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喔。”
“反正他马上就要搬到师大的学生宿舍去住啦,眼不见为净。”
“是喔。”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而我,再怎么坏,毕竟也是他老爸啊。”
“也是喔。”
大功告成。
小芬拿起镜子,前后镜对照着让泰哥看看他的新发型。
一颗忠厚老实的……路边卖豆花用的欧吉桑头。
“好了,你看看!是不是比一个月前帮你设计的还帅!”小芬得意。
一如往常,泰哥满意地点点头:“这么有威严,今天去谈判的时候,一定可以给那些王八乌龟蛋一点压力。很好,很好。”
小芬愣了一下:“你要去谈判啊?”
“是啊,有间赌场的地盘说不清,三派人马都想分一杯羹,谈不好就会当场开打。”泰哥的语气有点骄傲。男人就是这样的动物,如果大家势不可免,就会变成说嘴的题材:“三派人马,打起来比菜市场还热闹啊。”
“很危险吗?”
“据说其中一方有喷子,所以我们也会带几把过去,以防万一。”
“我记得你说过,喷子就是枪吧?”
“对,这两年从大陆那边运了好几箱黑星过来,搞得大家不想有枪都不行了。”
“喔。”
喔之后,小芬抹了一层白膏在泰哥左边的眉毛上,趁他还没会意过来时,剃刀一闪,已将那条无辜的眉毛整个剃掉。
“!”泰哥下了一跳,整个人在椅子上僵住。
对泰哥的反应视若无睹,小芬仔细地刮着眉上余毛,刮得干干净净。
“这……这……”泰哥口齿不清,完全不晓得该说什么:“你……”
少了一条粗浓眉毛的自己,完全变成了小丑!
“这个少了一条眉毛的新造型,保证你没有那个脸去跟人家谈什么判;所以包你平安健康,乖乖回家被儿子耻笑。”若无其事,小芬淡淡地说:“怎么样?今天的造型还满意吗?”
胸口被某种无法形容的“重量”高速撞击。
心脏完全停止,声音抽空,每一个运送氧气的细胞都紧急刹车。
泰哥只能深深一呼吸。
“这真的是,我要的感觉啊……”
7
一年又七个月过去了。
这附近每一个黑道分子的头,都曾遭到小芬的剪刀荼毒过。
无数次的“感谢小芬姐!我非常满意!”在理发店内响彻云霄。
不可讳言,在黑道分子的牺牲奉献下,小芬的刀上技术真的是越来越好了,有时候老板娘也会排一些普通大叔给小芬试试看,小芬的表现也过得去。
距离小芬真正的“出师”是越来越近了。
左边的眉毛终究还是慢慢长了回来。
每两个礼拜,泰哥总要自己来剪一次。
小修一下,洗洗头,偶尔染一染。
重要的是聊聊天。
聊完了天,泰哥也不会多逗留,也没有邀过小芬吃宵夜。
泰哥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应该说,这一年多来泰哥对自己是越来越不了解了乌烟瘴气的赌场外,三根抽到一半的烟。
“老大,这就叫纯纯的恋爱。”一个顶着中规中矩国中生头的粗汉说。
“谁问你了?”泰哥瞪了他一眼:“没大没小。”
不过没什么威严,因为泰哥的顶上造型太缺乏杀气了。
“老大,要不要小的帮你开口,约小芬姐出来跳个舞?”一个中分郭富城头的小弟好心建议:“还是吃个饭?我知道东区开了间很不错的餐厅,把妹一试就中!”
“谁又问你了?”泰哥也瞪了他一眼:“我做事还用得着你教?”
现在这样很好。
或许在真心喜欢的女人面前,自己大了对方二十多岁,终于让泰哥感到自卑了吧?对一向无往不利的泰哥来说,这倒是新奇的体验。
泰哥不明白,不明白的事太多了。
但只要目前一切都好,也就这么一直一直好下去吧。
一成不变,终究会招来反常。
“泰哥,最近小芬姐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喔,是吗?”
