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到尾都不了解,对于长门我则是一知半解,但是这反而让我感到更加混乱。如果长门所言属实,那么这个同时具备不多话、面无表情、不带感情、缺乏感性等四大条件的短发娇小女学生就不是人类,而是由外星人制造,专门用来与人类沟通的机器了,这种说法听起来实在很令人难以置信。但是既然她本人都这么说了,我也不想再追问,而且看起来好像是真的。但是这件事是瞒着春日的,因为目前春日只把长门当成一个「有点奇怪的书呆子」看待。
虽然以客观的角度来说,并不是「有点」而已。
「古泉呢?」
春日用锐利的视线看着朝比奈。朝比奈瞬间抖了一下,然后说道:
「那、那个……他还没到,还真的有点慢呢……」
朝比奈小心翼翼地将茶叶从茶筒拿出来,放进小茶壶里。我漫不经心地看着社团教室角落的吊衣架。各式各样的衣服吊挂在上头,就像戏剧社的休息室一样。从左边起依序是护士服、兔女郎服、夏季女侍服、浴衣、白衣、豹皮衣、青蛙绒毛布偶装,还有看起来不明所以的莫名其妙服装等等。
这些衣服都是这半年来接触过朝比奈炙热肌肤的衣服。我再说白一点吧!让朝比奈穿这些衣服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可言,只是为了完成春日的自我满足而已。或许是小时候受过什么心灵创伤吧??譬如得不到想要的换装娃娃之类的,所以到了这把年纪才利用朝比奈来大玩特玩。拜此之赐,朝比奈的心灵创伤以现在进行式如火如荼地扩大当中,而我也得以大饱眼福,充满了幸福感。唉,整体来说,我觉得从中获得幸福的人好像不少,所以决定不再多说什么。
「实玖瑠,茶!」
「啊,是!马上来。」
朝比奈以慌乱的动作将绿茶倒进用麦克笔写着「春日」的茶杯当中,放在端盘上静静地端过来。
接过茶杯的春日呼呼呼地吹着热气,啜了一口茶之后,发出像责怪弟子不够机灵的花道(注:插花的花道)师父一样的声音。
「实玖瑠,我记得之前跟你说过了,你忘了吗?」
「啊?」
朝比奈不安地紧抱着端盘。
「什么事?」
她像一只正在回味昨天吃的麻秄的斑纹鸟似地歪着头。
春日将茶杯放到桌上。
「端茶来时,每三次至少要有一次不小心把茶杯打翻才行!你这样一点都没有笨拙女侍的样子!」
「啊,哦……对不起。」
朝比奈缩起她那纤细的肩膀。我还是第一次听过这种规定,这家伙难道认为女侍都是笨手笨脚的吗?
「现在刚好有机会。实玖瑠,你拿阿虚做练习。端茶的时候要把茶杯从他头上倒下去。」
「啊?」
朝比奈说完后看着我。我想找把电钻在春日的头上打个洞,把她里面的内容物换一下,可是很遗憾,我什么都找不到,只能空叹息。
「朝比奈,春日所说的玩笑只有头壳坏掉的人才听得懂。」
请努力学习吧!我本来想再加上这一句的,后来决定作罢。
春日闻言吊起眼睛。
「那边那个笨蛋,我可没开玩笑!我做事永远都是认真的。」
那就更有问题了,你可能必须去做电脑断层扫描喔。另外,被你批评为笨蛋让我感到非常生气,是因为我缺乏幽默感吗?
「算了,我来示范一下,然后实玖瑠实际操练一遍。」
从钢管椅上一跃而起的春日从支支吾吾、不知所措的朝比奈手中一把抢过端盘,拿起小茶壶,开始往写有我名字的茶杯里倒茶。
当我愕然地看着这一幕时,春日一边粗鲁地溅着茶水,一边将茶杯往端盘上放,然后盯着我所站的位置,点点头作势就要走过来,我从旁一把抢过茶杯。
「喂!别妨碍我做事!」
什么妨不妨碍啊,要是有人在别人企图将热水从自己头上往下倒时,还呆呆地等着人家为所欲为的话,那这个人要不是烂好人,就是想诈领保险金。
我就这样站着喝下春日所泡的绿茶,心里想着,为什么同样的茶叶,朝比奈帮我倒的味道跟春日倒的就差这么多?其实根本不用多想,这是因为一种名为「爱情」的调味料造成的差别。如果朝比奈是绽放在野外的白玫瑰的话,那么这家伙一定就是连花都开不出来,只有满枝荆棘的特种玫瑰了,所以当然也结不出果实吧?
