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来自火垂的掩护射击。
莲太郎趴下身子,火垂间不容发地以左右两把手枪持续发射。
仓库墙壁被挖开。然而只差这么一点,敌人的身影再度消失。
莲太郎刚感觉火垂一把抱住自己的腰,随后被仿佛弹飞的加速感袭击。
火垂判断继续待在这里会很危险,才会用力跳跃。
「你说要怎么打倒那种家伙!」
「我现在才开始想这个问题!」
莲太郎在仓库的中央着地之后,与火垂背对背站着,对着未知的幽暗叫道:
「你就是杀害高村荚的犯人吧!」
「呵,都已经深入追查到这种程度还能活着,难怪组织杀红了眼要找你。」
说话声在仓库的各处回荡,分不清确切方向。
莲太郎一边开口,一边在脑中拼命努力整理敌人的情报。
看不见敌人,但是刀子能以肉眼辨识。
也就是说敌人披上迷彩斗篷一类的玩意,只有在打算攻击时,才会暴露手中的武器。
但是总不可能连脚步声与存在的气息都消除吧。假使敌人除了短刀以外没有其他近战武器,就能透过他的存在掌握位置,不过假使他还有手枪之类的武器,状况就完全不同。
话说回来,这个名叫剑尾鱼的家伙究竟……
「你正想这件事吧?我到底是怎么把全身光学迷彩化的?」
「……」
「正如同黑暗潜行者是室户堇的『二一式黑膂石义眼』、蜂鸟为安·兰德的『仙费尔德』仿造能力者,我也是继承『马力奥喷射』这种机械化士兵的能力。我的皮肤埋入奈米素材,可随意折射光线。这是由亚瑟·沙纳克好不容易研发成功的最强机械化士兵能力。」
「啥!」
亚瑟·沙纳克——莲太郎听过这个名字,跟堇一样是所谓的「四贤者」之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藏在「新世界创造计划」幕后的,难道是——
在货柜杂乱堆积的迷宫里,不敢大意的莲太郎左顾右盼,丝毫不见敌人的踪影。一触即发的仓库变得静悄悄,感觉不出半点气息。皮肤表面的细胞全都像雷达一样敏锐倒竖,就连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响都不肯错过。
「没用的。」
背后突然出现敌人的气息,让莲太郎的背冒起鸡皮疙瘩。
从虚无当中蓦然现身的凶手,以手枪对准莲太郎的太阳穴。
莲太郎反射性动手,在对方扣下扳机的前一瞬间,拨开那把枪偏离自己的脸。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子弹掠过他的太阳穴带来火热的感觉。
他扑向地面前滚翻之后迅速起身,试图拿枪对准刚才朝自己开火的敌人,但是对手的身影已经消失。
「如果你调查过我,还会不明白吗?」
散发怜悯意味的说话声再度在耳边响起,莲太郎被冰冷的恐惧感彻底笼罩。
就像刚才的情景重新上演,这回枪口牢牢锁定自己的背。
「你无论尝试几次都打不赢我。」
然而就在此时,火垂以眼睛跟不上的速度冲了过去。
「唔喔!」
回头只见火垂以敏捷的动作缠住壮汉的手臂,并以全身的力量像拧抹布一样扭转敌人握枪的手。
大概是对外力接触的抵抗性很弱,光学迷彩因此解除,一名身披外套,体型异常巨大的男子现身眼前。
就连莲太郎都听得见手臂肌肉组织缠绕在一起发出的凄厉挤压声。
「这家伙!」
可是敌人也非省油的灯,尽管持枪的手遭到限制,依然以违反人体工学的动作硬是翻转手臂甩开火垂。火垂背部着地狠狠摔了一下,剑尾鱼随即用手枪瞄准。
心想不妙的莲太郎赶紧冲过去。
正当莲太郎飞身过去想要掩护火垂的瞬间,枪声同时响起,他只感觉到背部一股剧痛。莲太郎咬牙切齿忍受痛楚。
被他压在下面的火垂惊讶地瞪大发抖的双眼:
「莲太郎……!你做什么——」
从制服滴落的鲜血掉在火垂的脸上,火垂以难以置信的表情使劲摇头大叫:
「你这个笨蛋!我有『再生强化』的能力,为什么——」
「——闭嘴!」
