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总管一职,挖来了当自己府邸的大总管。
一个好的助理当然懂得什么时候挺身出来替主人当“恶人”。
棗大家都想暗中观察蔡京看“报告”时的脸色,但却给孙收皮东问一句、西笑两声扰乱了心神。
一位好的主管自然知道替自己的老板在重要关头争取“歇一口气”的机会。
棗孙收皮在这关节眼上,宁可自己缓不过来一口气,也得让主子先透七八口气再说。
他成功了。
蔡京已转过了脸色。
其实他也不需要太辛苦、太刻意。
因为他有一个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万一形诸于外,也能迅速恢复、莫测高深的主公。
蔡京一手把“资料”和“报告”掷于地(当然,孙收皮立即便收了起来),不在乎似的哈哈笑道:“在我好心好意,替贪官章宰养大了女儿,而今她竟恩将仇报,勾结王小石这等逆党,真是知人口面难知心。我早知她暗怀祸心,但总予她改过自新,她三次害杀我不成,没想到还勾结了王小石,今日来个倒耙一招!”
童贯悻悻然道:“太可恶了。相爷真是宅心仁厚,以德报怨!什么东西嘛,敢在大岁头上动土!我们该怎么对付这些逆贼是好?”
“我会请皇上颁诰天下,请各路英雄好汉、衙差捕役,务必要缉杀王小石毋赦!我,王兄、童将军,各派高手千里追杀王小石和他在逃的同党!”蔡京说杀人的时候脸上眯眯的笑纹看来竟有些儿慈祥,“我会向京畿路传下命令,不许再给王小石踏入京城半步!”
王黼忽问:“王小石当然罪不可恕,但这次在菜市口和破板门二处官兵俱受乱党劫囚冲击,这些暴民恶贼,一日不诛,京城岂有平静之日?”
蔡京嘿嘿一笑,欲言又止。
他当然更想一气把反对他的人全部铲除,一个不剩。
但他也记起王小石的话:棗你要追究,只能追究主谋。
棗我就是主谋人。
棗你至少有七道伪诏矫旨落在我手里!
棗只要你一不守信,我自会着人呈到圣上那儿去,就算你有通天本领,看皇上这次还信你不!
是以蔡京垂着目,像看到自己须角有只小蜘蛛在结网,嘿嘿的只笑着,孙收皮即接道:
“这个当然,但擒贼先擒王,先把乱贼群寇的首领拿下了,其余的还怕不一一授首嘛!”
童贯、王黼是何等人物,官场已混到成了精,做人已做到入了妖,一听明了三四分,再看更白了五六成,都说:“对,先格杀了王小石这罪魁祸首再谈其他的!”
“便是!王小石不除,其余小兵小卒宰一千一万个也没意思!”
蔡京这才笑了,跟大家离开了“别野别墅”,商议如何一齐上奏天子,请皇帝亲自下令,格杀王小石,并顺势参诸葛小花一本,说他勾结乱党,谋叛造反,残害朝中大臣:留在“别野别墅”里的太阳神箭,就是最好的罪证。
蔡京与其说恨王小石,不如说他“怕”王小石。
棗像他那么一个神威莫测、向来高高在上的人,王小石却每次都能迫近他、威胁他,让他丧尽了颜面。
虽然说,以他堂堂“相爷”之尊,居然会怕一个市井游民王小石,实在是一件说不过去的事。
但他更恨的,却是诸葛正我。
他“怕”王小石,只要设法把王小石拒之于千里,就不愁他来对付自己。
可是真正能威胁自己的,却是诸葛小花!
棗铲除诸葛老儿才是当务之急。
这点他很清楚。
十分明白。
他们都离开了“别野别墅”之后,孙收皮开始着人收拾“残局”,重整“场面”。
其实所有的“大场面”,不管是之前还是之后,还必须有他这种人来料理打点,才可以“上场”、“完场”。
他特别小心谨慎的把有关蔡(章)氏姊妹的资料一一收起。
他知道蔡京必然还会再审阅这些“资料”,但又不许除了他自己之外有任何人会看到它。
这点很重要。
不明白这点的人,根本帮不上任何“大人物”的忙,也不会允许让他靠近身边,成为亲信。
孙收皮还特别亲自去收起了那张王小石留下来的、由黑光上人发现的纸条。
他拿到字条的时候,还特别用手称了称,留心看了看。
纸条是稍微沉重了一些。
棗果然在纸沿上,给嵌套上了一圈刃锋。
刃锋一旦镶嵌在纸沿,自然就有了重量:就算这纸张随便往地上一落,只要不是石板地,就一定像一支飞镖似的,钉插于地。
蔡京当然不会写一张字条来如此侮辱自己:敌人在他府邸里出入自如、横行恣肆,毕竟是件极不光彩的事。
但纸条却是黑光上人先发现的。
是他递给蔡京的。
蔡京阅后,就往宽大檀木桌上一摔,卟的一声,纸张都嵌入台面里去了。
蔡京露了一手。
大家都看到了。
叹力观止之余,大家也颇佩服蔡京的深藏不露,内力深厚,咸认为就算王小石真的放箭射他,也未必伤得了丞相大人!
