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弹的亚里亚- 第108部分

　　　　我制服上残留的扣子，只剩下一颗。

　　　　我跑出玻璃破裂的四轮传动车，祭出最后的手段。

　　　　我不是拉开距离逃跑。因为逃也没用。

　　　　（应该反其道而行……！）

　　　　爆发模式结束的前一刻，我脑中最后闪过的逃脱地点是——起点，侦探科。

　　　　蕾姬占据的大楼。就是那里。

　　　　那家伙在屋顶上的话，绝对射不到正下方。

　　　　就算她下楼梯想到教室攻击我，时间也不够吧。

　　　　我全速冲进大楼内。接着，跑入我和亚莉亚在傍晚比赛拖地的教室，没有开灯。

　　　　我看了一下手表——距离刚才的狙击已经过了五十秒。

　　　　还有十秒。九、八、七……

　　　　很好。我在最后一刻逆转胜了。多亏了这个反其道而行的想法。

　　　　当我松了一口气时——

　　　　「！」

　　　　眼前出现了飘动的头发和裙子，是蕾姬——

　　　　——磅——！

　　　　她用几近笔直的姿势飞落而下，从窗外对我开枪！

　　　　超近距离下射出的子弹，打碎了窗户，

　　　　飞向正要转头的我。

　　　　铿！

　　　　精准地打飞了，我制服胸前的第一颗钮扣！

　　　　（被摆了一道……！）

　　　　蕾姬在一脸茫然的我面前，滋滋滋……！

　　　　用戴在左手腕的小型电动卷线轴，卷起挂在屋顶上的绳索，从窗户进到教室内。

　　　　接着，她抬起了那张像CG游戏角色的脸蛋……

　　　　以机械式的动作，重新架好德拉古诺夫。

　　　　瞄准了我邋遢敞开的制服胸口——毫无防备的心脏。

　　　　「——我、我输了。我知道了。别开枪。」

　　　　蕾姬真的是一个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家伙。

　　　　搞不好她真的会用第七发子弹射杀我。

　　　　先前和佩特拉交手时，她曾经满不在乎地开枪射穿过对方的额头。

　　　　「要我订婚或干什么都行，所以不要再开枪了。」

　　　　能够仰赖的救命绳——爆发模式已经解除的我，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蕾姬在我面前……

　　　　铿一声把德拉古诺夫放在地上，靠着桌子。

　　　　「——那么金次同学，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东西了。我会把婚约的诏书，翻译成现代的中文……所以可能会有一点生硬，请你见谅。」

　　　　蕾姬又拿下了耳机，走到了我的面前——

　　　　在夜晚空无一人的教室中，下跪了。

　　　　她的身后……今晚分外斗大的明月，正在破碎的窗户外散发着光辉。

　　　　「我今后将会服侍金次同学。请把我的枪，当成自己的武器自由驱使。请把我的身体，当成自己的所有物自由使用。」

　　　　……喂、喂……

　　　　「新娘会遵从丈夫所言。我在此发誓，面对丈夫的敌人，我必会成为一发子弹，给予对方毁灭。」

　　　　你……你在说什么啊。

　　　　刚才你明明还放狼咬我，朝我乱开枪的说……

　　　　现在你说「要变成我的所有物」？

　　　　「乌鲁斯一即是全，全即是一。今后我们乌鲁斯四十七女，将随时并永远成为你的助力。」

　　　　蕾姬在目瞪口呆的我面前，语气有如在背诵文言文，如何说完后——

　　　　轻快地站了起来。

　　　　然后把耳机重新戴好，再把德拉古诺夫挂回肩膀上……

　　　　「…………」

　　　　接着保持直立的姿势，动也不动。

　　　　不带感情的视线，凝视着半空中。

　　　　这是……平常的蕾姬，吧。她没有杀气了。

　　　　理由我不清楚，不过她似乎停止了前一刻还在运转的猎人回路。

　　　　「…………」

　　　　我和蕾姬一样久立在原地，感觉道背脊发寒……一边用普通模式下的脑袋拼命思考，试着整理至今为止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经过。

