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的话,休想离开这儿半步。”说着,几拳头擂到郓哥儿屁股上,打得郓哥儿直叫“大叔饶命”。
武大郎收住拳头,问道:“快说,那人是谁?”郓哥儿扭头冷声嘲笑:“我说了你也不敢把他怎么样。”武大郎一听,果真有那档子事情,收起的拳头又一次狠狠打出去,打得郓哥儿“哇哇”怪叫,连声嚷嚷:“我说,我说……那人是庆哥。”武大郎问:“你说是西门庆?”郓哥儿应道:“正是他。”
04
打过郓哥儿后,武大郎再也无心卖炊饼,心里想着自家媳妇被西门庆骑在胯下的情景,怎么着也不是味儿。他闷头闷脑地坐在那里,像根立定的木桩,好半天一动不动。傍晚时分,潘金莲回家了,风摆扬柳般走进屋子里,掀开锅盖准备做晚饭。
武大郎跟在后边走进来,不高兴地问道:“整整一天不见人影,你跑哪玩儿去了?”潘金莲说:“在善记麻将馆抹了几圈麻将。”说完翻翻眼皮,反过来抢白武大郎几句:“怎么了?你不好好卖炊饼,坐在门口呆头呆脑的像只笨鹅,反倒管起我的事来了!”武大郎像被人打了左脸的耶酥,赶紧亮出了右脸,陪着笑对潘金莲说:“哪里的话,随便问问的,我也只是想好好维护一下这个家的安定团结。”
潘金莲没好气地想:狗屁安定团结,你哄谁呀,我潘金莲也不是三岁孩子,凭你几块糖果就能哄得住的?要讲安定团结,得先把这个家的经济基础搞上去,没钱,能安定团结得了?好好卖你的炊饼去吧。潘金莲这般想着,嘴里说出来的却另是一套:“谁不知道珍惜这个家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你放心,你媳妇除了爱好抹几圈麻将外,不会做别的出格的事。”武大郎一边帮着洗菜一边说:“我放心,我当然百分之百地放心。”
吃过晚饭,武大郎扭开电视机开关,准备看电视。当然,他没忘了给潘金莲放好凳子,还冲了一大杯潘金莲平时最爱喝的酸梅汤放在茶几上,讨好地说:“快喝,快喝,我今日专门去买了白醋,这酸梅汤只有放白醋才好喝的。”潘金莲笑笑,跑上来绕到武大郎背后,搂着他脖子撒娇般地说:“晚上我还去打几圈麻将……”
武大郎一听,火气直往脑门上冲,扭过头大声说:“晚上还去?”潘金莲嗲声嗲气地说:“你干什么呀,这么大声,比嗓门哪?倒吓我一大跳!”武大郎声音低下来:“白天玩过就行了,晚上还加班,你不爱惜你的身体,我还要爱惜你的身体呀。”潘金莲说:“难得老公这么体贴人,白天打过四圈,输钱了,晚上我想去扳本。再说,人家约好了,三缺一,不去不行的。”
说着,潘金莲在武大郎脸颊上亲了一下,留下个粉红色的嘴印子,用诗人瞎浪漫的形容词来形容,则是留下了一个粉红色的梦。
没办法,娶个美丽的女子做媳妇,凡是就得忍让着点。武大郎被潘金莲搂着脖子,差点喘不过气来,心里想,这哪是亲热,简直就是谋财害命嘛。武大郎说:“你先松松手,让我缓口气再说话。”潘金莲蛮横地说:“就不松手,我偏偏不松手。”说着,双条胳膊搂得更紧了,像死死缠在树上的野藤。武大郎被她折磨得死去活来,只好支吾地说:“要去你去吧……早点回。”
潘金莲梳妆打扮一番,冲武大郎妩媚一笑,像一团彩色的风似的飘走了,只留下一阵扑鼻的香气,还在房间里环绕,仿佛是留给武大郎的一个莫大的讽刺。武大郎怔怔地看着潘金莲远去的身影,暗自伤心落泪。一滴黄豆般大小的泪珠子从脸颊上往下滚落,武大郎用手背一抹,暗自骂道:呸,你这没出息的人,枉为一场男子汉了,媳妇在外边偷汉子快活,你一个人独自在家抹眼泪,这算个什么事儿!罢,罢,让我也跟着过去,看看郓哥儿说的这档事是不是真的?
这么想着,武大郎关上电视机,蹑手蹑脚出门,往王婆的善记麻将馆那边走去。夜幕已经降临,几颗星子在天边闪烁,模糊得几乎看不见。拐过一道巷子,再拐过一道巷子,往前走五六分钟,就看见王婆的善记麻将馆了,一长串红灯笼从高高的屋檐处排下来,像一串挂在天上的冰糖葫芦。如今这年月,人们对那些红灯笼特感兴趣,也不知何故?