孙收皮看到这张字条,却佩服另一个人:黑光上人!
棗难怪他能当上国师,而自己还只不过是相府的总管而已!
七、欲笑反成泣
王小石三箭各射堂上保护蔡京的三大高手后,并得铁手及时反挫化解叶云灭之一击,他不往外闯,却冲入内堂。
一入内堂,即见蔡璇向他招手。
他逸入“心震轩”,并见蔡璇已点倒了两名守卫,飞身上床,示意叫他过来。
王小石没有犹疑。
蔡璇打开床上秘道。
她往下跳,并叫他也往下跳。
王小石也不迟疑。
秘道很窄。
两声息相闻,肌肤相贴。
王小石亦不避嫌。
蔡璇没往秘道里走。
她只停在那儿,微乜着眼,相当媚。
“我叫你下来你就下来?”
“是。”
“我不走你也不走?”
“是。”
“你相信我?”
“是。”
“你凭什么信我?”
“我相信诸葛师叔。他叫我相信你,我就相信你。何况,你刚才唱的歌,很好听,坏人是唱不出那种歌的。”
蔡璇对王小石后半段的说法无疑感到十分讶异,但禁不住问:“舞我跳得不好吗?”
“也好。但还有更好的。”他在这时候居然还有心谈起这个来:“我认识一个女子,她跳得就比你更好。”
他说的当然是朱小腰。
棗他当然不知道朱小腰已在不久前、在一场舞后丧失了性命。
蔡璇听了,有一阵子不高兴,但随即又对这不说伪饰话的汉子另眼相看起来;她也是个妙女子,居然在这时候仍有闲情谈歌论舞,还幽幽的说了一句:“希望有机会我也能见见她。”
她以为那是王小石的情人。
然后她下令:“我们已把气息留在秘道里,现在可以出去了!”
因为秘道太黯,敌人太强,以致王小石当然没有注意到她本来孕育笑意的玉靥,却掠过一阵奈何奈何莫奈何的欲泣来。
王小石没问为什么。
他也溜出了秘道。
两人伏于梁上,一路匍行,回到厅上来,不生半声一息。
王小石还掏出了一张早已写备的字条,弹指使之飘于刚才蔡京所坐的大师椅下棗这时候,蔡京正与一众高手攻入“心震轩”。
王小石却与蔡璇伏于梁上,未趁这乱时逸去。
他们以近乎腹语的低声对了几句话:旋:“你先走。”
石:“你呢?”
旋:“我在看还有没有机会。”
石:“我也是。”
“只要他把身边的高手都遣去追我们,我就有机会下手。”
“我看他不会这样不小心。”
蔡璇听了,白了王小石一眼。
那眼色很美。
棗这么紧张的关头,眼意仍是慵慵的,似对世情有点不屑、相当厌倦。
无奈。
更特别的是无奈的感觉。
蔡京本来已把身边高手都派去追杀王小石,但忽然改变了主意。
他留下了天下第七和黑光上人。
这回蔡璇没有说话。
她是用眼色。
用眼波表达。
她的眼很小。
细而长。
但很会说话。
她好像是说:“你对了。他果然没有疏忽。”
然后她的眼波又在示意:“该走了。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王小石明白她眼里的话,仿佛也听到了她心里的声音。
他们的行动配合得天衣无缝。
他们混在一爷所带领追击他们两人的部队中一起浩浩荡荡的迈了出去。
当然,那要经过易容。
还需点倒了两个相府的亲兵。
王小石这才发现:蔡璇堪称“易容高手”。
棗她在这短短的顷刻里,在极不方便但她显然有备而战的情况下,既替她也替他匆匆易了容,居然一时还没给人瞧得出来。
叶云灭没瞧破,那是当然的。
因为神油爷爷根本还没熟知军队人马、谁是谁不是相爷手上的兵卒。
但一爷好像也完全没发现。
这位御前带刀侍卫大概只习惯“带刀”,并不怎么“带眼”棗要知道精擅于“易容术”
的高手是绝对有办法把人改头换面,使熟人相见难辨的,但要在这么仓促急迫的情形下化装成一名军士,躲过“别野别墅”众多高手与侍卫的眼力,这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了,尤其蔡璇是个纤纤女子,要扮成雄赳赳的军人,可更不易欺人耳目了。不过,看来蔡璇的“易容术”