春日带着责备的眼神看着默默喝茶的我。
「哼。」
她用力地将头发一甩,回到她的团长椅上。嘶嘶嘶,她脸上的表情就像喝着刚煮开的苦药一样。
朝比奈仿彿松了一口气似地重新启动她的服务机制,将茶倒在长门专用的杯子里,并放到读书少女的面前。
长门动也不动,只是默默地埋首于精装书中。你多少有点感激的表示吧!换成谷口的话,可能会花上三天的时间才舍得把它喝完呢。
长门只是翻着内页,头抬也不抬一下。她平常就是这副德性,所以朝比奈也丝毫不以为意,开始准备自己专用的茶杯。
这时候就算没来也没有人在意的第五个团员现身了。
「对不起,我来迟了。因为课外辅导的时间延长了。」
绽放出人畜无害的微笑光芒,并打开门的是春日口中所说的谜样转学生古泉一树。他那张就算我有女朋友也不想介绍给他认识的俊俏脸庞带着微笑。
「看来我是最后一个到的。如果因为我的迟到而使得会议无法开始进行,那我在此郑重向各位道歉。或者请各位吃些什么东西会比较好一点?」
会议?什么东东啊?我可没听说过这个玩意儿。
「你不说我真的忘了。」
把脸撑在桌上的春日对我说:
「午休时间我通知大家了,我想反正随时都有机会跟你说的。」
为什么明明有时间跑到别的教室去,却连把消息告知在同一间教室、还坐在你前面的我的手续都省略了?
「有什么关系?反正是同一件事。问题不在什么时候听到。而是现在要做什么事。」
她就是这张嘴巴会说话。反正不管春日做什么,我的心情都不会有一丝丝的好转,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更重要的是,得想想今后要做什么才行!」
到底是现在式还是未来式拜托你说清楚好不好!而且主词到底是指谁也搞不清楚。
「当然是我们所有团员啊!因为这是SOS团的活动。」
什么活动?
「刚刚不是说过了吗?在这一段时间内可以用活动称呼的,除了校庆还会有什么?」
如果是这件事,那就不只是团内的活动,是整个学校的活动。如果真的那么想把校庆搞得有声有色的话,干脆去当执行委员候补人员不就好了。到时候肯定会有接踵而来做不完的杂事好忙吧?
「那就没什么意义可言了。我们还是得做点有SOS团味道的活动才行!好不容易才让我们的社团成长到这种程度耶!我们这个社团可是全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你明白吗??」
所谓有SOS团味道的活动是什么?我回想这半年来SOS团所举办的活动,不禁感到有点忧郁。
你不过是随口把临时想到的事情说出来而已,当然很轻松,可是你知道我跟朝比奈有多辛苦吗?古泉只知道圆滑地傻笑,长门则是一点忙也帮不上,至少也要为身为一般人的我考虑一下嘛!啊,朝比奈或许也不是很正常啦,不过因为她长得可爱,还算OK。因为她只要站在那里就可以让我大饱眼福,安慰我那荒芜的心田。
「我们得做些符合大家期待的事情才行。」
春日面有难色地嘟哝着。但是请问一下,到底有谁会对SOS团有所期待?这才是应该做问卷调查的事情吧?不要说成长了,SOS团目前的地位不但没有从同好会升格上来,而且成员也没有增加。不过增加成员反而会更麻烦,所以保持原状倒还好,但是如果再这样下去,脱轨的春日特快车,总有一天会滑到轨道外头去的。而乘客只有我们五个人,至少帮我找个可以取代我的代罪羔羊吧?不然付个时薪给我也可以,就算一百圆也行。
花三十秒就把第一杯茶喝完的春日跟朝比奈要了第二杯。
「实玖瑠班上呢?有什么计划吗?」
「嗯……你是说我们班吗?我们要卖炒面还有茶……」
「实玖瑠一定是当女服务生吧?」
朝比奈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知道?本来我是想负责掌厨的,但是大家都要我……」
