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十四微微眯了眯眼,似在打量段子奕的认真度。过了下,他笑了笑,笑得有些夸张,亦有几分落寞,他扭头望向拓跋娇,问,“那娇儿喜欢子奕吗?”低沉的嗓音,衬上眼底的那抹淡淡的哀伤,令拓跋娇的心一酸。
拓跋娇别过头去,眼底突然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看到段十四的那双眼睛,她觉得段十四对她还有情,是她的错觉吗?还是事实如此?“喜欢谁,与你有什么关系?”她轻声反问,声音里有怨有慎!
段子奕吸了口气,突然有些讨厌这个他一向敬爱的十四哥哥!他冲上前去,一把将段十四往院子外推去,“你回吧,我不要做皇帝,也永远不去做那劳什子皇帝!”
“子奕!”段十四低头看着段子奕。
段子奕黑着脸咬牙低声叫道,“我不准你惹娇儿,不准你伤娇儿!”把段十四推到门口,却突然见到裴幻烟一脸寒霜地立在走上走廊边的柱子旁。当下他的脸黑得更难看!
段十四感觉到背后有一股冷冷的视线注意着他,他回过头去,看到裴幻烟。这裴幻烟是什么人他是知道的,基本上江湖上的人听到她的名号都得退避三舍。她在这里做什么?难道……
突然,段十四和段子奕的眼睛一花,只觉得一道白光从眼前划过,掀起一股带着淡淡清香的冷风,再看向那走廊时,裴幻烟已经不在。扭过头,惊讶地发现裴幻烟已经站在拓跋娇的身边。
裴幻烟替拓跋娇紧了紧衣领,低声嗔怪,“伤口刚结痂就到处跑,还嫌折腾得不够?想再死一回?”
拓跋娇耸了耸肩,以一副毫不在意地口吻说,“有奸细跑进来,我自然得来捉拿?”
“奸细?”裴幻烟轻笑一声,“那我替你把他处理了可好?”仍是云淡轻风的口语,状似无意地扫了段十四一眼,眼眸中却掠过一道淡淡的杀气。
段十四打了个寒战,他觉得这个女人想杀他。
“算了,我还没废到要劳驾别人替我动手的地步!”拓跋娇夺回自己的领口,退后两步,绕开裴幻烟。她怎么觉这三个人凑到一块儿气氛很不对劲!段子奕喜欢她,她是知道的。跟段十四的那些是是非非她也不愿意去理,段子奕跟段十四因为扯上她有点点什么不对盘也正常,可这裴姐姐插进来就有点怪怪的了!这两个姓段的好像没怎么得罪过裴姐姐吧?为啥她感觉到裴姐姐对这两个人都有杀意?拓跋娇想到这里,就觉得奇怪,拉着裴幻烟的手,从院子的侧门离开,转到隔壁院落,躲开两个男人的视线,她就一手搂住裴幻烟的腰,把嘴抵在她的耳边,低声问,“裴姐姐,那两只怎么得罪你了?干嘛想杀他们?”她侧着耳朵,听到裴幻烟的心跳一下子就变得不正常,跟着裴幻烟的脸和耳根全红了,连脸上都起了层极薄的鸡皮。耶,有意思!她家表姐好像很敏感,每回逗她都这样!
拓跋娇玩闹心起,直接含住裴幻烟的耳垂轻轻啜了口。
“嗯!”裴幻烟全身猛地一震,难以自抑地闷哼一声,随即回过神来,大窘,逃也似地从拓跋娇的怀里弹开,但见白影一闪,落到三丈外的院子里的池子中间凌波而立。她抿着嘴,又羞又恼地低吼,“娇儿,你又胡闹!”
拓跋娇把小嘴一撅,蹲下,双手撑着下巴,“姓裴的,还不快老实交待!我那品性恶劣的老娘教了你多少功夫?”裴幻烟的这手轻功,一看就是她老娘楚玄歌教的。两人的身法速度一模一样,都是轻快到她看都看不清楚的。她那可恶的老妈,厉害的功夫不教给她这个亲身女儿,居然教给姓裴的。
裴幻烟的足尖在水面上一点,一圈水波荡漾开来,她稳稳地落在院子对面的出口处,非常淑女的抖了抖裙摆,再一晃,人已经没影了。
拓跋娇愤愤的扭扭嘴,再磨两下牙,跟她玩高深是吧?下回逮到姓裴的,非得剥光了来整不可!站起来,朝隔壁院子里走去,发现段子奕和段十四勾腰搭背站在门后面,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
段子奕那傻憨憨的脸上难得的没有憨傻劲儿,段十四的脸上也没有往日的轻浮媚态。见到她走来,两人抬起头扫了她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分开。
段子奕往拓跋娇那里走了几步,眨了几下眼睛,想了想,转过身,对段十四说,“十四哥哥,你让我想想。”
“好,我等你!”段十四低声说完,冲拓跋娇拱了拱手,翻过墙头走了。
段子奕看着段十四走远,才郁郁闷地回到院子里继续蹲在那里数蚂蚁。他数了两下就数不下去了,站起身回过头看着拓跋娇,“娇儿,我想好了,我还是和十四哥哥走。”
拓跋娇没答腔,段子奕要走要留全凭他自己。只是,不知道怎么的,觉得有点不是味儿!
