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看姑娘是有绝大的伤心事的,不过小生说句放肆的话,仙子如果是在我们的家乡,那是多少少年儿郎捧在手心上的宝贝,不敢让你受半点委屈,比如说我吧,是哪怕自己死了,也不敢让女孩子受半点委屈的…………如果谁惹仙子伤心了,是那小子没福分没眼光,而且负心薄幸,猪狗不如……仙子,你万事还是看开些……。”
李莫愁渐渐收敛了杀气,冷冷道:“你下次不可再胡说八道,不然我让你死得惨不堪言…………去吧。”
我胡乱点了点头,哪里还敢在院子里面逗留,转头就望房间里面跑,准备先收收惊。才要进门的时候,无意回头一看,李莫愁又坐在了屋脊上呆呆望着那一轮明月,夜风吹动她身上的道袍,竟然有点萧瑟孤单的感觉,我又忍不住道:“下半夜凉,李仙子还是早点休息吧,不要着了凉。”话才说完就啪的打了自己一个嘴巴,赶紧进屋关门大吉。
一夜无话。
转眼到了天明,在市口雇了几头健骡和一辆驴车就上路了,最不忿的是钱居然还是我出。
天气是好得没话说,天高云淡。李莫愁一身淡黄色的道袍,骑着骡子走在最前面,身形轻盈苗条,宛然就是一个美好女子。但是她的变态狠毒之处,金庸先生描写的只怕都是美化她了。孙可仪和沈青凤一左一右的骑骡走在我的车子边上,而谈大鹏和罗至中则畏畏缩缩的远远拉在最后。大家似乎都没心情说话。只有孙可仪似乎为了分散心里面的不安,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我聊天。
“雨辰哥哥,你原来是认识独孤老仙的啊…………你说这次我们会不会有事?”我苦笑着不知怎么回答,只道:“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受伤害。”孙可仪啊了一声,似乎有些喜悦,害怕也象是少了很多:“我一直就觉得你很本事。”
看着小女孩单纯的脸,我发现这个世界的女孩子真的是暴好骗。再看看沈青凤,她却沉着脸不说话。我的心也一下凉了半截,干嘛这样啊,好歹我昨天还救过你呢。孙可仪看看我们两个人之间尴尬,颉的轻笑一声:“昨天晚上凤姐姐还和我说很担心你的毒呢。”
沈青凤一下红了脸,转过头来半嗔道:“死丫头嚼什么舌根!”在旁边有幸目睹这个冷美人害羞秀色的我这个鲁男子却在目瞪口呆中,冰山融化原来也有如许风情!目眩神迷中还不忘谓然一声长叹:“我欺骗沈姑娘在先,如果她这样怪罪于我,我自然领罪。”
沈青凤瞄我一眼,神色大有柔情,语调却是淡淡的:“你昨日救我一命,还害得你手指被折断,我自然是感激的,欺骗于我什么的,我们本来素不相识,也不算得什么,如果此间事能平安大吉,我自然是回洛阳,从此各不相干,只是你别负了我的孙师妹才好。”前面的话正经得体,拒人于千里之外,最后一句却奇峰突起,大有调笑的意味。孙可仪也红了脸,催骡过来要拧沈青凤的嘴,本来人心惶惶的旅途,一下就变成了小儿女的玩闹。
李莫愁这时却非常煞风景的调过头来,眼神中分明有丝嫉妒,娇笑道:“哎哟,三位好亲密哦…………不过就盼三位在自己平安之前,还是少打情骂俏为妙。”我当即就是噤若寒蝉,孙可仪也吓得眼泪要出来了,沈青凤却极是倔强,淡淡道:“我们既然命悬前辈之手,自然生杀由你,但是前辈这样威胁侮辱于我们,只有原样奉还。”我是吓得直拉她袖子。孙可仪更是吓白了脸。李莫愁一怔,笑道:“小姑娘有胆有识,可惜生作了女儿身,小伙子,你找着这么个老婆,可是你的福气,但是以后家中,就不由你做主了。”一笑回头,继续赶路,但是那眼中一放即敛的狠色,却被我看得很分明。
罗至中催骡赶了上来,神色本来就因伤委顿,这么发劲一赶,更是苍白了脸,就见他低着声音埋怨沈青凤:“丫头,你疯了不成,这么招惹于李仙子?我是老悖晦了,你们都不听我的话,如果不能把你们平安带回去,我怎么向你们师傅交代?”这时谈大鹏也赶了上来,对着罗至中嚷嚷:“师伯,就是这小子撩拨师妹的,昨天也是他惹起的李仙子,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们也不会被李仙子当人质扣押!”
