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送给李莹的那只镯子,肯定还是差了一截。
女子的后台决定一切。
李莹的后台有李华撑腰。李敏早已丧母,如果护国公府朱隶在的话,可能还不一样。但是,现在朱隶死了以后,护国公府是青黄不接,势力在朝中已是去掉了一大半。
不怪他万历爷给她们两个的礼物不一样。
念夏在马车上,照李敏的命令拆开了那只盒子。见里头是一支如意,很快扁了嘴巴说:“这东西,老爷从皇上那儿都不知道得到过多少只了。”
如意卖出去不怎么值钱,而且也撑不起门面。
李敏劝自己的丫鬟看开点:“有多少卖多少,能卖出去更好。既然你都说了这东西当摆设做幌子也没用。反正,你要知道,咱们离开尚书府以后,恐怕柴米油盐都成问题了。多攒点银子没错的。”
念夏替她不公平的待遇生气,闷闷地应了声:“奴婢遵命。”
天空里忽然响了几道闷雷。眼瞧她刚进宫的时候天气还好好的,这会儿却是飘起一阵小雨。
马车来到徐氏药堂门口停下,徐掌柜从里面跑出来,给李敏撑伞。
李敏见雨不大,直接一个迈步,上了药铺门前的台阶,问徐掌柜:“有生意吗?”
徐掌柜摇摇头,一脸愁容。
不能说徐氏药堂一点生意都没有,自从门口摆了凉茶吸引了不少人气,来看病的人是有的,但是大都是没钱的底层老百姓。有李敏的命令,徐掌柜允许这些人来抓药不一定支付银两,这些人往徐氏药堂送了一堆自家种的东西。徐氏药堂里,现在,几天全部人的口粮都没有问题了。然而,这绝对不是长久之计。
一家药堂,只有真正利润高了,才可能赚钱。从底层的人身上赚不到银子的。而高端的客户,都是被有名气的大药堂霸占了。
徐掌柜想着那晚上请李敏过去看病的贵人,怎么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按理应该不至于如此。他对于李敏的医术信得过。但是又不好问李敏具体情况。徐掌柜为难地吞着口水。
【31】砸了神医的招牌
李敏却是问了他这话之后,一心一意地先琢磨起来了凉茶,对他说:“把这凉茶摊先收了。”
“小姐?”徐掌柜吃惊。
“我意思是,这天气变了,不适合摆这道凉茶。等过段时间,我瞧瞧情况再说。”李敏首先要考虑的还是病人,不能只想着经济利益。
徐掌柜由她这话,想的是她医术行是行,就是貌似没有什么商人唯利是图的头脑。
话说章氏,那两天顶着头皮喝了杨洛宁的药,没见好不说,肚子疼,白天黑夜睡不了觉,拉肚子拉到她都几乎脱水了。整个人瘦下去了一半,本来凹陷的脸更陷进去了一块,只剩下骨头似的。
那晚上,章氏拉着老嬷嬷的手,鼻孔里喷出一丝游离的气,道:“嬷嬷,我要是走了,你们怎么办?”
“夫人!”老嬷嬷哭得鼻子都红了。
章氏合上眼。
老嬷嬷心想这样绝对不成,不管三七二十一,心里先替主子抓了主意,反正成败都是死,章氏一死,她也就完了。章氏活下来,只要能活下来,八成也不会拿她怎样。
章氏是知道她心里只有主子的。
老嬷嬷让丫鬟守着章氏,自个儿拿了李敏的药方去抓药。由于章氏和辛大人都不用,这个药方,自然就落在老嬷嬷手里。老嬷嬷抓了药,回来,自己亲自给章氏煎药。
到了晚上,先是按照李敏的命令喂了章氏一点粥水。章氏本来还不愿意喝,问:“杨大夫的药呢?”
老嬷嬷骗她说“喝完了”。
章氏都病糊涂了,哪里记得自己服了杨洛宁几包药。
等到章氏喝完粥水,老嬷嬷又把李敏的药端来,骗她说:“夫人,奴婢忘了,您还有一碗没喝。”
章氏其实只要听到是杨洛宁的药都打哆嗦,但是,想到自己不喝快没救,张开嘴巴任老嬷嬷给她灌药。
奇怪了,这次的药貌似比她以前喝的好喝,没有那么苦涩让她闻了就想吐。章氏咕噜噜喝完了,往床上一躺。
那晚上,她睡了一夜,肚子不疼,肚子也不拉了。
辛大人早上要上朝前,犹豫再三是不是过来探她,因为,知道她这几天没有好,貌似病情是越来越严重。而他自己该找的名医都找了,人家一听说他找的是杨洛宁,都不敢接手怕得罪了杨洛宁。眼见,他这也是束手无策了。
想到章氏可能会死,辛大人闭了眼睛,心惊胆寒地走进了章氏的屋子。
只听章氏睡着的蚊帐里头,发出一阵阵轻缓的鼾声。
能睡了?
