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还是Boys and Girls,也就是小孩子。脱离了社会的庇护我们就什么都做不到。虽然看起来像是没有自由,不过呢,其实处于这个立场是非常快乐的事哟。可以说现在的我们有着特权,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特权我们也会失去。所以说,我不会对自己是小孩子这件事抱有劣等感。当然了,我并不认为就这么患上彼得潘综合症(注:心理学名词,用来叙述一个在社会未成熟的成人)也无所谓。”
咽下面包,佐佐木接着说:
“我的确认为,延期偿还的时间还是短一点比较好。”
结果,佐佐木又说了一堆我听不太明白的解释。
午餐时间结束之后,直到下午上课为止都是午休时间。
因为在同一个小组,所以座位相邻的我和佐佐木,与其说是在聊天,不如说是我在听着佐佐木说那些闻所未闻的什么观念的话题,就在这时——
“两位。”
第三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转过身去——
“哇!”
我会发出未经大脑的大叫,是因为在那里的女孩子把脸贴得非常近。
冈本。在刚才游泳课时吸引了不少男生充满情欲的视线的女生。顺便一提,当时我也在看着她。
我们的组长冈本正拿着一些不知何用的表单站在那里。
“这个,进路志愿表。我从老师那里拿来的,请写一下。”
一本正经地说着这些的面孔是没有什么问题啦,不过这位冈本有着某种缺点。
或许这家伙的个人空间比我想象的要小很多吧,总之她和人接触的时候总是一下就把身体拉得很近。微卷的头发几乎快要贴上我的脸颊,眼睛更是近到连戴眼镜的空间都没有,在和她对话的时候,鼻尖总是差一点点就会碰到,身材也是远超初中生,在正面以这种连汗毛都可以看清的距离对话,让我不得不移开视线。
然后,最大的问题就是,刚才与我说话的那个美人,似乎对自己的脸到底有多受男生欢迎,完全没有自知。
连清楚这些的我都会小鹿乱撞,那些不清楚状况的家伙在冈本的天然接近攻势下怕是只一击就被俘获了吧。就那样被这家伙的色香吸引住的家伙,要数的话,光就我知道的都没法用双手数清,尽管如此,她在女生之中也很受欢迎,身体更是有些娇弱,简直是天生的男性杀手。
“组里还没交的,就剩你们两个了。”
冈本带着有些湿润的目光,在我面前十厘米处说道:
“要是迟交的话,我会被老师骂的。所以拜托啦~”
面对一边用格外娇媚的语气,一边摆出再认真不过的表情发言的冈本,我马上转过身去。
真是的,想要吓死我吗?无论如何都要说这些的话,就去找佐佐木啊!嘛,虽然我的确是经常迟交需要上交的东西啦。
“志愿吗,”佐佐木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阿虚,你打算怎么办呢?”
“啊……”
我将自己的呼吸调整平稳,继续说道:
“没怎么特意考虑过,随便去一所比较近的高中就行了。”
“公立学校的话就是市立或县立,没打算考私立吗?”
“连想都没想过。你那边呢?从成绩来看的话,应该能考进顶尖的学校了吧?”
佐佐木像是有点犹豫一样歪了歪头:
“也有那种可能性啦。这么说来,国木田同学好像早就决定好志愿校了呢。”
哦。那家伙的脑子也不错,肯定会去某间知名高中吧。
“具体是哪里他还没有告诉我。不过,好像有个被他视为目标的人呢。他绝对是想进那人所在的那所高中。”
被国木田视为目标,那究竟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总之他与我的志愿是完全无缘的吧。我不想去私立校是因为接受了母亲坚定的意见,总之就是不去学费很高的学校之类的家事方面的理由。佐佐木所言的私立学力的水平很高,对我而言,相比私立学校,公立学校还更容易考上,这也是公立与私立相当微妙的不同。佐佐木也明白这些。
“市内的公立校的话,对于现在的你而言是小菜一碟吧?从我们在补习班的考试技术的提高,还有校内的资料来看。”
我也差不多开始腻烦了。大概从暑假结束的时候就开始,“不为半年后担心一下就不行”这种感觉一直像阴霾一样缠着我不放。真想一直坐在这学校的游泳池旁边,就那么望着天空。
“那可不行哟,阿虚。”
佐佐木露出柔和的微笑面向我:
“时间是无法停止的。因为它是不可逆的,所以我们的立场也在不停地变化。没有能够让你永远作为初中生的办法。要想向梦想进发的话,不停地前行是必要的。”
梦想吗……佐佐木是把一个什么样的梦想当作之后前进的指向呢?
