般耸起:“你来做什么?不是出家了吗?不是说好不管世间的凡人俗事了吗?”
莲生双手珍重地合十,道:“贫僧是出家了,是与家人的联系都一刀两断了,断了俗根。但是,贫僧有师父的嘱托,答应师父要保隶王和隶王妃。”
“都是出家的人了,要介入世俗做什么?”
“出家人,也是为了天下苍生祈福。贫僧保隶王和隶王妃,是顺应天意。”
“天意?何为天意?”屠少冷笑两声,“不会是那些又受到万历爷指示的风水大仙胡说八道的话,这你都能信?隶王与皇帝的争斗,你这个出家人,本就不该插手!”
面对对方咄咄逼人的气势,莲生表情淡然:“所谓的天意,你并不是不知道。像如今,你与她相遇,与我相遇,都是天意。”
无疑,后面这句话,让对面两个人的脸色再次改变。
屠二爷低声的忧愁的声音说:“少主,或许是真的。”
“什么真的?难道你没有听见他亲口说的吗?他如今是隶王的走狗了!他满口胡掐,就是为了从我们手里夺回她,去讨好他的主子。”
“你们——”
突然插进来的女声,让所有人转头侧目。李敏轻轻拧了拧眉头,继续问:“你们是在说,我爹是谁吗?”
或许只有她这句话才犹如深水炸弹一样,在一群人里头炸出了个大窟窿。所有人,包括王德胜,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知真相的。
李大同亲口说的?不可能。李大同那个人,绝对死也不会承认自己结婚前已经心甘情愿戴绿帽。
“很奇怪吗?”李敏对于这些人疑问重重的目光,挑了挑眉,以不假思索的口吻,“本妃是个大夫,会连自己是不是李大人的亲生女儿都看不出来吗?”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屠二爷第一个忍不住开了口问。
“很久以前。”
众人的目光再一变,想的都是,她真忍得住。要知道,之前,她还和人当面对峙坚称自己是李大同的女儿。
李敏正色下,问:“我爹是谁?”
这样一句话,却是令在场所有的人再次集体默了声音。
远处,一声女人的尖叫,由于离得很远,所以传来时不是很清晰。但是,传到屠少和屠二爷的耳朵里,明显都听出来了:是廖姑姑。
两个人瞬间神情一变。
【200】圣旨
廖姑姑受到袭击了?会是谁做的?
李敏心里划过一个念头,其实这个念头应该不难想的,瞧瞧太白寺僧人都到这里来了。以太白寺与她老公的交情,这样重大的事儿如果知情不报,那是说不过去的。
“你是不是告诉给谁了?”屠二少问这话的时候,清隽的眼睛里流露出一抹清晰的犹豫。
被问的人是僧人莲生。
“是,贫僧告诉了隶王。贫僧和隶王达成了协议。贫僧会负责把王妃安全带回去,隶王会给你们两个时辰逃亡的时间。两个时辰以外的时间,那就不受贫僧控制了。贫僧劝你们,就此逃吧。”莲生双手合十的面孔,在冷风里,泛着一层好像明月一样的光亮。看起来既是无情冰霜,又是无情之中隐约藏了些什么似的。
屠少站了起来,对着他,嘴角更扬起一截冷嘲:“你把隶王召来,然后让我们逃?你还敢说你不是狡猾,不是胆小如鼠,自己打不过,把人先叫过来,在旁边等着?”
