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神土唯独在你女儿手中,白大人?”
“这是因为臣的女儿小时候曾经生了一场大病,差点去见了阎王爷,后来,小女转危为安,说是神仙托梦给她,让她留着这条命代替菩萨在世间行善,所以知道了神土在庙宇里可以用来治百姓的病。”
托梦这种事,是很神秘的,说不清的。李敏知道一旦拿托梦来说话,虽然现代科学证明梦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其实与现实有莫大的关系,神仙那绝对是子乌虚有的东西。哪怕梦到神仙,也有可能因为谁说过什么在人心里面产生了暗示,导致大脑皮层动作做了这样的梦。古人不了解这些,肯定是对梦怀有一些敬意的揣摩。
万历爷听了白府的人这番道来,似乎是捡不出破绽。但是,对这个在历代君王之中算是很能干的一个君王来说,这样的解释,肯定是不能解除万历爷心里面最大的疑问。万历爷博览群书,更相信书里面说的话,而不是菩萨托梦说的话。
白府的人,只见着万历爷眼睛一转,又到李敏身上去了。白家父女俩,不由都对着李敏皱紧了眉头。想着这个连太医都解释不了的东西,李敏能有什么解释。
李敏想着时机到了,再在皇帝面前缓缓述来:“皇上,臣妾所知道的是,像鲁大人所言,古书里记载的,有关土药可以治病一事,是真的。”
白家父女俩和福乐,一听她这话,她这话岂不是自打嘴巴,在帮助敌人说话了。福乐肠子里头快笑抽了。白大人努力地控制脸上的表情纹路。白素晴用帕子轻捂住唇角。
万历爷却是眉一皱,问:“你这是说,这个神土,与十六爷的病无关了?”
“不,正好是这个神土,导致十六爷吐血的。”
突然一百八十度逆转的话,让那几个本来都眉开眼笑的人神情一僵,等回过神来时,每个都是义愤填膺的。福乐第一个上前,指着李敏:“隶王妃,你是不是欺人太甚了!你自己明明都说神土可以给人治病这样的话,结果,还敢来指责是神土的错?!”
“公主此言差矣。本妃只能当公主是不懂医理所以能说出这样的话。”李敏一点都不着慌,慢条斯理地说着。
“你,你,你——”福乐跺脚,“本公主是没有学过医学,可这都是谁都能明辨是非的道理,你这是巧舌如簧,想混淆是非。本公主脑子清楚的很,隶王妃,最好收起你的把戏,皇上在这儿,你要是再以为能以你自己那张三寸不烂之舌,可以把黑说成白的,本公主今刻就禀告父皇,让皇上割了你的脑袋。”
眼看万历爷对福乐公主这般当众放肆的语言居然没有阻止,貌似有些挺福乐公主意见的意思,李敏这颗脑袋看来要悬在刀架上了。
李敏那眼扫过去,鲁仲阳那只老狐狸又闪到角落里去了,明哲保身要紧。因为,他自己都说过了,没法搞清楚神土给人治病一事。
万历爷那双苛刻的眼睛,是让人看不清皇帝心里面是什么真正的心思。
在这个时候,倘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应该是赶紧跪下认错儿,或许皇帝能饶了自己一命。白府的人心里面都这样盘算了起来。而福乐已经打定主意了,只等李敏跪下道歉的刹那,进言皇帝让皇帝把李敏抓起来扔进大牢里。
“隶王妃,你的话让朕糊涂,朕是可以说你信口胡言的。倘若你不能仔细道明这其中的道理,没人可以保你,你明白吗?”万历爷的话里带了几分深刻。
李敏可以感受到背后院子里,玉清宫里宫外那股森森的寒风,是被四面包围了一般,无数的弓矛铁剑,她李敏化身成一只老鼠都别想逃出去。
手腕上戴着的,丈夫送给她的情物,帝王绿,冰凉地烙着她的手腕,像是无时无刻在提醒她本身的特别身份。恐怕万历爷,早就想拿护国公府开刀了。如果选择从她李敏身上开始下手,威胁护国公府也是不错的事。