火垂说不出话来。
「我就是看不惯你这种态度。」
「笨蛋!这样会死的!」
剑尾鱼连续开火,每一发都打中莲太郎的背。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火垂用力摇头:
「住手!拜托你不要这样。」
她的眼角溢出泪水,以虚弱的声音念念有词。
「这次至少让我守护搭档的性命吧。」
「游戏结束了,小鬼。」
背后传来剑尾鱼的声音,莲太郎想不出对应的方法,这下真的万事休矣了。预期到即将袭来的炽热子弹,他不禁全身僵硬。
然而自己却突然被撞飞到一旁。
枪声响起。鲜血从火垂的左胸,也就是心脏的位置喷洒出来。
莲太郎有好一会儿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
火垂死了。当理解跟上现实的瞬间,一股激情自他的头顶传到脚尖。
「你这个混账!」
不能再让对方透明化。莲太郎一边吐血一边起身,卯足全劲踏稳地面,压低身体重心。
脚部旋转抛出弹匣,利用这股推进力抬腿。
天童式战斗术二型十四号——
「『隐禅·玄明窝』!」
从身躯弯低的状态使出的中段踢,恰好捕捉到一脸惊讶的巨大身躯胸膛,干净俐落。
周围的大气受到撼动,将推进力具体化的腿将壮汉的身体有如枯叶吹飞,狠狠撞上堆积如山的木箱中央。漫天灰尘卷起,对手被崩塌木箱压住。
「咕!」
莲太郎吐出鲜血,地上的血渍非常骇人。
在伤势尚未愈合之前使用体内的弹匣,造成的剧烈后座力更是加重伤口。
不过还能动。
他举着手枪小心翼翼朝仓库里面走去。仓库里木箱堆放最多的部分就如同保龄球瓶被剑尾鱼撞散,很难确认对方的尸体。
那家伙不可能还活着。
天童式战斗术的技巧加上媲美喷射引擎的弹匣推进力,再加上又是直接命中的一击,这种伤害力就有如卡车高速追撞敌人。
甚至该说撞击时对方没有全身粉碎,才叫不可思议。
莲太郎觉得喉咙发痒,为了避免吸入弥漫的灰尘,他用空着的手遮住嘴巴。
最后终于发现卧姿的剑尾鱼棕色外套。周围碎裂的大量木箱碎片铺成地毯,那家伙就埋在里面,只有背部露出来。
走到那家伙身边,莲太郎毫不踌躇地扣了两下贝瑞塔的扳机,这是为了避免敌人诈死突袭的「射击尸体」。
外套破裂喷出纤维,不过没有见血。感觉不大对劲。
莲太郎用脚尖踢动外套,然后直接把外套掀开。
还来不及感到惊讶,他的背已经贴到附近的木箱上。
重新检视外套下方,只见那里有用碎木片堆出来的人体轮廓,看不见尸体。
自己的左侧突然有杀气袭来,莲太郎凭借刹那的判断收起下巴往后仰,仿佛岩石的拳头随即擦过耳边。勉强以这个姿势扭动身体的莲太郎,对于接下来速度惊人逼近视野的军靴,毫无半点对应的手段。
比预期中更强烈的腹部重击狠狠打飞他,在地面弹了好几下才撞碎木箱滚到墙边。
「嘎!」
「你的判断还不赖。」
在幽暗的仓库另一端,传来平淡的说话声。
当莲太郎模糊的视野重新对焦时,才发现剑尾鱼站在距离自己一公尺的地方。
对方也受伤了。长裤裤管有擦伤的出血,肩膀激烈上下移动。
剑尾鱼结实的倒三角形上半身,罩着一件黑色背心。
「你的失败原因在于把我视为与蜂鸟同等的货色,因此轻忽大意。」
剑尾鱼的手枪对准莲太郎的头部。枪口看起来就像无底深渊。
「你输了。」
「——这股傲慢是你的失败原因。」
突然发觉有个人影坐上肩膀,剑尾鱼比谁都要惊讶。
「你这家伙……究竟为什么!」
火垂为了避免被剑尾鱼甩落,用双脚缠住他的脖子固定,接着再以空着的双手从后腰际拔出双枪。
「让你体会一下鬼八先生十分之一的痛苦吧。」
连续的轰隆声响与枪口焰大作,又腥又热的鲜血喷到莲太郎脸上。
「呜喔喔喔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发出有如野兽的咆哮,试图甩开火垂的剑尾鱼似乎毫不介意,于是火垂继续在零距离全力将四五口径的子弹射进对手的肩膀。