　　　　刚才的「狩猎人类」八成是蕾姬的武力展示吧。

　　　　——你如果从我身边逃走，我会射杀你。

　　　　她狠狠地让我体会到这项讯息。

　　　　然后，再重新宣言和我订婚。

　　　　——我是你的所有物。

　　　　这两项讯息有点前后矛盾，不过没办法，我所接收到的讯息就是如此。

　　　　（…………）

　　　　我搔着后脑勺，努力想掌握目前身处的状况。

　　　　我被狙击手抓住，要是逃走就会被狙击。这个状况在武侦用语中，称为：「狙击拘禁」。于我待在对方的绝对半径内，就像被关在无形的栅栏中一样。

　　　　我在强袭科学过，遭到敌方拘禁的原则是……暂时假装投降，受到任何对待都不要抵抗，唯唯诺诺地听从对方的命令。

　　　　之后再想办法。看是要趁隙逃脱，还是呼叫援军。

　　　　唉呀……现在的蕾姬，看起来没打算像黑道或恐怖份子一样，杀害我或拷问我。这边先选择「投降」应该是正确的吧。

　　　　所以我暂时先举白旗——

　　　　「…………」

　　　　不过今后该怎么办呢。我不知道下一手要出什么。

　　　　而且蕾姬现在动也不动，就像进入了待机模式一样。

　　　　「…………」

　　　　我试着退后一步、两步后……

　　　　她碎步快走。

　　　　呜！跟上来了。

　　　　我背对她离开教室后……她也跟在后画碎步走了过来。

　　　　……真是讨厌啊。好像有背后灵跟在我身后一样。

　　　　我心想，正打算快步下楼时——

　　　　蕾姬似乎察觉到我的意图，抓住了我的衣袖。

　　　　「……干嘛啊？」

　　　　「请不要离开我身边。」

　　　　「为啥啊？」

　　　　「因为你不能被敌人攻击。」

　　　　敌人勒，我是被谁盯上了吗。

　　　　这么说来，这家伙在狙击我之前，好像有说过「今后的敌人」之类的。

　　　　……那不是在说你自己吗？

　　　　不过，现在随便抗议可不妙。要是我的抗议又触碰到蕾姬奇怪的开关，届时迟来的第七发子弹可会让我脑袋开花。

　　　　「我说……接下来你想怎么样？蕾姬。」

　　　　「我会听从你。你可以对我下任何命令。」

　　　　「……离开我身边。」

　　　　「这我办不到。」

　　　　搞屁啊。你明明说任何命令都可以。

　　　　我一脸不满地转过头，

　　　　「那……你抬起一只脚。」

　　　　我模仿在电视上看到的老电影「魔鬼终结者2」，坏心眼地说。

　　　　接着——沙！

　　　　蕾姬在楼梯上稍微抬起右膝，单脚站立，像在跳弗朗明哥舞一样。

　　　　嗯……会听从我任何命令那句话，看来是认真的。

　　　　……很好。我想到一个好办法了。

　　　　「再举高一点。」

　　　　搞不好马上就会有机会逃走。

　　　　我要——让蕾姬跌倒。回敬她刚才对我开了那么多枪。

　　　　她如果从楼梯上滚落，摔得头晕目眩的话，我就趁机抢走她的德拉古诺夫逃之夭夭。

　　　　我在心头盘算，而蕾姬则在我的斜上方，抬起了像小鹿一样的脚。

　　　　不过，她身体的重心完全没晃动。好厉害。她的平衡感可以媲美体操选手。

　　　　沙沙……沙沙沙……

　　　　白色的膝盖越抬越高，越抬越高……

　　　　几乎呈水平的的大腿上，裙子被撩了起来。

　　　　「…………！」

　　　　啊……喂……

　　　　映、映入我眼帘的景象，变、变得有点猥亵喔！

　　　　「够、够了够了！放下来！」

　　　　我背过脸，急忙再次下令。

　　　　——咚！

　　　　蕾姬放下脚，恢复成直立的姿势。

　　　　裙子慢了一拍，也跟着恢复原状。

　　　　「？」

　　　　蕾姬看到我惊慌失措，头以毫米为单位，歪头不解。

　　　　不对，你这边不应该是问号吧。照那样抬起脚来，短裙内的东西会被看光光喔。如果你是女生的话，应该要稍微害臊一下，然后感到厌恶吧。

　　　　蕾姬真的是——机器人少女呢。

　　　　她现在等于硬是把自己的遥控器塞到我手上。

　　　　而且还是一支什么都有，就是缺少「离开」按钮的缺陷遥控器。

　　　　我。

　　　　我身后的蕾姬。

　　　　蕾姬身后的艾马基。

　　　　我领着像RPG角色一样的队伍，走在夜路上……一边陷入思考。

　　　　老实说，我现在的心情糟透了。很想赶快回家睡大头觉。

　　　　不过，在这种时间把蕾姬带回自己的房间——跟刚才误会我和蕾姬关系的亚莉亚碰面，实在会很尴尬。

　　　　还有白雪。她说过今晚会住在明治神宫……不过我这个大家公认的倒霉鬼，有可能会遇到以下的连续状况：「我的行程提早结束，所以回来了！」→「有害虫跟着小金！害虫要杀掉！」造成我的房间爆发第三次大战。