“身为一个男人,最重要的是要肩负起责任,要有担当。他们的心向着我的,之所以走到这一步,或多或少也有我的关系,不管我愿意不愿意去争这天下,于情于义我都该救他们出这险境。”
拓跋娇抬起头看向他,“那你救出他们之后呢?”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段子奕一旦涉进入就难再全身而退!他成功救了他们,他和黑麒麟谁为主?黑麒麟的人能服他?他的人又能服黑麒麟?段子奕没有那份心,可别人有,他要走,那些人又怎肯?如果没救出来,他段子奕就是有去无回!
“回这里来找你!我喜欢你,不管你喜欢不喜欢我,不管你要不要我,只要呆在你的身边,只要能看着你,只要你是好的,我都觉得舒服。”段子奕正色说道,脸得的没有流露出憨劲,只是这诚恳直白的语气却让他更憨了。
拓跋娇抬起头,摸了摸他的头,叹了口气,“傻子!要带多少兵马去?”没办法,欠他条命,欠他份情,就当是还他好了!
“不用!就我和十四哥哥去!”段子奕“嘻嘻”笑了笑,憨憨地挠了挠头,笑得格外的愣。
“你就不怕被段十四卖了?”拓跋娇瞪眼!她总觉得段十四有些难测,这人花花心思多,掩饰得很好。但有一点她能断定那就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段十四只会保他自己!
段子奕志得意满地摇头,“不会!”他笑得眯了眼,露出脸颊上的两个浅浅的酒窝。他把头探到拓跋娇的面前,想说什么,可又闭上嘴没说了。
“你想说什么就说呗!”拓跋娇觉得背脊有点发凉。看这人的眼睛里冒着贼光,脸上写着大大的“我肚子里有坏主意”几个字。
段子奕“嘿嘿”笑了两下,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挠了挠头,歪着脖子想了想,又“嘿嘿”笑了两下,然后憋出句,“我回来再告诉你!”
拓跋娇打了个哆嗦,一个大男人摆出这个小媳妇姿态,受不了!她的眼珠子一转,要是裴姐姐摆这种小媳妇姿态会怎么样?嘻嘻,肯定很好玩儿。
“那等你回来了再告诉我好了。”拓跋娇像拍小狗一样拍拍段子奕的头,转身朝外面跑去。
“你去哪?”段子奕扬起脖子喊。他都要去打仗了,娇儿也不陪陪他啊!
“找裴姐姐。”拓跋娇远远地留下句。
段子奕马上闭嘴,抱怨的话通通咽了回去。说实话,他怕裴幻烟,她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上回在天也城说穿他的身份后,就一直像阴魂一样时不时的飘到他的旁边,冷冷地扫他几眼,用眼神警告一翻,然后又飘远。
拓跋娇冲进裴幻烟的房里,从里到外找了通遍都没有见着人。“咦?人呢?裴幻烟!”她高声喊。她确信这姓裴的在躲着她。每天裴幻烟不知道派了多少高手暗中跟着她,她要有一点风吹草动那帮狗腿都会马上跑去禀报,她现在跑来找姓裴的她不可能不知道。可裴幻烟没出现,就表示裴某人不想见她喽?不见?嘿嘿,行!拓跋娇直接进入香闺躺在裴姐姐的香榻上,抱着她柔软带着淡淡馨香的被子,闭着眼睛睡觉。
头埋进被子里,靴子也不脱,直接在干净的床单上蹭啊蹭的,蹭出一个又一个的鞋印子,蹭完了,再把头埋在被子里面作着鬼脸偷笑。她很想看看一会儿裴姐姐回来见着满床狼藉的样子干瞪眼的模样。拓跋娇突然有一个鬼主意,她翻身从床上爬起来,从隔壁的书屋里找来文房四宝,坐在床边的梳妆台上,挥毫作画。
第七十三章
很快,一副美人图就画好了。不过,咱们的拓跋姑娘从小就是喜欢弄刀弄枪,不喜欢诗词书画,一张仕女图活生生的让她画成了厉鬼图。厉鬼也就罢了,她还在那额头上画了个大大的王字,脸颊两边各添了三笔猫须,唇上一笔八字胡,唇下一撇山羊胡。右下角,张牙舞爪几个落款,“裴大美人是也!拓跋娇书!”丢下狼豪笔,盯着自己的大作,越看越得意,越看越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幻想着让裴大美人见着后气得脸色然后怒目瞪眼却拿自己无可奈何的样子就更加觉得好笑,由最初的无声轻笑到最后的仰天大笑。
