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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少蕴随声音的来处看去,却见一个蒙着面纱的绿衣女子站个拐角处,冷淡的吩咐道:“今天是第一天招待客人,可别失了礼数。剩下的七碗桃花粥,除了柳公子和钟公子各得一碗外,其余的你自己看着分配吧,不必再来请示。”
红姨连忙躬身道:“是,请坠儿姑娘放心。”
坠儿不再理会红姨,向柳少蕴微微躬身道:“柳公子请随我来。”
柳少蕴不由对这个侍女刮目相看,身为侍女,却有如此的气场,还真是难得,比普通人家的小姐都要气势十足,怪不得她不许红姨他们偷窥,就真没人敢去偷看了。
转过回廊,就算真正踏入这后院内,只觉得此处的温度比外间还稍微高出那么一点,而周围却不见明显的火炉火盆之类,这让他啧啧称奇。
“这里并没有安置取暖的火具,真正维持温度的并不是那些普通的东西。”走在前面的坠儿好像能听到他想什么,开口道。
柳少蕴心中震惊万分,但表面还是不动声色道:“那是怎么弄暖的?”
“这个你无须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仿造不来。”坠儿冷淡的回答道。
柳少蕴有些恼怒,他毕竟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少爷,虽然没什么官职在身,但贵族的礼仪还是知道的,像坠儿这种奴婢这样与他说话,换在一般人家,早被主人罚打板子了。但是他也隐隐觉得,坠儿不像是一个奴仆,她的言语中透出一种高高在上的藐视,似乎自己并没被她放在眼里。
绕过莲池就到了小楼下,坠儿站在门边,侧身向柳少蕴微微施了个礼道:“请进。”
柳少蕴这时候才看到坠儿的正面,此刻的她虽然还是用一张绿色的轻纱蒙着面,但这薄薄的纱并不能遮掩住多少真实的容貌,反倒是显得她神秘莫测。以容貌来说,这女子显然可以用美女来称呼了,就算红袖楼里,容貌胜过她也不多。这样一个女子,居然只是个婢女,再结合她刚才强横的态度,给柳少蕴一个错觉,这本是个有身份家世的千金,可怜家道中落才沦落成奴仆的。
事实是怎样,他一无所知,只是自己这样去想当然,对坠儿的恶感忽然减轻了很多。
小楼有两层,下面是个简单的客厅,没多少装饰,甚至连家居都不多,显得颇为空旷,而二楼却隐隐传来几下琴声。
柳少蕴进得屋内,就举步想楼梯上行去。
二楼的风格与下面完全相反,不但装饰及其精美,而且四周还挂着纱幔,制造出一种朦胧的美感。房间分内外两间,中间以重重幔帐相隔,此刻琴声就是从幔帐后面传出来的。
正要上去挑开幔帐,却听一个声音在他身后道:“柳公子且慢,还请在外间稍坐。”
柳少蕴回过头去,正是坠儿无声无息的也上了楼,此刻正将一张椅子拉开,示意他做这里。
“这就是梦姑娘的待客之道?”柳少蕴没有去坐,而是盯着幔帐道:“就这样将客人赶在外间,自己躲在里面,连面都不能露一下?”
“请柳公子见谅,小女不能与认识人见面,还请公子在外间坐吧。”琴声戛然而止,一个略显低沉但还是很轻柔的声音道:“再说这只是一点布幔而已,并不影响我们交谈。”
“梦姑娘是否有苦衷?容在下猜上一猜,可与此间东主有关?”见梦姑娘如此说,柳少蕴也没坚持,而是顺从的坐到了坠儿给他拉开的椅子上。
25,君子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任何人无关。”梦姑娘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奈,道:“我也是要感谢这里的东主,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在此,能与柳公子这样的青年俊杰交谈。但是因为很多原因,我不得不隐藏在世人的视线之外,请柳公子原宥一二。”
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柳少蕴也不是不识好歹的,当下颔首道:“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多说什么了。不过有件事情还想向姑娘打听一下,请问姑娘可认识此间的东主?”