「咕……唔啊……!」
剑尾鱼跪倒在地,身体向前倾倒。咚——撼动地面的声响传到莲太郎的脚底。
「莲太郎!你没事吧?」
火垂几乎是扑过来抱住莲太郎的脖子。
尽管情况糟到身体几乎没感觉,莲太郎还是虚弱地点头。
失血造成的恶寒让他忍不住阖上眼皮,火垂见状拼命摇晃莲太郎:
「得赶快离开这里接受治疗才行!」
她扶着莲太郎起身,不断颤抖的膝盖好不容易挺住。只觉得好冷。因为失血过多的关系,感觉快冻僵了。
莲太郎不经意地觉望向剑尾鱼,结果让他瞪大眼睛。
壮汉的躯体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留在地面的血迹。血迹一路延续到房间外面。
「火垂……那家伙逃走了……」
「骗人,受了那种伤还能动吗?」
「看来他的确做得到。」
不管是「新人类创造计划」还是「新世界创造计划」都是一群不合常理的超人。用錵取代内脏与骨骼的最恐怖之处,就是致命伤不再致命。
「总之先去追那家伙……绝不能让他带走我们的情报。」
本名鹿岳十五的剑尾鱼扶着墙壁走入浴室,以几乎要把浴帘扯落的动作闯进淋浴间。
将水调整到易于洗净血液的卅六度之后,让微温的洗澡水从头淋下。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蠢毙了。
口中念念有词的十五拼死维系自己的意识。
以奈米碳管制造的强韧奈米肌肉,以及具备自我修复功能的錵合金脊椎挡住所有子弹,并且束紧血管阻止继续失血。安装在体内的有机电晶体会监控生命数据,加以调整。
即使如此,在那么近距离下连续射进来的手枪子弹,还是对体格健壮的十五造成绝不可轻视的伤害。
洗掉血迹,确认光学迷彩功能恢复完美之后,十五才冲出浴室继续逃跑。
他搭上电梯,跨过一楼警卫士兵的尸体来到大楼外面。离开空调环境之后,湿热的空气迎面而来。
一想起刚才的经过,悔恨就涌上心头。自己才是真正的「新世界创造计划」士兵,为什么会屈居于战前旧型号的下风呢?自己究竟有哪一点不如那家伙。
「看来你被修理得很惨啊。」
「是谁!」
此处是司马重工大楼腹地的中庭。
修剪整齐的草坪上,一名躲在杨树下的少年接近。
对方从幽暗之中缓缓现身,察觉那名背对月光而立的少年人影是谁的十五非常讶异。
少年身穿伪装身分的额狩高中学生服,脸上挂着微笑。
「是黑暗潜行者吗!」
他怎么会来这里——十五浮现这个疑惑,不过如今也只能借用这个侥幸。
「你来得正好。我准备要经由巢穴向柜间先生报告。刚才我一度把红露火垂干掉,然而她又复活了。看来那个起始者体内具备生命力极强的原肠动物因子。」
「那真是辛苦你了。」
不知这家伙是否理解这件事的严重性,只听到他发出过耳不闻的不屑语气。十五忍不住不耐地挥手:
「你还在做什么!敌人要来了,让我先逃吧。」
「那可就恕难从命。」
「什么?」
「尽管省略正式手续,但是我要在此执行对你的处决。失败者唯有一死。」
一下子搞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十五有好一会儿只能愣愣地站着。
「你在开什么玩笑?」
「很遗憾这不是玩笑。你输了,因此组织决定舍弃你。」
「我没输!」
「这么想的人只有你而已。」
所以组织真的要……?
「慢、慢着。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需要。」
悠河以指尖搓弄浏海,充满恶意地嘲讽:
「有这么难以置信吗?自己面临被处分的下场。」
十五当然不肯相信。自己可是把一切都奉献给组织,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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