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会失笑以对罢了,我现在就是这样。
这番话后一直到下午课堂告结,春日都像个坐禅高僧般神游云外,此处的肉体只是个毫无反应的空壳,而放学钟就是能让她立即幽体合一的现成闹铃。
她十万火急地将书包挂上肩头说:
“我要和实玖瑠一起去有希家了。啊,你一样不用来,待在社团教室里就好。”
可是没有长门和朝比奈学姐的社团教室,对我一点意义都没有耶。
春日的眼向上抬了几分。
“新。团。员!”
春日的嘴就像只闹别扭的水鸟。
“说不定会有人来呀,那方面的事就交给你处理了。古泉倒还好,你去探有希的病根本帮不上忙……”
春日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决定一吐为快。
“搞不好还会让她更恶化,就像瘟疫一样。女孩子生病时有男人在家进出实在不妥,所以你和古泉就不用来了。乖乖看家吧,那也是SOS团的例行工作之一喔。”
都被团长耳提面命当条看门狗了,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整理一下。我首先必须面对的就是九曜,她和她家老大就是长门病倒的元凶。不铲除病根,事态根本不会好转。
再来是藤原。虽然那个自称未来人的家伙嘴里净是些刺耳的烟雾弹,却和九曜有某种挂勾或是同盟关系,这点千真万确。目前看来,橘京子只是被那两方利用的棋子。她和我或古泉都没面谈过多少次,也无力和外星人跟未来人作对,从朝比奈学姐绑架事件的简单结尾法就能略知一二。很抱歉,我真的不认为她能与古泉为敌,顶多是炮灰而已。只不过,她应该是扮演着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角色。虽说绝不能轻敌,但我仍觉得橘京子没什么看头。
“……果然还是得看佐佐木吗……”
“你说什么?”
我以为音量已经够低了,却依旧逃不过春日的顺风耳。
我判断她的闷脸是出自对长门的担心,于是我自然地两手一摊。
“我今天就照大人您的吩咐,乖乖在社团教室里待命。要是有新生想入团,我一定会想办法唬弄两下,尽管放心吧。搞不好你不在还更容易招到人咧。”
春日哼了一声。
“那就拜托你啰,有事马上联系我,我如果想到也会打过来看看情况的。掰!”
将想到就去傲视为座右铭的春日火速冲出教室,像条被强力吸尘器吞噬的猫毛。
她是真的很担心长门吧,我当然也是。
不过同样是担心,处理手段和目的却各不相同。我有我的想法,她有她的作风。我们一起为长门烦忧,没有谁对谁错,也没有正确答案。
然而,我和春日都在寻找着一个解答。若要说谁较接近问题核心,那就是我。
我也想在外头奔波,但春日已替我扛下这顷工作,我又该做些什么好呢?
只有等下去了吧。时机一定会成熟,而且就在不远的将来。九曜的袭击、朝仓的复活、喜绿学姐的插手……
一定全都是伏笔。不甚理解何谓时间的外星人三人组会同时现身绝非偶然,必定是某种预兆,是只有我才会懂的艰涩谜题。
近期内一定会有人行动,就算没有我也会展开行动,再让他们因我而动。
相信佐佐木的想法一定和我一样。在我心中,这份预感已从一丝暧昧的念头升华成实际感受。
也许长门真的束手无策。
但我还有春日,也有佐佐木。
尽管身分未定且本质不明,那两位现代人也都是所有关系人口中的神级人物。只要双妹合璧,无论是外星人终端、恶质未来人还是三流超能力者都只有看戏的份。尽管一切的一切都可能是某个势力精心策划的陷阱,但可能性再高都会被春日视若无睹地一笑泯灭,再低也会在佐佐木的深思熟虑下现出原形。
我开始害怕这有如甲烷冰(注:methane hydrate,由水分子包覆甲烷形成固体结晶的可燃冰)融解般不断涌出胸口的想法。要是春日和佐佐木连手,说不定真能支配整个宇宙。不过这种事永远都不会发生吧。别说春日没那个意愿,佐佐木也会一笑置之对我说教,我几乎能看见她们的表情。
“嘿咻。”
前往社团教室之前,我提起只装了最低消的书包往肩上一扛,也看到了回家社万年社员谷口和我一样急欲踏上归途的身影。
尽管现在没人能消解我的烦恼,但从天而降的单纯疑惑仍扒开了我的嘴。
“喂,谷口。”
“啊啊~?”