辛大人一惊。
老嬷嬷跨进门见他来了,连忙跪下磕头先是请罪:“老爷,奴婢犯了错,还望老爷不要怪罪。”
“嬷嬷起身。”辛大人没顾得上她犯什么错,只追着问章氏是不是好了,同时抚摸胡须高兴地说,“杨神医是神医啊。”
老嬷嬷事到如今,也不怕去砸了杨洛宁的招牌,因为,如果再让章氏喝杨洛宁的药,那真的是要章氏的命了。
“老爷,请听奴婢仔细说来。”
“嗯?”
“奴婢擅作主张,让夫人喝了上次奴婢从徐氏药堂请来给夫人看病的那位大夫的药。夫人昨晚没有喝杨大夫的药,而是喝了徐氏药堂的药之后,一夜都睡的很好,肚子也不疼了,不拉肚子了。奴婢做的这个事儿,还请老爷发落。”
辛大人又不是傻子,只听老嬷嬷这一说,都知道章氏喝对了药。开对药的是徐氏药堂,开错药的是杨洛宁。
“你此话当真?”辛大人喘了喘气。
这事儿可不能乱来,人家杨洛宁是神医!
老嬷嬷咬定了嘴唇:“奴婢若此话有假,天诛地灭!老爷不可以不信我,若是奴婢想害夫人,奴婢是受害最深的人!”
辛大人重重地跌坐在了椅子上,半天说不出句话。
老嬷嬷上前:“老爷,请问老爷,等会儿夫人醒来,是不是奴婢如实告知为好?”
当然要如实告知章氏。得不得罪杨洛宁是一回事,要是章氏有个三长两短——
“告诉夫人吧。全部告诉她。”辛大人长叹一声,脑子还浑浑噩噩的,不太清楚这其中的问题。
杨洛宁看错了章氏的病,看对章氏病的是一个完全不知名的女大夫。这事儿从他这儿府上传出去,貌似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辛大人想了想,回头又对老嬷嬷说:“这事儿,千万别告诉杨神医。”
老嬷嬷心领神会,继续给章氏服用李敏的药方就是了。
因此,在李敏这边看起来是没有章氏的任何消息是,章氏其实是一天比一天身体好了。
药铺外面飘着雨丝,屋檐上淅淅沥沥的雨声,好像古筝的琴弦,几分古音古韵的味道。
李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古代住了一段日子的缘故,感觉自己都变得很适应古代了,听雨声都能听出古筝。
要放在现代,多好笑的一件事情。
药铺里近来多了个小伙计。貌似知道她是这药铺真正的老板,端了杯热茶过来。
李敏手里拿着药本,闲来无事听着雨声翻了几页,没有抬头看人,以为是徐掌柜倒的茶来,随手点了下桌面,说:“放这儿吧。”
那个伙计看了看她,茶杯放在她左手边。
李敏端起茶杯,口渴时喝了一口,发现不是上回的麦冬茶,而是麦子茶,想这个徐掌柜是越来越会做人了,连端什么茶来都知道迎合今天下雨的天气,笑道:“麻烦掌柜了。”
“小姐喜欢就好。”
声音不是。李敏惊奇地挪开了眼前的书本,见着立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
这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头顶用蓝布整齐地包了个发髻,一身竹衫,干净淡雅,面貌自是整齐。
徐掌柜匆匆跑了过来,担心底下人惹李敏生气了,对李敏说:“他是刚来的,不懂事,我等会儿告诉他。”
自告奋勇的新人,是想博得她这个老板好感?李敏不是不喜欢上进的年轻人,给徐掌柜卖了个面子问:“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姓李,小姐叫他小李子好了。”
小李子,倒像是太监的名字。李敏耸耸眉头。
一辆大马车,突然停在了徐氏药堂门前。
【32】第二次见面
雨柱从屋檐落到药堂台阶的青石上,叮叮咚咚的响。雨,是变大了。
一名青衣男子,先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掀开车帘的同时撑起把油纸伞。众人见其长相斯文像个书生,面面相觑,不知其来路。
眼瞧,这马车大归大,可也没有啥装饰,不豪华,不奢侈,从哪儿来的更难辩真实。
没会儿,再从马车里出来一个孔武有力的汉子,长相也不难看,不是那种满脸胡须的大叔,年纪约二十好几,放在现代的话,也绝对是个标准的美男子,身穿黑色练家子服,腰间束起一条白色边上滚金腰带。
看这个男子装饰,应该只是个家仆。但是,这个家仆无论样子和服饰,都有点特别。寒碜说不上,富贵也谈不上。
徐掌柜带着其他伙计上前探问时,脑子即是一片糊涂。
只觉得来者周身都透着一股神秘,连是穷是贵都说不清。
等那个练家子男子,从马车里扶出像是主子的男子出来以后,徐掌柜大吃一惊,随即满脸的失望挂在了脸上。
书生和武生都尽力服侍的男子,蓬头垢面,竹布草鞋,怎么看,都不像王公贵族。
徐掌柜都想为自己和李敏拘一把同情泪了。
咋这么倒霉!