拓跋娇笑着笑着就乐极生悲了,一下子笑岔了气,痛苦地趴在那里又咳又捶胸,这下手捶得狠了点儿,连捶两下下去,胸口就有血迹渗出来。这回笑不起来了,趴在床边直不起腰来,咳得脸都红了。
“该!我让你折腾!”裴幻烟恨恨的声音从她的身边响起,然后她被裴大美人抱上了床,再推宫活血,替她查看伤势,见到不过是刚结的痂破了点点,没什么大碍,裴幻烟松了口气,冷眼瞪向拓跋娇。
拓跋娇却突然从床上翻身坐起,一下子朝裴幻烟扑去。
裴幻烟早料到她有这招,身子一倾朝边上闪去。
拓跋娇怕裴幻烟闪了,所以扑势又快又猛,结果还是比裴幻烟慢了一拍,一下子扑到床底下,下巴重重地磕在地块上。“咯”地一声牙齿相互撞击的声音伴着脑子受到震荡的眩晕同时传来,拓跋娇狠狠地被挨了这一记。
裴幻烟傻眼了,只见这小混蛋的下半身在床上,屁股在半空中翘起,下巴搁在地上。
“痛!”拓跋娇呻吟一声,手在旁边划了划。
裴幻烟咬咬牙,又气又恼又愤又恨,暗骂声“该,活该!”摔死她死有余辜。压下心疼,不理她!
拓跋娇连挥几下胳膊也没见着裴幻烟拉她,全身的力量都落在下巴上,压得下巴要命的疼,她只得把胳膊曲起来支住地板,以转移下巴的重量。双掌用力一撑,想坐起来,却因为下巴产疼得厉害,手软没坐起来,还差点又跌下去,眼看下巴又要遭难,幸好裴姐姐扶了她一把,把她拉起来。
“痛!”拓跋娇可怜兮兮地用手盖住下巴,眼泪在眼眶子里打转,不仅下巴阵阵地疼,头也阵阵的疼,像被撞成白痴似的疼。
裴幻烟冷笑两声,活该她闹腾,活该她不好好养伤每天到处捣蛋。突然,看见殷红的液体从拓跋娇的下巴处滴落,一滴一滴地往地上滴去。她低头朝地上看去,地上也被弄上一小团血渍。裴幻烟咬咬牙,上前拉开拓跋娇的手,赫然见到拓跋娇的下巴被撞破了,血从皮肤里渗出来,聚成一滴一滴往下掉。“你——”裴幻烟又气又恼又心疼,她跺了跺脚,却又发作不得,只得扭头去寻伤药。
拓跋娇也摸到伤口上的血了,顿时把嘴巴扁了起来,这回闹大了,堂堂城主从床上跌下来磕破下巴,这要是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死啊。
裴幻烟冷着脸替拓跋娇清洗了伤口,再替她涂上药,然后用白色的纱布把下巴包成个山羊胡须状。
拓跋娇摸着白色的山羊胡须到境子前照了照,回头瞅着裴幻烟,她怎么觉得她是故意包成这样的!
裴幻烟在软榻上坐下,斜靠着倚背,冷冷地睨着她,“到我房里不会只是来捣乱的吧?”
拓跋娇耸了耸肩,在裴幻烟的床边坐下,双腿荡来荡去,踢得床单也跟着像潮水一样一晃一晃的,上面又多出几个鞋印子,看得裴幻烟直皱眉。“我来是想问你,刚才段十四和段子奕说啥了?那二愣子怎么一下子就答应跟段十四走了?”
裴幻烟冷声说,“那时候我和你在一起,他们说什么我怎么知道?”眉宇间却隐隐拢起一团怒焰。
拓跋娇想想也是,“难道你就没派手下窝在哪个角落偷听?”见到裴姐姐眉宇间的怒气,拓跋娇停止虐她的床单的行为。都知道裴姐姐有洁癖啦,这样子弄她的卧榻,修养再好再没脾气也要发火啦,适可而止!
裴幻烟冷笑一声,“你当我的手下是专门养来干这偷鸡摸狗的事情的?”而事实上,她确实有手下在边上干这“偷鸡摸狗”的事情。而她手下偷听到的谈话也确实令她很不爽。那两个该死的男人居然在拿娇儿做交易!他们当娇儿是什么?段子奕扮猪吃老虎围在拓跋娇的身边也就罢了,这段十四这个过气了的东西还跑回来凑一脚。
段十四对赵子奕说,凭娇儿的性子是不会看中一个跟在女人屁股后面打转没有责任没有担当的小男人,如果段子奕真想得到拓跋娇,就该做一些当拓跋娇刮目相看且让拓跋娇信服的事情来。而最能让一个女人刻骨铭心的就是这个男人得到天下,再为了这个女人拱手让出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