“自然认识。”梦姑娘很平静的回答了他。
“能否请姑娘代为安排,我想与此间的东主见上一面。”柳少蕴继续道。
“这可不行,他出远门了,短时间里不会回来。这京城并非他主要的生意来源,他很少来京城管理生意。”梦姑娘的声音依然平静得如小楼前的池水,道:“不是不帮忙吧,实在是没法帮忙。如果柳公子不急,等此间东主来京城后,我可以牵线让你们相见。”
柳少蕴一愣,没想到这东家还生意挺大的,这么大的手笔都不足以让他在京城中常驻。
“如此就先谢过梦姑娘了。”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也不能强求,道:“我只是对桃花粥的原料,庭院中树木栽种之法,以及让庭院温暖如春的法门非常好奇,忍不住想见见有如此大能之人。”
“这些东西说起来我也不知道,的确是只有东主才能解释的事情。”梦姑娘依然不缓不急道:“柳公子不妨把你心中的疑惑都攒着,等见到东主的时候一并向他讨教。”
柳少蕴暗自叹息,绕了老半天,对方就是不让他见到东主,说什么东主不在京城,如同真要解释他的疑惑,恐怕身边的这个坠儿就能解释很多了,可对方只字未提坠儿的作用,他也不能挑明。
扭头看了眼侍立在一边的坠儿,此女脸色平静得一如梦姑娘的语气,是在是一点都感觉不出情绪的波动,就刚才的话题根本与她无关。
“言归正传,我们还是探讨一下公子对出的下联吧。”梦姑娘不想在东主的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道:“这下联我有几处疑惑,还请公子解释一下。”
“哦?”柳少蕴双眉一挑,道:“还请姑娘明示。”
“我出的上联乃是士农工商角徵羽,公子对的下联,乃是炎寒温凉厚俭礼。这炎寒温凉,乃是四季气温,我倒是还能理解,但后面的五个字,还请公子解释一下。”
“温良厚俭礼,乃是君子的品德。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所以这温字居首。”柳少蕴侃侃而谈,道:“良,当然就是指善良仁慈,如果君子不仁,可以为君。这厚,乃是宽厚,形容君子的肚量,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所以宽厚,也是君子必须具备的品德。俭,当然就是勤俭了,如果只知道奢侈享受,我想任何人都不会被称为君子,哪怕他能做的其他的品德,也是个伪君子。最后的礼,则是礼贤下士,任何人,都不能脱离群体单独成事,能做的礼贤下士才能获得帮助。梦姑娘觉得这五德是否可以对上你的宫商角徵羽呢?”
“虽然有些牵强,但也可以算你对上了。”梦姑娘沉吟了一下道:“君子,这世间还有这种具备了五德的君子吗?柳公子你觉得你可以与这五德沾边吗?”
柳少蕴难得有点脸红,道:“我可不行,说起来,我还真是与这五德背道而驰。先不说别的,这个俭字就与我相差极远,我是向来奢侈惯了,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恐怕是俭朴不出来了。”
“那柳公子认为这世间还有这样的人物吗?”梦姑娘叹了声道。
柳少蕴低头深思了下,道:“或许有这样一个人。不过我与他相识也不深,不知道他是否真能具备这五德。”
“是何人?”梦姑娘的声音充满惊喜。
“是当今七皇子。”柳少蕴缓缓道:“此人用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来形容最恰当不过,虽然年纪尚轻,但其君子的风度却已经显现。说真的,我从来没想过世间居然还会有这种人,就连我舅父一直夸奖他,我表弟一直佩服他,我都没往心里去。可是一个半月前的一次偶遇,却让我对他有些改观。如果说世上还有一个君子的话,我相信就只有他了。不过他以后还会不会保持他的风度,他的仁厚,那就难说了。”
“此话怎讲?”梦姑娘的声音满是讶异。
“最能让男人改变的就是女人,七皇子是很不错,但他的红颜知己却和我有点类似。”柳少蕴自嘲的笑了笑道:“我能看出他深爱着沁柔郡君,这郡君的确是花容月貌世间少有的绝代佳人,可是与这五个字却相差甚远。我所了解的沁柔郡君,尖酸刻薄穷奢极欲,而且睚眦必报,与七皇子相比实在南辕北辙,可是这两个人偏偏特别的投缘,我也搞不懂这是为什么。”
“或许只有七皇子这样的胸怀,才能容纳沁柔郡君这样的女子,如果换成你的话,说不定每天都会吵得天翻地覆。”梦姑娘的言语中透着笑意。
柳少蕴一愣,哈哈大笑道:“的确,只有七皇子的宽容才能接受沁柔郡君。不过我就是担心他耳根太软,被这个强势的郡君牵着走。到时候还能不能维持他那君子般的品德就难说了。”