又来了个没钱的病人。哪怕他家小姐医术再好,也吃不消一直做这种赔本买卖的。
李敏这时候,带了念夏从后院走到了前台。
念夏待看见那个蓬头垢面的男子时,猛地一跺脚:怎么又是他!
“怎么,你认识?”徐掌柜问。
念夏偷偷看了眼李敏。
这不是上回在豆腐行当要吃她家小姐豆腐的那位大叔吗?
这位大叔可真行,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追她家小姐追到这儿来了?
李敏肯定没有念夏那样计较,走过去,审视着踏进药堂的三个人。
书生公孙良生收起了油纸伞,回头,见着她,笑道:“草民公孙良生,有幸见过二小姐。”
感情这男子是认得她,连药堂里的人,不是都知道她李敏的身份。
李敏与对方平视,见其目光温和,态度谦虚,读书人谦卑有礼的气质表露无遗,是个有素质的。李敏点点头,问:“你怎么知道我?”
“我家公子之前与二小姐见过一面,理应二小姐应该记得,不过是几日前的事儿。”公孙良生说。
伏燕扶着朱隶,听着公孙良生说话,不满的眼神一直在公孙良生那张脸上扫:这家伙真行,咋们的王妃未过门,这拍王妃马屁的活儿已经开始在做了。公孙良生你这个马屁精!没见隶爷在这儿看着吗?
朱隶咳了两声。
公孙良生连忙走过来搀扶,对李敏说:“我家公子腿疼,想来让二小姐看看。”
“腿疼?”
念夏走上来,自己家小姐是好人,但是不带这样被人揩油的:“腿疼吗?腿疼自己能走?”
李敏拦下自己的小丫鬟,对徐掌柜说:“让他到后院。”
“小姐?!”徐掌柜和念夏一齐惊叫。
李敏想的是,前面这么多人挤在一块儿,怎么看病。再有病人来,抓药都没有地方。
“不要瞎嚷嚷,人家腿疼,是来看病的。”李敏正大光明地说,甩了袖子往后院走去。
念夏猛跺脚。徐掌柜叹气。
公孙良生和伏燕互相看看:咋们家这王妃,也特大胆了点吧。
朱隶盖在刘海下的那双眼睛,一直看着李敏在前面走的身影。
她今日穿了布衫,比起那日所见的颜色更为清淡,是像庵庙里的灰淡,其貌不扬。知道她今日是进宫面圣了,圣上那头对她的印象据闻远没有对李莹好。她在皇家人面前不知道有没有受到欺压。要是他朱隶在,倒可不必怕。
皇宫里传出的消息是,要他和她在十日内完婚。圣旨皇后让人在拟了,恐怕快的话是今日,慢的话也不会超过明日,会同时发到尚书府以及国公府。
就这样,被一辈子订了嫁个死人,不知道她怎么想?
只知道接到消息的一刻,他从床上爬起来,久久看着那天她送他的那颗银锭,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朱隶绝没有想过,如果自己真的死了的话,去耽误一个女子的青春乃至一生。
这和杀人犯罪有什么区别?
堂堂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