我看着他脸发呆,沈青凤却寒了脸:“师伯,师兄,做事说话要凭良心,昨天是谁说的赤练女魔头,今天又变成了李仙子?昨天那位李仙子说要把我们杀得干干净净的时候,是谁救了我们?”这时就听见前面李莫愁一声长笑,头也不回的在那里说:“世上男子,多是这样负心薄幸,转眼就翻了面皮的人物,小姑娘,你还见得少了么?”
这几句话吓到了罗、谈二人,他们放慢了骡子,在后面拉得更远了。我看着沈青凤却是一脸崇拜。这个女孩子如果在我的世界里,绝对是女强人候选人物,了不起呀!沈青凤看我呆着脸看她,皱眉嗔道:“你看什么?”我喃喃道:“这还用问么?以后我们家里你做主…………”孙可仪哧的一声又笑了出来,她真是个小女孩子,情绪转变得快,刚才怕成什么似的,现在又笑了。沈青凤却涨红了脸,似乎在看打我什么部位。
孙可仪在我旁边撒娇:“雨辰大哥,说起家来,你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呀?可养得起我师姐?”沈青凤气道:“小丫头你胡说什么?”我挠挠头,迟疑道:“我应该是江南春气堂的二公子吧…………”记得小镇上店小二是这么说的,不过我一直没把春气堂当成一回事,在这个世界几天了也没问。
然后我就看见沈青凤和孙可仪吃惊的脸,连听到我们对话的李莫愁都回过了头。
我呐呐的问她们:“怎么?春气堂很出名吗?你们怎么一脸见到鬼的样子?”
孙可仪瞪大了本来就又圆又亮的眼睛,自言自语道:“师姐,看来他家里足够养一千个你呢。”沈青凤则一脸大惑不解的问我:“你一个豪门大户的公子哥儿,怎么和我们江湖人混在一起?”李莫愁则在前面哼了一声:“越是公子哥儿,就越靠不住。”
而我只有傻笑,也不敢多问怕漏了底子。
到了快黄昏的时候,温州府到雁荡山的八十里路已经赶得差不多了,已经到了山口,放眼过去,一片荒凉,只有一家簇新的村馆戳在那里,我眼巴巴的望着李莫愁,就盼她停下来打个尖,中午都没休息,现在我是又累又饿,顶不住了。
果然李莫愁在村店面前停了骡子。这家村店看来是专做过往客人生意的,颇有些规模,挂着面幌子和酒旗,五眼大灶正烧得热气腾腾的。早有店伴迎了出来:“仙姑是不是要打尖啊?”李莫愁将骡子栓好,点头道:“是啊,我们都是。”
一行人走进店内,发现店里面有七、八个座头都空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掌柜在柜台里剔剔它它的打着算盘,一个光头赤膊的高胖厨师在灶台前忙得不可开交。还有烧火的,切菜的,洗碗的五六个小厮,小二都有四个。罗至中喃喃道:“我第一次才知道一个小村馆子要用那么多人。”李莫愁眼神一厉,点头不说话。
一个脸上有疤的中年小二将我们迎进座头,李莫愁大喇喇的坐在上首,我老实不客气的坐在客位,孙可仪和沈青凤打横坐了。罗至中和谈大鹏胆子小点,在旁边挂了个角。小二问道:“几位客官吃点什么?”李莫愁淡淡的道:“照五碗十二碟上吧,这里靠海,头盘用海参。酒呢……好久没喝十年的女儿红了,来一坛,其他果品、菜蔬、按酒、汁水尽管将来,我一发算给你银子。”听得罗至中是眼睛发亮,小二低头应了一声是,把碗碟和筷子布下,掉头就走。
沈青凤在桌子底下踢踢我,我奇怪的看看她,就见她在对我使眼色,我不懂是什么意思,又怕李莫愁发现,低头不敢看她。旁边孙可仪关切的发话了:“雨大哥,上午累了半天,你中的毒有没有感觉?”我都忘了这个茬了,忙“虚弱”的一笑,道:“大哥还撑得住。”李莫愁看看我,突然弹过来一团蓝影,还好来势不快,我伸手接过了,原来是四分之一粒的冰魄银针解药,李莫愁淡淡道:“等会我不见得能照应到你,你先吃了这四分之一的解药,又能保你七日平安。”正在此时,天边乌云翻滚堆积而上,空气渐渐变得闷热难当。柜里的老掌柜抬起头呆呆的看着天边乌云,道:“又是一个暴雨天气,这里靠海近,气候变化无常,各位上路时可要当心啊。”
转眼间疤脸小二先端上了一大托盘的果子菜蔬,还有熟牛肉和鸡蛋,加了一碟细盐当佐料。又旋了一大旋子酒,给每个人斟上。就在此时,先是闪电一亮,然后轰隆一声巨响,雨渐渐浠浠漓漓的下下来了。
罗至中早等不得了,一仰头就先是一碗下肚,谈大鹏也不慢似他。李莫愁却拿着酒碗在打量,沈青凤沉着脸不动手,孙可仪一向是看她师姐动她才动的。店里的小厮伙计还有厨房大师傅都停了手,阴沉沉的看着我们这么唯一的座头,我觉得气氛不对,哪怕肚子饿得跟打雷一样都不敢开吃,到了最后,连罗至中和谈大鹏这两个笨蛋都停了下来,四下乱看。
李莫愁淡淡的道:“这酒好生有力道,入口后只怕我经受不起,转敬吧。”手一扬,酒碟如闪电般直打向老掌柜,老头眯着老眼。颤巍巍的伸手去挡,我都替他着急,酒碟却在他身侧明显减慢的去势,最后落在老掌柜的手中:“醉乡路好行啊,各位既然要上路,自然还是醉了的好,岂不是少了很多痛苦?”