只是万历爷现在在考虑舍不舍得,有没有好处的问题。抓了她李敏进大牢,或许可以威胁护国公府,但是,他万历爷何尝不想长命百岁,要是她李敏真有这个本事可以破解神土的难题。
万历爷知道,她丈夫朱隶,在玉清宫外站着。
李敏心中吸口气。皇帝的算计那真是满打满算的,她要是在这里一栽,不止自己要进牢所,丈夫要受到恫吓,而且,现成的女菩萨,可以顺理成章地嫁入护国公府代替掉她李敏了。
看得出来,太后上次答应她,皇帝心里可不一定答应这桩事儿。
“皇上。”李敏眸光里蓦地闪过一抹晶亮。
她眸子里的流光,那瞬间的光芒,能让人清楚地感受到了一股锋芒的寒意。
福乐猛的打了个寒噤,忽然联想起自己之前在宫门口遇到李敏时,李敏对她露出的那味意味深长的眼神了。
那究竟是什么意思?福乐心里头惶惶了起来,很莫名的,让她只想拿手指抓住了自己心口。
“皇上。”李敏说话了,咬字清晰,像是不给人留有一寸余地,哪怕对方是皇上公主之类的九五之尊,“臣妾这就告诉皇上,与众位,为什么神土可以给人治病,又为什么神土可以害死人。原因很简单,土药能给人治病,是由于土药与药草一样,都有可以治病的成分在里面。土药能害死人,与药草又是相同。药草有分良草与毒草。世上土药千千万万种,与药草同理,有良土与毒土之分。哪怕是良土,与良草一样,服用过量,同样可以置人于死地。”
这番话一说,不像其他人动不动拿神仙吓唬人,道理浅显易懂,而且,都是读书人能听明白的。万历爷轻轻吸了口气,道:“隶王妃继续说。”
白府的人心里头开始慌张了,因为哪怕李敏没有说出最紧要的,刚开头的一番道理,已经让人深深感到李敏不是像他们和其他人对神土内里是一无所知的,是什么都知道的!
“爹——”白素晴心头着了慌。
白大人故作镇定:“先听听她怎么说。”
不信,不信连鲁大人都不知道的事儿,这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恐怕米饭都吃不到鲁大人的六分之一,能说出个什么东西来。说出来,怕也是贻笑大方的东西。
白大人锐利的眼睛盯在李敏脸上。
“皇上。”李敏当然是对白府人阴狠的视线视若无睹,“按照臣妾推测的,白府四小姐手里握的所谓神土,其实不是什么神土,不过也是一味土药。倘若臣妾推测无错,可以看白府四小姐送来的神土,应该是岩石的粉末,如果颜色略白,是因为参杂了沙土的缘故。”
听到这话,万历爷立马让太监把之前从十六爷那儿拿过来的神土拿上来,自己亲自打开包布验证里面的土的形状。仔细一看之下,皇帝脸上吃惊的表情,被屋子里所有人都看见了。
白府父女俩,又不是像李敏当大夫的搞研究的,哪会仔细研究神土的成分,只当神土是神仙送来的东西可以糊弄百姓就可以了。
“隶王妃说的没有错。”万历爷手指间捻起的粉末,给屋里所有人查看,皇帝的眼神里都露出了一丝兴奋说,“以前,朕下江南看见的神土,道不定也是这个东西。隶王妃,你告诉朕,这味土药叫什么名字,可以干什么用的?怎么给人治病的?”
白府的人一下子都郁闷了。明明这个土药是他们拿来的,皇帝怎么都问李敏了,不问他们。
皇帝只知道一点,他们反正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从福乐上前说:“父皇,土药是白家四小姐进贡的物品。”
万历爷这样答:“朕的四公主,都知道是土药不是神土了,还要朕去问不知道神土是土药的人吗?”
福乐吃了个真正的哑巴亏。
白府父女俩脸色大变。可见皇帝是信了李敏的话,不信他们白府的话,哪怕这个神土真能给人治病。
岂有道理,这个女大夫是打算把别人家的功劳都揽为己有吗?