色情指压店的暗房里,两个赤裸女郎抓着钢管,踩在两个男人的背上按摩。
“就我的头啊。”一起来玩女人的小弟指着自己的头。
光头。
毫无技巧,没有一丝妥协的大光头。
“喔,小芬的新发型啊。”泰哥不动声色,心中却暗暗好笑。
“光头是无所谓,但我觉得……小芬姐都没有说话,剃头的时候……嗯啊该怎么说咧,反正就蛮粗鲁的。”光头小弟红着脸,一五一十地向泰哥报告。
仔细一看,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光头,光秃秃的头发上面爬满了新鲜的伤痕,深浅不一,没细数便有十几处伤口,显见小芬在刮他脑袋的时候动作非常豪迈。
“她没理过光头,技巧比较差一点吧。”虽然小弟可怜,但泰哥不以为意:“别跟小芬姐计较。”
“是,老大。”小弟不敢继续辩驳下去。
第五天,泰哥在柏青哥店打小钢珠的时候,又碰上了邻座的一颗光头。
“啊!老大!”顶着大光头的刺青壮汉赶紧打招呼:“这么巧!”
泰哥觉得很好笑,点点头:“小芬最近在练光头啊?”
“大概吧。”刺青壮汉皱眉,有点埋怨地摸着头说:“不过小芬姐不晓得在不爽什么,从头到尾都没讲半句话,还。。。。。。”
还怎么了?
泰哥看清楚了,刺青壮汉顶上的光头贴满了可笑的OK绷,想必将OK绷撕开后也是伤痕累累满布创口的版本。
“据说前两天阿六跟山猫也被理了光头,山猫因为太痛了突然动了一下,反而被剃刀割得更深,还飙血咧!”
刺青壮汉开了个头便说个不停:“今天按班表轮到竹竿去理发店,他吓得还想装病跳过去咧!”“小芬心情真有那么不好?”泰哥纳闷。
“她什么都没说,我也不敢问。”
“这么奇怪。”
“我们都在猜。。。。。。”刺青壮汉嗫嚅道:“是不是老大你跟小芬姐吵架啦?”
吵架是没有,有十几天没见面了倒是。
又过了一个礼拜。
三个帮派联合投资的色情三温暖里,刚完事的泰哥坐在大池子里闭目养神。
整个池子里十多个牛鬼蛇神都是伤痕累累的光头。
“对了老大,过个两三天权老头找你谈判老王那间剥皮店的生意,我们要不要带喷子去?”高瘦光头拿着毛巾帮泰哥擦背。
“带啊,带着有气势嘛。一想到他们有带我们没带,还谈个屁?”泰哥一副天大地大的不耐烦……“但吵归吵,掀桌子归掀桌子,谁也别真的给我把事情搞大,跟我出来混这么久了,别把我当成随便叫你们去死的那种大哥!”
“是!大哥!”十几个光头异口同声。
他们就是崇拜泰哥这一点,能不打仗就不打仗,有时吃点亏也没关系,重要的是大家一起赚钱欢乐,培养元气,地盘上的店自然兴旺。
也正因为如此,一旦温和的泰哥决定开打,这些小弟跟小弟的小弟也不会有一句废话。要知道,沉默寡言的狮子一旦开了口,背后一定有他大吃四方的理由。
“那泰哥,我们约哪好?”一个疤面光头帮泰哥浇热水。
“权老头那王八蛋怎么说?”泰哥扭了扭脖子。
“他说看你。”疤面光头重新舀了水。
“既然谈的是剥皮店的生意,就约在老王那间剥皮店附近的店吧。”泰哥想都没想,迅速做了决定……“就找一间店坐下来吃吃喝喝,交给你。”
“是。”
刚刚女人都爽完了,现在正事也很快谈完了。
话题终于轮到最近正让大家挥之不去的梦魇。。。。。。
“老大。”刺青壮汉光头鼓起勇气:“我们私下讨论了很久。”
“是光头的事吗?”泰哥叹气。
十几个赤裸裸的光头一起点头,场面十分壮观。
泰哥又叹了一口气。
他实在很不喜欢、也不习惯跟小弟们聊小芬的事,怪没面子的。但这些小弟千疮百孔的光头因他而起,如果不听听他们怎么说,当老大的实在没立场继续命令他们进理发店。
“既然你们没有吵架,那么小芬姐应该是在气你。”矮个子光头一向是帮派里的军师人物。
“气我?”泰哥挥挥手,这绝不可能。”
“你们认识都快两年了,老大你喜欢小芬姐,小芬姐又怎么会不知道?”
“……”
是啊,这么多小弟前仆后继,像诺曼第登陆一样把头插进理发店,一直笑嘻嘻挥舞剪刀的小芬姐岂有不知道的道理?