“哦弥陀佛。贫僧有没有这个意思,施主心里面自己最清楚。再说,以施主的身份,何必讽刺起贫僧来,施主向来是个冠以冷静冷血的人,应该很清楚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情,为何而做。”
这个人,你杀不得,你心里很清楚的。这个言外之意,只差没有亲口吐出来而已。
李敏反正知道自己老公在附近以后,显然而见,压根是不用再担心了。反而是这些人,倘若真被她老公抓了起来的话,她老公虽然算得上是个理性的人,可是,谁都知道,护国公府的主子都脾气不太好。这群人有的受的了。
“你们走吧。”
当她这句声音出来的时候,一群人再次转过头。
“你们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吗?想继续杀我?我看不见得吧。”
方正的字眼,清晰地吐出朱唇。连屠二爷一双吃惊的眼神,都不得不停驻在她脸上。只见这张偏瘦的脸颊,在冷风中,骨楞微显,犹如山峰的锐楞,是一种苛刻的锋芒,让人心头陡震。
“少主——”屠二爷抓住了想再次捏起拳头的屠少的手臂,道,“我们还是走吧。她说的没错,我们没有办法杀她。”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能——”
“少主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了。连莲生都这么说了,她是谁,显而易见。”
“莲生满口胡言——”
“不,出家人不会打谎。虽然,我和少主一样,对他十分厌恶。”
莲生在冷风里面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白皙的俊美的脸庞像是冰雕琢的。
屠二少冲他们拱了拱手,在李敏脸上又深意地一瞥,接着抓起屠少的手臂,拽了把。被对方这样拽了下之后,屠少冷冰冰地甩开对方,却没有继续在这里留恋,捡起落在雪地里的匕首,在屠二少之前,先一步走向黑夜的丛林里。
林子里,只余下一道风,卷着地上的雪粒。
屠二少离开的时候,在雪地里扔下了一把钥匙。拿着这把钥匙,莲生亲自蹲下来,给李敏脚踝上铐上的脚镣,解开锁扣。有袜子做了一层保护,但是,之前比较激烈的挣扎,还是让她梏桎住的脚踝,被铁镣蹭破了一层皮,露出两道明显的刮痕。
莲生皱着好看的眉头,看着她破皮的脚。
把手伸进怀里摸着,怀让不会儿从里头摸出了一瓶太白寺特制的伤药。
李敏阻止了他们给她上药,说:“本妃身子有孕,不适合用这些药。”见他们两人面露犹豫,她知道他们其实顾虑的是什么,道:“王爷是个遵守承诺的人,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莲生方丈,不需要过于担忧王爷会不会违背承诺。”
对方抬起头来看她,只见她面含微笑,说:“恭喜师父,如今是太白寺的住持了。”
不知为何,见她这样的笑颜,这个年轻的平常日里都是十分含蓄的僧人,忽然间像是含羞草一样,急速地低下头去。
怀让在旁呵呵呵地笑着,接着她这话说:“是,他现在是方丈了,我师父明德,不用说,肯定挺他。我师公净远大师,也向慧光大师承诺了会扶持他。至于慧可师父,众人既然都答应了,当然是只能顺应民意和天意。”
李敏深邃的目光,落在他们两个脸上。看得出来,这个太白寺里,是好不容易才稍微统一了战线。
王德胜是吃了颗僧人送的丹药,缓解内伤,被怀让扶着站了起来。面对李敏的时候,一声不发。
李敏也没有就此问他任何东西,望着山边那朦胧的天色,像是要天亮了的情况,对众人说:“走吧。天快亮了。”
莲生他们是骑了马过来的,马停在林子边。怀让吹一声口哨,两匹马从林子里穿越而来。两个人骑一匹马,这样,穿过了林子,再蹚过深山中没有冻结的清澈小溪,一路向西。
判定是往西边的方向,是因为可以看到东边像是要升起太阳的痕迹。这样说,那两个逃跑的人,是往东边逃了。
在这样思量的时候,前面依稀可见一群部队的影子。彻骨寒冽的北风里,金纹黑面的旗帜独树一帜,在寒风中好像屹立不倒的高山深谷。让人看了是望而生畏。
莲生抓住缰绳停住了马。李敏从马上慢慢下来。刚站稳,一个人影已经站在她面前。似乎不用抬头去看,都知道只可能是谁。那瞬间,她的身子被一双有力的大手一搂,猝不及防时,直栽在了对方的胸怀处。