白府父女气到咬牙切齿时,李敏还真不敢揽这个“功劳”,对皇帝先说明白了:“要是臣妾,是绝对不敢对十六爷下这味药的。”
“说!”万历爷的兴致全部被吊起来了。
李敏道:“这味药,臣妾遵循古名把它名为麦饭石。它的功效,有利肠、净化水质、美肤、保健营养等作用。但是,这味药,毕竟是土。土是异物,如果家禽食入的话,因为平日里食物里的草食混杂有沙土,家禽的肠胃能适应。而人,并不是以土为食的动物,土进入人的肠道,必定引起不适,所以才说它有适量服用的话,具有利肠道作用,清除宿便,能让人胃肠通畅,胃口大开。”
原来如此,所以十六爷和尤氏等人,服用第一次,清除了宿便,胃口大开,饭量大增。到了第二次呢,则因为肠道里面没有了宿便,加上服用的药量增加,反倒加重了胃肠道的负担。尤氏是成人,肠道适应力比年纪小的十六爷好一些。十六爷是小孩子,况且这些白素晴送来的神土不是全部是麦饭石,参杂有毫无益处的沙土,这下一吃,滚到胃肠内,直接引起胃肠道出血,所以十六爷吐血了。
“此药如果久服,服用过量,会引发其它人体不适。犹如一些药草病人倘若久服,适得其反一样。”
对于这点,万历爷之前已经知道甘草久服中毒的那个顺天府判的案子,看着李敏的目光里又多了一道深沉。
同时间,福乐听见李敏后面的这句话,突然感觉到了头重脚轻,身体哪儿哪儿都不舒服了起来。
“你说说,会让人中毒成什么症状?”
“比如说,头重脚轻,四肢麻木,严重者可以脱发,偏瘫——如果患者本身有旧疾,更容易触发疾病。”
尤氏突然的中风偏瘫,正因为本身已经有三高头痛的倾向,加上突然服用过量神土为诱因,直接触发了疾病暴发。
至于福乐,脸色早刷的全白了。她现在头上貌似很浓密的漂亮的乌发,许多都是人的假发制成的,她自己的头发,早掉的多了。她却以为是神土吃的不够,拼命吃。可是,吃了神土,像李敏说的那样,真的可以清除宿便,让她在暴饮暴食之后能保持苗条的身材,岂不知,这其实是她害死了自己的行为。
“你说的——”万历爷的眼睛,扫到女儿那张神色不对的脸,都可以想见到李敏的话是对的了,“朕可以信吗?”
“不如这样吧。”李敏道,“虽然臣妾说过,不再给不信任自己的病人开方治病的习惯,但是,既然十六爷是臣妾看的,大家都已经把矛头对准到臣妾身上,臣妾给十六爷也开一味土药止血,这样一来,可以证明臣妾,其实并没有诬赖白府白大人和四小姐的心思。”
“土药可以止血?”万历爷眼睛又刷的亮了。
不是十六爷因为土药吐血了吗?怎么又能用土药止血了?
李敏淡然一笑:“皇上,臣妾刚才说过,土药世上有许多种,要是按臣妾知道的,都可以当成神土的话,这世上,远不止四小姐手里握的土是神土。”
啪!
李敏这话,才真正像抽脸一样,可以抽到白家父女俩脸上自己吧啦吧啦响。
白大人的脸羞的通红,从来,没有这样被人当众难堪过,还是当着皇帝的面。李敏如果说他们是故意欺骗百姓,倒也算了。可是李敏不是,直接说他这个饱读经书的,并且坐上官员位置的,是头蠢猪,头愚蠢得不能再愚蠢的,竟然误信小女孩托梦的话,把普通的土药当成了神土,自信满满地捧着进献到皇帝面前来了。
白素晴可以感受到自己父亲对自己扫来的目光:全都是你这个蠢货惹出来的!
对此,白素晴百口莫辩。她那时候是小孩子能懂什么东西。自己父亲都信以为真,她又能怎么办。不过,就此可以看出,这个尚书府的二小姐,那个臭名远扬的病痨鬼,不像她女菩萨装神弄鬼,是真正的大夫了?
白素晴的视线射到李敏身上,一双漂亮的杏眸用力眯着。
李敏当着皇帝的面,拟了一篇药方。其中,负责拿药的公公,拿到方子一看,交给皇帝过目说:“这个药名,奴才没有见过。”
说的是药方里面的第一味药,百草霜。
“这是什么药?”万历爷问,事关自己小儿子性命,万历爷肯定要问清楚了。
李敏回答:“这味药,正是臣妾给皇上推荐的土药。这味土药的止血功效显著,学名百草霜,其实,是厨房里做饭用的锅底沾上的那些烟灰。它可以有其它别名叫做月下灰,灶突墨等。”
什么?拿锅底的灰土当药?
万历爷感觉神土说是神土,说是神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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