“如果小芬姐想拒绝老大的爱,一定会拒剪我们的头,是不是?”大胖子光头举手,所有光头齐声说是。
“小芬姐一直剪,就是一直在暗示老大你啊!老大!”不知道是哪个光头。
“重点是小芬姐没有男朋友,这我们早就调查清楚。”矮个子光头。
“就算小芬姐曾经有过男友,现在土上的草也比人还高了。大家说是不是?”爆汉光头对着空气比中指。
“而且我们也敢保证,这一带只要是有人丧心病狂泡我们小芬姐,当天晚上就会被我们绑在消波块上扔下去填海。所以小芬姐唯一可以喜欢的人,就是我们老大你啊!”高瘦光头越说越激动,整颗光头都震了起来。
“所以小芬姐一定是喜欢老大啊!”十几个光头众志成城大吼。
泰哥窘到很想一口气砍掉这些小王八蛋……从他们口中脱出的机八逻辑,果然是流氓。
牛牵到北京还是牛,流氓剃了光头还是流氓。
结论就是,拖了这么久,小芬姐终于感到不耐了。
受逼于女性的矜持,小芬姐当然不能主动向泰哥表白,所以只能迂回透过别种方式让泰哥知道她久等不到真爱的怒气。小芬姐将所有上门的黑道都剃成光头,而且是最残忍的剃法——终极的硬刮硬推、完全无视头型起伏的乱剃!
为什么?就是要透过小弟的痛苦,让泰哥知道她已频临极限。
那是一种由爱生恨、因恨而更爱的爱。
“可以说是爱情里最厉害的一种。”矮个子光头郑重地瞎掰。
“虽然大家都说,暧昧是恋爱里最美最值得再三回味的部分,但是老大,夜长梦多啊!”在租书店读了三十几本言情小说的刺青壮汉光头,或许是整个帮派里最懂爱情的人吧:“都那么久了,你迟迟不表白,简直就是在玩弄小芬姐啊!”
“是啊!也难怪小芬姐把气出在我们的头上!”高瘦光头抓着自己的头。
“我们的头不算什么,但小芬姐的暗示绝对不可以装傻啊!”疤面光头大叫。
“如果你再不行动,老大……恕小的这么说,你就……太不像个男人了!”不知道是哪〃你们认识都快两年了,老大你喜欢小芬姐,小芬姐又怎么会不知道?〃
“……”
是啊,这么多小弟前仆后继,像诺曼第登陆一样把头插进理发店,一直笑嘻嘻挥舞剪刀的小芬姐岂有不知道的道理?
“如果小芬姐想拒绝老大的爱,一定会拒剪我们的头,是不是?”大胖子光头举手,所有光头齐声说是。
“小芬姐一直剪,就是一直在暗示老大你啊!老大!”不知道是哪个光头。
“重点是小芬姐没有男朋友,这我们早就调查清楚。”矮个子光头。
“就算小芬姐曾经有过男友,现在土上的草也比人还高了。大家说是不是?”爆汉光头对着空气比中指。
“而且我们也敢保证,这一带只要是有人丧心病狂泡我们小芬姐,当天晚上就会被我们绑在消波块上扔下去填海。所以小芬姐唯一可以喜欢的人,就是我们老大你啊!”高瘦光头越说越激动,整颗光头都震了起来。
“所以小芬姐一定是喜欢老大啊!”十几个光头众志成城大吼。
泰哥窘到很想一口气砍掉这些小王八蛋……从他们口中脱出的机八逻辑,果然是流氓。
牛牵到北京还是牛,流氓剃了光头还是流氓。
结论就是,拖了这么久,小芬姐终于感到不耐了。
受逼于女性的矜持,小芬姐当然不能主动向泰哥表白,所以只能迂回透过别种方式让泰哥知道她久等不到真爱的怒气。小芬姐将所有上门的黑道都剃成光头,而且是最残忍的剃法——终极的硬刮硬推、完全无视头型起伏的乱剃!
为什么?就是要透过小弟的痛苦,让泰哥知道她已频临极限。
那是一种由爱生恨、因恨而更爱的爱。
“可以说是爱情里最厉害的一种。”矮个子光头郑重地瞎掰。
“虽然大家都说,暧昧是恋爱里最美最值得再三回味的部分,但是老大,夜长梦多啊!”在租书店读了三十几本言情小说的刺青壮汉光头,或许是整个帮派里最懂爱情的人吧:“都那么久了,你迟迟不表白,简直就是在玩弄小芬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