武大郎顺着屋檐溜过去,像一个幽灵,或者说像个做贼的。他扒在窗户前看了一阵,好几个麻将客正在里头聚精会神地“捉麻雀”,一个出来解溲的人看见了他,轻声喝问了一声:“谁?”
吓得武大郎一身冷汗,从黑暗中站出来,嗫嗫嚅嚅说道:“是我。”那人看清了是武大郎,才长吁了一口气:“哦,是炊饼大王呀,我当是谁呢,是不是来找媳妇的?”武大郎说:“正是来找她的。”那人暧昧地笑了笑,回答说:“在里头包厢里。”
从那人暧昧的笑容中,武大郎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低着头,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不停地搓手。那人问:“你不进去看看?”武大郎说:“不用了吧,只要媳妇在这儿打麻将,我就放心了。”那人摇摇头,不屑地说了句双关语:“从没见过像你这号粗心的,就不怕别人对你媳妇放炮?”武大郎被那人的话一激,身上所剩不多的男子汉血性猛地往上冲,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好兄弟,快说说我媳妇在哪间房里打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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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把武大郎带到暗处,用手朝麻将馆包厢方向指指:“麻将馆里一共有四房包厢,相互间都是连着的,你媳妇在左边第二间包厢里,从这儿进去,进到左边第一间包厢,那里面没人,从板墙缝中就能看见你媳妇在做什么了。”武大郎说声“谢过了”,就要往里走,那人说:“就用嘴皮子谢过?不打发点银两?”武大郎想想,从身上掏出张十元钞票,塞到那人手上,然后悄悄溜进了左边的第一间包厢。
包厢里很简陋,除了一张麻将桌、四把椅子,别的就没有什么了。武大郎小心翼翼地走到板墙壁边,打从一条手指宽的墙缝中朝另一间包厢里看去,这一看把他惊呆了:先是听见一阵异常的响声,然后便看见有人影在那边晃动,眼睛适应了好一会,现在武大郎终于慢慢看清楚了,媳妇潘金莲裸露着上身,扑倒在一张沙发上,西门庆从身后双手搂着她的腰肢,正嘻嘻哈哈浪笑着抱成一团'此处删去32字'。
武大郎忍无可忍,猛地擂响了墙壁:“奸夫淫妇,你们干的好事……”说着武大郎拉开门,冲过去敲打另一间包厢。王婆风风火火小跑过来:“什么事?什么事?哦,原来是武大郎呀,来找媳妇的吧,怎么把你急成了这样?”武大郎闷哼一声,没搭理她。王婆尖着嗓门说:“大郎兄弟,你这样做犯得着吗?媳妇是个大活人,还能跑了不成?你这样闹,让别人看见了还不当笑话去传说?”武大郎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嘴上反复就一句话:“我都看见了,我都看见了。”
潘金莲穿好衣服,拉开包厢门走出来,一副遇乱不惊的样儿:“咦,是老公呀,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武大郎瞪她一眼,没好气地说:“该问问你自己做的什么好事!”潘金莲笑笑:
“做什么好事?你莫非也想来抹两把麻将?”武大郎推开她:“抹狗屁的麻将,都是这劳什子惹的祸!”说着他几步抢着闯进包厢里,往四下一看,奇怪了,包厢里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一个人影?