李莫愁哼了一声:“好个控鹤功!少林武学给你练到这一步了,黄金刚,你儿子是我杀的,这些年你阴魂不散的想追杀我,现在更是用上了下五门的迷药,你少林俗家长老的身份到哪里去了?”
老掌柜——黄金刚淡淡道:“自从我的儿子死在你手里后,少林俗家长老的身份对我而言也是死了的。我们黄家四房,千顷地里就守着这么根独苗,我们四兄弟是早就想陪我儿子去了,今天还望仙子你一力成全。”咕咚咕咚两声,是罗至中和谈大鹏两个笨蛋迷药发作倒在了地上。
雨越下越大,打在屋顶的稻草上声音连成一片。乌云翻滚,虽然是下午,但是天已暗得如黄昏一般,间或有几道闪电划破长空,然后就是霹雳大响,仿佛就是在头顶炸开。
李莫愁看看四周:“鹤老黄金刚,芝老黄金梁(光头厨师哼了一声),鹿老黄金禄(一个烧火的小老头抬起脸狠狠的看着她),丹童黄金虎(疤脸小二点点头),黄家一门四杰却养了个浮荡子弟,小青龙黄玉郎是死在我手上的,谁让他不开眼敢调戏于我?我李莫愁是什么人?今天你们要报仇,自管上来就是,不用这么假模假样的开什么酒店下迷药,哪有村店用这么多伙家的?路边小店居然能做出五碗十二碟的酒席,也是笑话。”
黄金刚冷冷道:“我们昨日晚才知道你在聚洋楼头闹得天翻地覆,又说要去雁荡山,才匆匆在温州府到雁荡山的入山要路搭出这么个小店,自然是准备不周,不入仙子你法眼。”
我正张着嘴象看电影一样看这个江湖寻仇的桥段,沈青凤却握着孙可仪的手站起来道:“黄前辈,晚辈等几人是中州古剑门的弟子,是被李莫愁挟持同行的,既然前辈们要找的是李莫愁一人,晚辈们就告退了,还望盼赐迷药的解药。”
黄金刚冷冷道:“什么少林长老早已经死了,我已经在我儿子灵前发过誓,和李莫愁有半点干系的人物,我都会杀了,小姑娘,你们认命罢。”一边说一边从柜台底下取出一个骨殖包,抚摩一下已是老泪纵横:“儿呀儿呀,爹爹今日给你报仇了!”
话音才落,店里的伙计们全都暴喝一声,作势就想扑上来。沈青凤一把拉起眼圈红红,咬着嘴唇吓得够戗孙可仪,朗声道:“前辈们的恩怨,与中州古剑门子弟无涉,晚辈先告退了,如果有人阻拦,晚辈自当周旋到底。”看看我突然骂道:“呆子!还不走?”我抓起包袱怪叫一声等等我,和她们一起快步走向门外。几个伙计迎了过来,其中一个人伸手要来抓我肩膀,突然闷哼一声,滚倒在地,一根银针正插在他的咽喉,我回头一看,就见李莫愁似笑非笑,神情古怪的看着我,阴暗的屋子里,她白皙得惊人的面庞似乎正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美人如玉,美人如玉。
我默念着这句话和沈青凤她们并肩退出屋子。大雨刹那间就把我们浇了个透湿,屋内突然又是一声暴喝,几条人影已经向李莫愁扑了过去,转眼就打作一团。沈青凤看着我,雨水打得她半眯着眼,顺着她秀气的脸颊往下淌:“我们赶紧上骡离开这个地方,回头再想办法来救出师伯和师兄她们…………”一边说一边拉过我的手奔向栓牲口的地方。突然她身子一软,倒在了我的怀里,我正感无福消受的时候,就发现一根长长的冰魄银针插在她的颈侧!
又是李莫愁!这个女人真的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