谷口不耐烦地回头,满脸写着“让我静一静”。我虽想那么做,不过他可是重要的样本。即使本人毫不知情,但他仍是和某外星生命的人形有机生命体相处最久的地球人。
“我想问你一点关于九曜的事。”
才刚出口,一切表情便从谷口脸上立刻消散,全身笼罩在连僵尸都还活泼一点的倦怠气场之中。
“……我说阿虚啊,你还是早点忘了吧,我再也不要想起她了。我那天一定是中邪了,现在想起来真想一头撞死。话虽如此,我好像还真的没多少记忆,一定是我的记忆力忍受不了自己的愚蠢了。所以,请你千万别在我面前提起那个名字,如果我明天一早就想从教室窗户跳下去,那就是你的错。”
谷口满脸都是被果汁机搅得糊烂的悲壮感和徒劳感。尽管我深表同情,但我仍得打破沙锅问到底。有时为了情报,让自己化为魔鬼也是无可厚非,更别说对象就是谷口。这个人再萎靡也只是暂时的,没两天又会变回那个傻呼呼的损友。就算不用翻阅阿卡西纪录,我也知道那是明明白白的事实。
“你和九曜在圣诞节以后是怎么过的?应该有约会吧?”
“还好啦。”
谷口的眼彷佛在历史间游走,对不了焦。
“是她先主动和我说话,我们才交往起来的。是圣诞节前两天吧,她还是那样不太讲话也没表情。虽对她个性怎样没概念,不过你也知道,她真的还满正的。”
现在想想,好像的确是那样。我只顾着对她的怪异气息起反应,对她的容貌末所着眼。
“后来啊——”谷口继续说:“在岁末年初那一阵于,我们去了很多地方,当然都是健全高中情侣会去的啦。有时我邀她,有时换她选地方这样。”
外星生命体的人造人会想去哪里啊?长门大概很喜欢碰巧和我一起踏进的图书馆,不知道他种外星人会对什么有兴趣。
对我的老问题浑然不知的谷口说:
“全都很老套啦,就是看电影吃吃饭之类的。周防……呃,她比较不一样,竞然会想去快餐店,真搞不懂。不过我钱包也没多深,所以没意见,只是觉得她兴趣很怪就是了。”
圣诞节到情人节大概有两个月,你们都聊些什么?九曜应该不会先找话题吧?
“也不尽然。”
谷口的答案教人意外。
“她木讷归木讷,有时还是会打开话匣子说个不停,而且还是她主动的。”
九曜自己先开口?
“是啊。虽然我几乎都忘光了,不过还记得她说想要养猫,还强调猫是比人类优秀的动物。那时她比较了猫和人类优劣之类的将近两个小时,听得我都快睡着了。她好像还喜欢一些比较深奥的话题,例如问我对于人类进化的看法等等,而且是以一亿年为单位喔,我哪答得出来。你会怎么办啊?”
我依然无法想象九曜滔滔不绝的样子。是天盖领域的联系装置真的那么随性,还是性格会看场合转换啊?
“可是你还是跟她交往下去了不是吗?”
“就是啊。这还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女生搭讪,而且……呃……她真的很漂亮……”
结果还是看脸啊。俊男美女果然很吃香,就算脑子散发点毒电波都还有得谈。正当我为了外观竞是年轻人恋爱重点而开始绝望时——
“然而,这段缘分就在转眼间灰飞烟灭了。”
在舞台上夸张展现悲伤的罗密欧谷口仰天一叹:
“那天我跑去赴约,结果在那里等我的她第一句就是‘我误会了’,我连问什么意思的时间也没有,一转身就找不到人了。之后我的联络被她完全无视,她的来电也完美挂零,害我难过了一段时间,真是蠢死了。没错,就是被甩了,至少这点我很清楚。”
而且是情人节前夕啊。今年二月,我和古泉还在山上拚老命地挖,又和来自近未来的朝比奈实千瑠等人胡搞瞎搞,还在那场冬季插曲中首次邂逅了藤原和橘京子。而谷口和九曜,竞然就在我们想不到的地方编织着一段无谓的小插曲。
可是,从谷口话中能听出周防九曜似乎真的缺了不少根筋。
幸亏九曜将谷口错认成我。假如她在春日计划圣诞派对前就和我接触,只会替因为春日消失和长门错乱而忙昏头的我多添一项大麻烦而已。时间移动到四年前的七夕解决那些事情,可说是已经将我这辈子的劳动欲消化见底。能替我在那期间和九曜周旋,还真得好好拜谢谷口一番。
“你问完啦?”