确是高明,加上有部分禁军是一爷率统,并由他带入别墅里来保护蔡京的;他既没发现,大家也就无法指出其伪了。何况,在禁宫里,手掌大权的太监梁师成、大将军童贯、宦官王黼等手下有不少侍卫、奴仆都专挑长相俊美的,大家也不引为异。
既然“一爷”没有发现,大家就更没发现了。
棗尽管蔡京纵足智多谋、算无遗策,但他毕竟高官厚禄、养尊处优惯了,并不是江湖中人出身,不知道江湖人有的是天大的胆子,贲腾的血气,这不是他那种胆小如鼠、但只大胆的贪财蠢国的社鼠奸臣可以揣想得出来的。
或者,一爷是个聪明人。他能在极聪明机诈、擅于偷窃权杌、蠹政于朝、呼风唤雨、以权谋私的检校大尉梁师成手上成为三大红人、高手之一,并指派他跟从保护皇帝,地位自非比寻常。他若不是也极聪明、机智,在这样的位子上,是决活不长、耐不久的。
一个聪明人当然会只看见他该见的事,而“看不见”一切他不该看见的事物。
可不是吗?
棗这年岁里,连清廉明断的包拯也给毒杀了数十年矣。
忠臣良相,图的是万古流芳,名传万代,但唯利是图、急功好名的人,只嫌百年大长,只争朝夕。
其实对一招半式定死生成败的武林中人而言,朝夕也太缓,争的是瞬息。
只是皇帝徽宗送给蔡京的这一座“西苑”(“别野别墅”只是蔡京用以巴结、招纳詹别野为他尽心尽力、鞠躬尽瘁的“雅称”),大得不可置信。
他这一座西花园,本就几乎跟皇帝的“东苑”相媲毫不逊色,但他还要重新扩建,拆毁四周民屋数百间,还代皇帝下诏,要开封府内靠近他别墅的七条街全统归于他田产名下,任意处置。一时间,这数百里方圆之地的居民全都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沦为乞丐、饥民,乞食求施于道,京城比屋皆怨。
这一来,西苑更见其大,珍禽异兽,琼草奇花,尽收苑里。王小石和章璇要混在军队中溜出去,想做得不动声色,当然要相当时间才能办到。
王小石心悬于菜市口和破板门的兄弟安危,但心焦归心焦,却急不得。
棗他若是自身一人,或可说走便走,得脱围而出,但身边有了章璇(这女子还有恩于他,替他解了劫围,还一齐落难),他可不想轻举妄动。
他是个不想牺牲自己身边任何亲朋戚友的人。
他是个武林人,必要时,可以斩恶锄好,以暴易暴。
到大情大节、大是大非上,他伤人杀敌,可以毫不手软。
但他却下也决不为一己之利、一心之私而伤害任何人,就算朋友、敌人、乃至不相识的人也都一视同仁。
他自认这些是他性格上的坏处和弱点:所以他成不了大事。
他自觉并非成大业的人材;只不过,他来人生走这一趟,只求尽一个人的本分,能帮多少人就帮多少人,能做多少好事就做多少好事,他却没想要成大事、立大业。
棗如果要伤害许许多多无辜无罪的人才能成功立业,他岂可安心?他只想快乐、自在的过此一生,不安心又岂能惬意?
这种功业,对他而言,不干也罢。
所以他入开封、赴京师,只为了完成他那么一个自小地方出来的人到大地方龙蛇混杂之所在闯一闯的心愿。之后,加入“金风细雨楼”,是为了报答楼主苏梦枕的识重,而他也认准了透过“风雨楼”,就能或多或少的牵制住横暴肆虐的奸臣佞官勾结黑道人物鱼肉百姓、毫无惮忌的祸患。他后来退出“风雨楼”,就是不想与自己的兄弟争权夺利;他逃亡江湖,为的是要格杀贪婪残忍、惟务聚敛的蔡京。他流亡天下,也不觉失意;重回京师,第一件事便是要打探结义兄长下落,然后为他复仇,重振“风雨楼”声誉。而今他直闯西苑,胁持蔡京,为的是营救两位拜把兄弟、好友:毕竟,他是一个见不得有人为他牺牲、也忍不得有人牺牲在他面前的人。
别看他那么个武功盖世、血洒江湖、大风大浪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