春日又露出若有所思的眼神,就是那种准没好事的眼神。她的眼睛对着吊衣架的方向,再再说明了她想到还没有让朝比奈穿过女服务生制服的事。
春日带着深思的表情。
「古泉的班级呢?」
古泉眉毛一挑。
「目前决定要演舞台剧,但是班上同学的意见非常两极化,有人想演原创剧本,有人想演古典剧。校庆都快到了,到现在还争执不下。两方人马引起一场激战,只怕还要花上一段时间才能尘埃落定。」
啊,有活力的班级果然比较好,虽然麻烦了点。
「嗯。」
春日那在半空中游移的视线,射向到目前为止唯一不发一语的团员。
「有希呢?」
喜好阅读的类外星人,仿彿像感受到雨势即将来临的草原犬鼠般抬起头来。
「占卜。」
她以一如往常般不带感情的声音回答道。
「占卜?」
忍不住反问的人是我。
「嗯。」
长门带着甚至连皮肤都没有在呼吸的平板表情点点头。
「你负责占卜吗?」
「嗯。」
长门要占卜?会不会预言?我想像戴着黑色尖顶帽、披着黑色斗篷的长门手上拿着水晶球的模样,幻想着她对一对情侣铁口直断地说「你们将会在五十八天三个小时又五分钟之后分手」的景象。
你好歹也掺几句好听一点的谎话吧!唔,虽然长门是否真能预知未来,是另一件我无法确定的事情。
朝比奈开模拟商店,古泉表演戏剧,而长门的班级则要举办占卜大会?怎么别班的活动听起来都比我们班那种死气沉沉的问卷活动有趣好几倍啊?对了,你看这样如何?我们把这些元素全部集合起来做戏剧占卜茶会如何?
「别说那些白痴话了,立刻开始进行会议。」
春日一脚踹飞了我宝贵的意见,走向白板。她将长得像收音机天线的指挥棒拉长,砰砰砰地敲打着白板。
上头什么都没写,要我看哪里啊?
「待会儿就会写了。实玖瑠,你负责记录,把我所说的话清清楚楚地写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朝比奈又成了记录者了?我想恐怕没人知道吧?因为那是春日刚刚才决定的。
茶水工兼记录的朝比奈,拿着水性笔坐到白板旁边,拾眼看着春日的侧脸。
于是春日冷不防地用得意的声音说道:
「我们SOS团将举办电影试映会!」
我实在不明白春日的脑袋到底是怎么切换思路的。其实这倒无所谓,反正她一向如此。可是,这么一来,这就不是会议,而是你个人的信仰表态演说了吧?
「不是一向都如此吗?」
古泉对着我低声说道,脸上还带着几乎让人忍不住要把它画下来的迷人微笑。优雅地咧开端正嘴唇的古泉说:
「凉宫同学好像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好要做什么了,所以我想大概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你是不是跟她说过了些什么不该说的?」
原本跟电影相关的话题应该都跟今天无缘才对。是不是她昨天深夜看了一部低成本制作的C级电影,因为太过无聊了,所以不知道怎么发洩那种情绪?
但是春日却深信自己的演说会感动所有的听众,显得非常兴奋。
「想必大家经常都会产生疑问吧?」
我对你的脑袋才会产生疑问。
「电视连续剧之类的节目在完结篇时,经常会上演剧中主角死亡的情节,但是这其实是很不自然的,不是吗?为什么会死得那么刚好?太奇怪了。所以我很讨厌在结尾的时候有某个人死亡的剧情。要是我,我才不会拍出那种电影呢!」
到底在讲电影还是连续剧?
「我不是说要拍电影吗?连古坟时代(注:约公元300年至600年左右的时间)的土俑耳洞都比你还大,把我所说的一字一句都仔仔细细地记下来。」
与其记住你那些垃圾废话集,不如把附近铁路沿线的站名从头到尾背下来还有意义得多。
看到朝比奈用难以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