　　　　那武藤或不知火的房间……不成。只要蕾姬跟着我，那也不可行吧。

　　　　我无处可去，穷途末路。当我把这件事告诉蕾姬后，

　　　　「那请到我的房间来吧。」

　　　　她居然满不在乎地开口说。

　　　　直到这一刻，我才总算发现……自己处于只能如此的将死状态。

　　　　（真讨厌啊……女生宿舍……）

　　　　我悄悄进到第二女生宿舍，以免被舍监老师发现。蕾姬和艾马基也压低了脚步声，蹑脚走法比我还高明。话说蕾姬。你那种完全无声的步法是怎么回事。要我来的人是你，原来你也知道被人抓包会很不妙吗？

　　　　我在心中发牢骚，同时到了蕾姬的房门前。

　　　　「……」

　　　　里头还是一样十分单调，没有生活感。

　　　　裸露在外的灯泡照亮室内，内部没有一件象样的家具。话说，为何墙壁上连个时钟都没有啊。真佩服蕾姬能够在这种恶劣环境下生活。

　　　　这是我第二次来这里，室内真的会让人些许发寒呢。

　　　　「…………」

　　　　话虽则此，此处一样是独居女子的房间。

　　　　我接下来必须在这里和蕾姬两人独处。

　　　　这……对我来说，可是一大危机。会爆发的危机。

　　　　会这么说是因为，万一我爆发了，变成那个像牛郎一样的个性，陪蕾姬到天亮的话……我可能会利用对方不会反抗这一点，做出必须要结婚以示负责的天大暴行。

　　　　（要小心为上啊……）

　　　　蕾姬蹲在混泥土裸露在外的玄关处，脱下鞋子时，露出了衣领下雪白的颈部。我从那里避开视线。

　　　　蕾姬从不化妆所以不显眼，其实——

　　　　她是一位相当漂亮的美少女。

　　　　就算是素颜，那张一本正经的脸蛋，也好比化妆品模特儿般，端整秀丽。

　　　　就像蕾姬的隐藏粉丝们所主张的一样，她的面无表情虽然叫人难以接近……不过也很可爱。

　　　　「——金次同学。」

　　　　「嗯？啊、啊！怎么？」

　　　　我在胡思乱想时，蕾姬突然抬头看我，于是我语气紧张地回答说。

　　　　这、这张面无表情的脸蛋，眼珠这样上转看人——该死，好可爱啊。好像小狗呢。

　　　　「这是这里的钥匙卡。请自由使用。」

　　　　蕾姬把感应式IC卡递了过来。

　　　　那洁白纤细的手指，让人想象不到刚才曾经扣过狙击枪的扳机。

　　　　（……如果我说不要的话，她的狙击枪可能又会喷火了。）

　　　　我莫可奈何，想收下钥匙卡时，我的手指……和蕾姬柔软的手指——

　　　　沙！

　　　　瞬间相碰，重叠在一起。

　　　　——扑登！

　　　　我的心脏发出了奇妙的声音。

　　　　似乎介于「小鹿乱撞」和「惊吓」之间。我的心脏还真精巧啊。

　　　　「……」

　　　　「……」

　　　　呃……该死。我说不出话来。我真的不擅长……应付女生。不管过了多久。不管是哪种女生。

　　　　蕾姬从玄关走到深处的房间，房内有一张桌子——几乎是这里唯一的家具——上头放着整备枪支用的金属刷，以及类似铁砧的道具。

　　　　我伫立在空无一物的起居室，对毫无摆设的空间感到厌烦……于是也跟着进到那间像工房一样的房间。

　　　　「……打扰了。」

　　　　「……」

　　　　蕾姬没看我一眼，姿势端整地坐在椅子上，开始整备狙击枪。

　　　　喀嚓！喀嚓！铿啷！

　　　　她漂亮地分解枪枝，将零件逐一清理干净。

　　　　蕾姬的手边没有手册之类的东西。

　　　　德拉古诺夫的零件构造，甚至连每一根的螺丝位置，她都记得一清二楚呢。

　　　　蕾姬完善的整备，可媲美装备科的老师。

　　　　接着她架起狙击枪，瞄准墙壁，确认枪枝整备后的状况。

　　　　有如一个在保养日本刀的剑客。

　　　　「金次同学。不好意思，现在开始请你——尽量不要呼吸。」

　　　　「……不要呼吸？为什么？」

　　　　「因为吐气时的水分，可能会附着在子弹上造成影响。」

　　　　蕾姬说完，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