这时看热闹的麻将客已经涌来不少,围作一团叽叽喳喳,纷纷议论个不停。武大郎说:“不对呀,刚才我在那边包厢里分明看见还有一个人的!他从哪里溜掉了?”武大郎说着,象个公安办案人员上去查看窗户,看是否有人翻窗逃跑的痕迹。他边查看边说:“我怀疑这王八蛋是翻窗户逃跑的——”
话没说完,潘金莲上来扇了他一个耳光:“哪有这号老公,污辱自家媳妇,你说说清楚,你媳妇偷了哪个野汉子?呜呜呜……你诬蔑我,你污辱我的名声,呜呜,我不活了……”武大郎被潘金莲扇了一耳光,打得他有些晕晕糊糊的,心想:莫非没有那个事?刚才的情景是我在做梦?不,不不,那两个人搂抱在一起干坏事,是千真万确的。
王婆见武大郎只顾站着发呆,忙上来推推他的胳膊:“还不快去安慰几句,你也真是的,哪有还没搞清事实真相,就胡乱批评人的?年轻人,得抓紧政治学习,要讲政治,讲正气呀。”
武大郎被王婆说得脸红了,不好意思地走过去安慰潘金莲,谁知潘金莲一甩手,说了句:“喝多了酒到处惹事生非,今日个竟污辱到自家媳妇头上来了!”潘金莲说着,也不理睬武大郎,也懒得看众麻将客一眼,自顾自地走出了麻将馆。
武大郎本是来捉奸的,却讨了个没趣,在众人面前,他连连拱手作揖,口口声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打扰各位了。”说着,武大郎跟在潘金莲身后,也悻悻地走出了善记麻将馆。
武大郎是生活中的一个小人物,小人物的酸甜苦辣,没多少人知道,也没多少人过问,忍着点吧,忍着点把日子继续往下过吧,他走在大街上,心里浮上了些许苦涩。
05
西门庆连续几天再到麻将馆,却怎么也见不到潘金莲的影子。王婆使个眼色,拉到一边悄悄告诉他:“人家潘小姐捎话了,说她老公有所察觉,这几天想避一下风声,就不过来了,还托我向西门大官人问好呢!”西门庆说:“难得潘小姐一番好心肠,真叫我想死她了。”王婆说:“油腔滑调的,想死她了也没见你有什么表示呀。”西门庆摇摇头,不再多说话,望着潘金莲房子的方向好一阵发呆。
王婆见了,心中好生奇怪:这西门庆,平日里玩弄女孩儿,都是逢场作戏,也没见他动什么感情,自从见了潘金莲后,他倒像变成了个痴情种似的,经常一个人在那儿发呆。王婆正想着,西门庆叫过她,低声说道:“王主任,你帮着再把潘小姐叫出来一回,我有话要对她说。”
王婆连连摆手,脑袋瓜摇晃得像只货郎鼓:“使不得,使不得,武大郎每天早早收摊,把潘小姐看管得严严实实,谁要是多看潘小姐一眼,炊饼大王的两只眼睛便瞪得像牛铃铛般大,恨不得要揍人,我可不愿去当这个恶人。”西门庆听了,再次掏钱包,数出几张钞票往王婆手中塞:“王主任看着办就是了,方便的话,就叫她过来,然后打我呼机。”王婆手里捏着钞票,点头称是。
可是没过几天,西门庆闹了件轰动整个清河市的大事件:他无证开车,在大街上辗死了人,而且被辗死的那人不是别个,正是西门庆所热恋着的潘金莲小姐的老公——人称炊饼大王的武大郎!事件发生后,清河市广大革命群众议论纷纷,有的说西门庆是有意的,是蓄意杀人,应该严惩;也有的说是无意的,西门庆开车技术不行,又喜欢充老师傅,于是酿成了这次恶性事件,至于他所撞死的那人是武大郎,则纯粹是巧合。
吴千户虽然对西门庆恨得直咬牙,但那恶棍毕竟是自己的女婿,到此危难关头,没有不伸手拉一把的道理。吴千户找到公安局等有关单位,凭老脸面说情,倒也颇见成效。西门庆被拘留一天后放了,罚款五千元,并附带负责死者武大郎的全部安葬费用。
其时正是六月,天气炎热,死者的尸体得尽快安葬。潘金莲托王婆捎话给西门庆:赶紧把安葬费送过来,要不然她将要把死者暴尸大街,让街坊邻居都来评评理。西门庆腰间别着一万块钱,招手拦了辆的士,就往潘金莲家这边赶。
潘金莲见西门庆进门,头一扭,眼睛直直地看着别处,摆出付不想理睬的样儿。西门庆脸上堆满了笑容,上前去同她搭话,潘金莲鼻孔里哼了一声:“哼,没想到你竟会如此狠心!”西门庆的手正要去扯潘金莲的衣裙,听她这么说,手在空中停住了,在屋子里踱了几步,解释道:“潘小姐误会了,我西门庆是那么狠心的人吗?那天我开车正驶过狮子街那儿,猛地从街道旁边蹿出一个人影来,我赶紧踩刹车,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潘金莲冷笑一声:“按你这么说,我老公是自己往你车上撞的罗?”西门庆说:“对,对,可以这么说,他是自己往我车上撞的。”潘金莲走上来,“啪”地一声,在西门庆脸上扇了一个耳光:“世界上哪有你这种混帐逻辑,轧死了人,还硬说人家是往你车上撞。”
西门庆摸摸挨了巴掌的脸,并没生气,依然笑着对潘金莲说:“阿莲,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死了人,谁心里不难受?都怪我不该逞能瞎开车,闹出了这个事。可是你听我说句心里话,这事我绝对不是有意的,你想想,人命关天的事,谁敢以身试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