“阿虚,连我都多少有一个想要实现的梦想哟。但是呢,我并没打算把它告诉别人。要说为什么,是因为我认为梦想也好希望也好,都是出于思维,并不都是能够用语言表达出来的东西。”
说罢,佐佐木莞尔一笑。那笑容使我想起,在升上初三刚刚同班,第一次见到佐佐木的时候,那像是全彩动画世界中唯一的一张茶褐色的静止画一样的印象。
那只不过是我一瞬间的幻想,不知为何我却将那时的情景牢记于心。
话虽如此,当高二的春假我们再次相会时,我却已将那场面忘得一干二净。
放学后,我和佐佐木结伴离开学校。
这是春天以来的习惯,在要上补习班的日子,我都会像固定业务一样,骑着自行车载着佐佐木一起到目的地。在那之前,我们会先来到放着我自行车的我家。
我的住处,刚好在学校和目的地之间的路上。
当我在玄关处搬出我的淑女自行车时,屋内传来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随后,妹妹的面容从打开的大门中露了出来。
“阿虚,欢迎回来!”
此时我小学四年级,九岁的妹妹,一手拿着酱油仙贝的包装袋,嘴里叼着还没吃完的仙贝,望着我的背后,瞳孔像猫一样缩了起来。
“啊!佐佐木姐姐。来我家玩吗?”
“真是可惜呢。”这么说着的佐佐木露出了和善的微笑,“我们就算在放学之后也得要继续学习哟,有时间的话,我也想来玩一次呢。”
“唉~?”
妹妹用无邪的视线直直地望着佐佐木,然后又转向我的脸。
“阿虚,要吃仙贝吗?”
才不要。与其在半路上吃那一点东西,不如等回家之后再说。
妹妹淡淡地看了看我,然后:
“佐佐木姐姐,要吃吗?”
说着,她递出了刚刚叼在嘴里的那块仙贝。喂喂!怎么也不能把还带着你的牙印的东西送出去吧——我这么想着。
“嗯。那我就开动咯。”
微笑着接下的佐佐木,立刻把仙贝放在了嘴里。
妹妹嘿嘿地高兴地笑着,佐佐木也咯吱咯吱地嚼着仙贝。
看着这两人的谜样交流,只能耸耸肩的我,突然发现玄关里有一双并不属于我妹妹的小孩型号的颜色鲜亮的鞋子漂亮的并在一起。
“有客人吗?”
“美代吉~”妹妹说道,“正在一起玩,在阿虚的房间。”
给我去自己的房间玩。
“游戏借我玩,可以吧?我不会动你之前的存档的~”
那是当然的。当我看到花了几十小时,好不容易才培养起来的军师的等级一口气落到零的时候,甚至在一段时间之内崩溃到无法动弹。虽然因为是小孩所为而不能随意发火,不过,那时我真的感受到了什么是绝望。
为了尽量不勾起这种痛苦的回忆,我将早已骑惯的自行车拖了出来。把我和佐佐木的书包放在车把前面的篮子里后,我先坐上鞍座,然后佐佐木坐上了后座,违反交通法?嘛,反正也只走一些私家小路。
“再见啦,”我对妹妹说道,“在我的房间的话,不要动游戏以外的东西哦!跟美代吉也说一声。”
“好~”
妹妹稍显脱线地向我们挥着手。
“佐佐木姐姐,再见咯~”
感觉到背后的佐佐木无言地点点头,挥了挥手,我用力踩下脚蹬。
在同乘者那里,还能够听到咀嚼仙贝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出发之后又过了一会儿。
头顶的云变得有些怪异。灰色的云层从各个方向滚滚而来,周围都还是晴天,只有这里染上了一层让人不快的暗。
果然,几分钟后就下起了雨。那是场强烈的暴雨,至少可以说是热带特有的骤雨那种级别的,雨点像机关枪一样哗哗落下的豪雨。同时,我也闻到了因沾水而爆开的沥青发出的特有的味道。
因为是阵雨,等一会儿很快就会停,所以就这么继续骑车前行也无所谓——这种乐观的未来绘图实在是想得太美了,只用了一眨眼的功夫,我就被淋成了落汤鸡。