谷口见我陷入沉思,便扛起背包准备随时撤退。
“是啊。”
我一脸爽朗地回答。
“谷口。”
“怎样,你的脸怎么这么恶烂啊?”
“虽然你自己可能不清楚,不过你真的很屌,我敢打包票。”
“啊?”
大概是担心我的精神状态吧,谷口别扭地说:
“被你称赞我才不会高兴咧。你到底是被凉宫踹到精神错乱了还是终于怎样了吗?
谷口旋即转回刚别开的脸,露出最佳损友的笑容。
“彼此彼此啦。阿虚,你也不是什么三脚猫,竞然能在那个疯子社团里待上一年。你就好好守护凉宫一直到毕业吧,你是她唯一的指望。”
他似乎是发觉自己说了些不像自己的话,一个箭步冲出教室,彷佛不想让他腼腆的表情走光。
日子再这么顺利过下去,我就会和谷口在毕业典礼上同唱骊歌。希望届时,我们都已决定好未来想走的路。
我并不特别想和他上同一所大学。要是这段高中孽缘一直牵扯到最高学府里,一定会成为认识新朋友的主要障碍。虽不知对往后人生是否有益,我还是认为人就该在新环境里建立新的人际关系,一直跟同一群人厮混好像没什么益处。
春日又是怎么想的呢?
等同于神、引领我等的团长凉宫春日,究竞会怎么想呢?
和谷口和乐地哈拉完,我顺着往日习性步向社团教室。
明知去了也只有古泉在这点让我提不起劲,但圣旨仍不得不从。要是真有新生想入团,事情可就不得了了。我个人是完全不想揽什么招收新团员的麻烦事啦,不过要是被春日知道我眼睁睁放猎物溜走,麻烦说不定会一举跃升成暴力,到时挂彩的也只有我的项上人头。
我曾听说中彩券头奖比搭上失事班机的机率还小,既然这所高中不是公营赌场或机场,会有人报名SOS团的机率一定更低。
如此咬定的我打开了社团教室门,却在见到里头人影时不禁大吃一惊。
“咦?”
发出疑问声的并不是我的嘴,那是来自一个比我先出声,且比我更早进社团教室的人。
站在窗边的娇小女子忽地转过头来。那张脸素昧平生,穿着不合身的松垮制服,略卷的头发上别了一个类似微笑标志的发夹,室内鞋颜色透露出她是今年新生。况且,我怎么看都认为她铁定比我小,而这个印象还深深敲进了我的脑门。此一确信感比我邂逅朝比奈学姐时更为鲜明,但我还是不懂为何会有这样的第一印象。
“啊?”
我的反应就是这么憨。见到陌生女子出现在成员总是固定的空间里,做出只有一个字的反应也下为过吧。
原以为接下来的会是一段淤塞的沉默,但少女的反应相当地快。
“啊、学长?”
不管你笑得再阳光还是无法去除我的问号,我可不记得自己认识了哪个学妹。
然而,那女孩却将身段收直深深一鞠躬,并快速抬头俏皮地吐出舌尖微笑说:
“好像是我不小心弄错了。”
什么?弄错什么?社团活动的体验报名处吗?如果你要找文艺社就完全找对啰,只是长门目前不在。
“不,不是那样。这里是SOS团吧?那就没错了。”
在我反应之前,女孩已机关枪似地开口:
“我之前就很想来一趟,可是不小心错过了。啊、我和这里的学长是第一次见吧!呵呵,那也没关系,这点小错误不算什么。学长,你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