鼻子只能艰难地从与他贴紧的缝隙里透着微妙的气儿,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摸着她背的那十只手指头都有微微的颤抖。至于大叔那把因为这一夜的焦虑立马在下巴上生出来的胡茬,磨到她脸颊上是一抹清楚的生疼,好像在共同体会昨晚各自的疼。
李敏心里叹口气:真佩服这男人这会儿能忍得住。
四周无数目光是在安静地在看着这一幕。望着四周这些默默观望没有出声的古人,李敏心底里再次叹出一丝气来:难能可贵,这些古代人没有说他们两人在这里搂着是伤风骇俗。要在现代,这样当街搂着,久了的话,照样还得被人说的。
公孙良生走了上来,对着把人送来的两位僧人拱了拱手,代替主子谢道:“两位师父辛苦了。”
“王妃一路才是辛苦了,天寒地冻的。”莲生此话像是谦虚,像是推却,但是,不言而喻,是欲言又止。
李敏想,只怕是绝对没人,敢在她老公这会儿伤口上撒盐巴的。所以,大家都静悄悄的,大气都不敢出。
朱隶终于把她身子放开了,对着后面的人说:“把马车拉来。”
是一步路都不想让她走。
车子拉来以后,自然有人扶着她上了车。来的人,有方嬷嬷和紫叶。两个人扶着她上了马车以后,急忙给她身子上盖上暖和的毯子,给她倒水暖胃。
马车接着掉头,是急速往燕都城里驶去。伴随马车前后左右的,还有一支精炼的黑镖旗队伍,由魏家几兄弟亲自护送。看来是有了上次教训以后,这次是半点闪失和疏忽都不敢了。
说疏忽其实也不算,毕竟,谁之前能想到,真有人吃了这个豹子胆,敢在护国公的中心地盘上,劫持走护国公夫人。
怀让站在莲生身边直咽口水,见传说中那个可怕如夜叉的男人在雪地踩着沉重的军靴,并无停步的样子。
公孙良生瘦小的书生肩头上,早覆盖上了一层细密的雪粒,脸色颇为沉重地看着眼前几个人:两个僧人,以及王德胜。
王德胜那张脸,面白如纸,是身体里面的脏腑受了重伤。
怀让其实对这个奴才的来历,也抱了相当大的疑惑。
如果说以前这个奴才,还算是挺老实的一个人,那么,今天突然表现出来的意外,真是令所有人大跌眼球。
“你——”朱隶终于停住了步,那双眼睛,对准这个老实的男人。
王德胜耷拉着脑袋没有说话。
很多人都想,这下王德胜绝对是找死了,因为这可是踢中了主子铁板的节奏。
朱隶走到他面前时,有人忍不住抽气,有人忍不住别开脸。朱隶一只手,抓起了这个老实男人的脖子。
王德胜的气管被他的手抓起来的时候,不得不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但是,很快,重新恢复了如常。喉咙里咳嗽着,嘴角不停地冒出血泡。
只有靠的很近的人,才能清楚地看见,其实朱隶并没有掐住这个人的脖子。
“好好活下来,不要让她伤心。”
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地传进王德胜的耳朵里。王德胜简直不敢相信,两只眼睛宛如凸起来看着眼前这个本该冷酷到没血的男人。
松开了眼前这个男人。公孙良生见状,马上挥手让军医上来,把受伤的人抬了下去治疗。
两个僧人的表情,同时从一紧,到了变松。莲生低头,再念了声哦弥陀佛。怀让抱拳:“王爷,我们要回太白寺去了,慧光大师和我师父,定是在寺里等急了。”
朱隶点头。
两个僧人骑上马,戴上斗笠即离开。
马蹄扬起的雪粒,很快消失在路的尽头。只见东边升起的肚白,在山头上悬挂着。
一夜未眠。
公孙良生走近他身边,小声说:“王爷回府里先休息休息吧。人,我们都派人跟着了。”
“嗯——”
昨晚一夜这样奔波,李敏是累得很,在马车里一躺,几乎挨着哪儿都要睡着的节奏。可是,脑子里肯定挂着一件最要紧的事儿——十一爷朱琪逃出去了没有?
她老公那样聪明的人,如果知道她们被劫持的地点了,肯定是要在方圆数百里的地方,都设置警戒线。这样,廖姑姑插翅难飞,被逮到,是理所当然的事。像廖姑姑都被逮,更何况戴着脚镣行走时会发出声音,并且没有车马在这冰天雪地里根本一个人逃不远的朱琪。
半睁开眼儿,见方嬷嬷在她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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