他只顾自己说得痛快,却没有看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坠儿面露杀机。
“坠儿,你去前院,取一碗桃花粥来。既然柳公子对出了我的下联,按规定,就再赠送他一碗粥。”梦姑娘好像看到了坠儿的愤怒,连忙把她支开。
“不用了。我这碗粥麻烦看给我表弟吧。我能吃上一碗就足够了,他是练武的,多吃点对身体有好处。”柳少蕴并没有在乎这美味无比的粥,反而让给了表弟钟子成。
“好吧,坠儿你去处理吧,顺便给柳公子准备点饭菜。柳公子是我们的贵宾,不能失了礼数。”
坠儿强行压住自己的怒气,向梦姑娘行了个礼后离开。
柳少蕴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可以是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要不是现在他处于某个人的布局中,要不是他陷身于他与钟子成的赌约中,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祭日了。在身上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坠儿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一旦真把她惹到失控,他就算有九条命也在这里玩完。
坠儿并不是像珍儿那样卖身进程家成为程沅珈侍女,而是在九星戒中世世代代为素菱服务的奴仆后裔。九星戒内有数千个从两千年前就定居在里面的奴仆后裔,为素菱耕种田地,并种植各种灵药,畜养灵兽。两千年前乾坤九星戒炼制成功到现在,中间已经历经数十代,从开始都是普通人,经过一代代吃着带有灵气的各种食物,到如今已经有十余人成就了修真的资质,其中坠儿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水木双灵根的她,就算到素菱的宗门里,都是有资格进入内门成为弟子的,到小宗门都能成为精英弟子的存在。可是就与其他九星戒内人奴仆一样,坠儿对程沅珈是死忠到底的,别说去做什么精英弟子,程沅珈让她去死,她都不会眨一眨眼睛。自从发现她具备修行的资质后,程沅珈就给了她一些修炼的功法和术法,十多年下来,一直在九星戒这个灵气密度超高的地方修炼,坠儿早就达到了筑基的顶峰,就差一步凝结成金丹了。她的这种修为在人间,绝对是神仙般的存在,要杀柳少蕴实在太简单了。
柳少蕴恣意诋毁程沅珈的言语她都听到了,当时就想把他给掐死算了。可是柳少蕴是程沅珈答应了七皇子一定要收服的人物,坠儿虽然杀意沸腾,却还是没有动手。
26,逃婚
老实说,柳少蕴对程沅珈的评价还是很中肯的,程沅珈并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在她的庶兄眼里,她的尖酸刻薄是根本让他们无法接受的。而她对得罪她的人,绝对是宁杀错不放过的,千年前被杀的那八万人就是最好的例证,这些人中,根本不知道谁在周乾云身上留下过伤痕,于是她就把他们杀得一个不剩。
可是在坠儿的眼里,程沅珈这个主人是完美的,她美丽,强大,仁慈,和善,对她这种奴仆也不是随便打杀的,还教她修炼,简直就是绝无仅有的好主人,任何敢说主人坏话的人都不不可饶恕的。
柳少蕴不知道,他无意间的几句话,已经为自己招来了一个强大修真者的怨恨。
见坠儿走了出去,纱幔后的梦姑娘也松了口气。她是很清楚坠儿对程沅珈的感情的,如果换了个人在这里编排程沅珈,恐怕早就变成一具尸体了。
“久闻柳公子才华,今天有幸能与公子交谈,就不说些别人的事情,说说柳公子你自己吧。”梦姑娘的在幔帐后轻轻弹拨着琴弦,并没有弹出什么曲调,但这种轻缓的琴声却如同能洗涤人的心灵一样,让人觉得心情舒畅。
“我嘛,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自由熟读圣贤书,去年随舅父来京城,现在还一直住在我舅父家里。本来我想自己去买套宅子住的,可我舅父说他的宅子空着也是空着,就一直没去买新宅子。其实我也不很喜欢京城的气氛,除了在这里能认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外,一点都不舒服。满大街都是些位高权重的人,或者这种人家里养的狗,一个个扯高气扬的,看着都来气,很多人的嘴脸我恨不得揍他们一顿。不过我也很清楚,打架这事情可不是我的擅长,所以最多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