坐在后座的佐佐木好像也一样:
“阿虚,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佐佐木的声音却多少带着些微兴致:
“这样下去就连内衣都要湿透了。找个可以避雨的地方吧。”
话虽如此,我却根本没指望找到可以借我们屋檐避雨的建筑,在前进方向的路上根本连个公司都找不到,因此,我们只得顶着打在脸上的雨点继续骑车前进,又走了几分钟,终于发现了一个能让我们脱离自然界威胁的地方。
那是个已经落下百叶窗的店铺,是干菜店还是洗衣店我记不太清了。
总之,我快速停好车子,和佐佐木一起躲到了店铺的遮雨棚下面。
说起来,这个遮雨棚并不是很大,只有像反爬的壁虎一样紧紧靠在百叶窗上,才能勉强不被雨水淋到,可是不用说,我和佐佐木早就彻底地被这场骤雨淋了个正着,就连贴身的衣服都湿透了。
“真是糗大了。”
佐佐木在我旁边小声嘟哝道。
“你该不会是雨男吧?以前在上补习班途中下起雨的时候我就这么想过。嘛,之前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雨,阿虚,有你在的时候,雨总是会像中了邪一样下起来呢。”
就算你这么说,也不能把那当作理由吧,毕竟我们两个可是遭受了同等的雨水之灾。
“如果我有那种超自然的能力的话,我早就去为干旱所困的地方打工了。”
“说的没错。这话让我想起了过去那些,命令被人类捕获的河童求雨直到死去的故事。”
佐佐木的身高比我矮了一头。所以在我斜向下看的时候会看到那里。会出现这种事态,完全是自然而然的状况。
佐佐木像是对胸部有点在意,将衬衫向前拉了起来。应该是讨厌那种湿透的衣服贴在皮肤上的感觉吧。仔细看的话,几乎整上半身都能隐约看到肌肤的颜色透出来。
“虽然对我个人而言,下雨还是我比较喜欢的天气现象,不过在不备之时被淋成落汤鸡可就敬谢不敏了。本来因为有游泳课,还算爽快的心情也被这场雨给糟蹋了。难道今天是佛灭、三隣亡(日本佛教、占卜用语,指晦气倒霉的日子),或是天中杀(日本占卜术语,指命里转运的日子)吗?”
那平常就黑亮的头发,因为被淋湿的关系显得更加油亮。佐佐木无精打采地把贴到前额上的几道刘海拨开。
“话说回来,阿虚。”
佐佐木稍稍抬眼看着我:
“能不能别这么看着这边?”
看什么?
“……呀嘞呀嘞。”
佐佐木摇了摇头:
“阿虚。看来你有时也会忘记,从遗传学上来讲,我可是个纯粹的女生哟。即便是我,这个样子……说白一点,连内衣也露出来也无所谓,寡廉鲜耻地把身体暴露在别人的目光之下还能够心平气和的人,可不仅仅是神经大条而已。”
“啊,抱歉!”
我急忙转过身去。
要说也确实是这样,这家伙时常给人一种超越性别的感觉,不时让人忘掉性别问题,确实也是个麻烦。或许是因为与我说话时,她都用着男性用语吧。为什么佐佐木对男性说话的时候都会用那种口气呢?因为没有问过她本人,所以我也不知道。
当然,也有我知道的事情,那就是佐佐木是个如假包换的女孩子。理所当然,从任何角度观察佐佐木都不会觉得她是男性,但奇妙的是,她的身上也没有那种明显的女孩子的气息。如果有人问我佐佐木算是什么的话,这时我除了回答“佐佐木就是佐佐木”之外也说不出什么,我并不认为这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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