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抄起那把刺入过吕碧嘉的刀,一刀斫了他老大詹奏文的头颅。
第十一章 折堕之美
一、请君出柜
断颈还在咕嘟、咕哝的标冒着浓血,好像一个醉老头在讲呓语。
一刀斫掉詹奏文的头后的余华月,把刀交回给房子珠,道:“老叫天王一直教会我们一件事。”
房子珠补了一脚,把那一直在日血的身躯踢飞出去,道。“什么事?”
在这阶段里,大凡是有关她未来“夫婿”(或猎物)的事,她都有兴趣听。
——她要等到“嫁”了过去,跟他“长久”在一起后(所谓“长久”,有时是一个月,有时是半年,有时甚至是三五年,又或是三两天),总之,她一旦对他“生厌”了,就会巧妙而彻底地篡夺了对方所拥有的一切(自然包括财库、武功和权力),然后再把对方打倒、杀害,取而代之,又去寻找另一个“目标”。
她手段利害,行事狠毒,通常都不留痕迹,不遗活口,但到底还是给江湖中人知悉了,都要合力除去这一大害。
所以她被迫离中原武林。
被逼投靠“东方蜘蛛”。
她现在要重归江湖。
她一定要得到“叫天王”的支持,才能够完成这个心愿。
“流氓军”的恶名,已使蔡京、童贯,朱励、王黼,梁师成、李彦这些人,慢慢形成负累。
他们虽利用过詹奏文和“流氓军”做过不少伤天害理、铲除异己的事,可是,当利用价值告一段落,而且,“流氓军”之积怨已愈来愈甚时,又有别的势力如“太平军”已足可取代“流氓军”的地位,加上詹奏文逐渐坐大浮嚣,已不太接受调度指挥,这些朝廷“重臣”,便密令“叫天王”顺此追杀孙青霞、对付铁游夏、消灭“用心良苦社”之便,一并也把“流氓军”灭了。
叫天王自己也有充分的理由铲平“东方蜘蛛”的势力,一是因为詹奏文目无余子,居然已有与他平起平坐之野心。二是詹东方已开始修习“吠月神功”,这种卑鄙也恐怖的可怕功力一旦练成,此人就极不易对付,也更不易收拾,三是房子珠与余华月已主动联结示意,他们可为他办好些事,余下的“流氓军”仍为他所控,只不过改座山头易个名号便得了,而且又能以残灭“疯氓军”和“东方蜘蛛”这等败类而对好正道武林,博得风评。
其实,在他发现这次叛变之前,“流氓军”的实力,大都已收编在军师马龙辖下的一支精兵“太平军”里边,由“大限神君”蒋破晓率领,跟“太平军”的首领“横眉枭雄”陈不该联骑纵横大森林与大深林一带,既双龙出海,首尾呼应,也便于控制,互为牵羁,正是用兵遣将的佳妙之道。
是以,詹奏文就合当遭剪除。
活该完蛋。
当然,房子珠此刻最渴切的就是巴结联络隶属于“叫天王”的势力。
她每一件有关查天王的事,都想知道。
余华月也乐于让她知道。
——因为他既有叫天王做后盾。这就是他过人之处。
“老叫天王说:遇上真正的敌人,如果已经出手,就一定要将之杀死、灭绝,然后才得意、高兴无妨——要不然,他一天下死,就会反扑.除恶务尽,斩草除根,也就是这个意思。”
“是是是。”房子珠陪笑着。她很清楚的知晓。要不是这个三当家今晚和一直以来都跟她合作出手,“流氓军”这些剩下来的干部徒众,她还不一定都能收眼,不服也不一定都能干掉,所以她对待他,自然与众不同:
“却不知程巢皮那煞垦现在让三哥如何摆布了?是不是也除了根、绝了活口了。”
“你放心。”余华月说起这事,就颇为自得,“我们今早以领军攻打‘义薄云天’的名义,主要是让你们在这儿布署妥当,并且各自在营中军中彻底清除军中对‘蜘蛛王’死尽忠心的败类。没想到‘义薄云吞’那店里果然来了两个煞星,一个是‘淫魔煞星’孙青霞,一个是‘紫衣女神捕’龙舌兰,这两人在,言尖,于情那一股人马便不好灭,我们便撤了回来——”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龙舌兰听到这里,心跳也几乎停了一停。
她一见余华月乍然出现,就知道大事不妙。好像自己原就在风雨飘摇中一朵花,而今更已折了,堕了,开始堕落了
——他不是兵分两路,一路回到主队来,另一路去会合查天王了吗?
——孙青霞不是追踪这咸蛋竹签脸的队伍去了吗?
——他现在在哪里?
——余华月怎会没声没息的回来了这儿?
——孙青霞是不是出意外了?
她现在,不禁为孙青霞担心,却偶尔听到,外面依然不时传来非常郁闷的微声,有时像几粒瓜熟落地,有时又似一头鳄鱼还是什么的,一口气吞食了三只死鸭。
在她眼前,鳄鱼倒是没有,长尾壁虎倒是有几只,有的已爬到她肩上,有一只比穿山甲小点但又像食蚁兽之类的物体,还在她腰间矗动着。
但一向见到小虫也会大叫的她,这次并没有叫出声来。
——是她不敢叫出声来?还是她的穴道尚未冲开?
身置险境的她,此际正是生死关头。
余华月正把话说下去,而且已露狂态。
大大的胜利和失败,都容易把一个人的真性情揭露出来。
“操!”余华月也有口头禅,几可与房子珠的“去!”相媲美:
“他们以为我傻的,在尾跟踪我们,要知晓我们的窝,我的办法可简单,叫程黑煞带一封信给马军师,说明有人跟在后头,杀之便可,并暗示不妨把这送信的黑乌鸦一并除去。而我则倒过来,跟这一队由吴老五、辛老六带的队伍,看看是什么人跟来送死——”
他这番话一说,辛不老、雷越鼓、吴中奇等莫不低下了头。
咎。
以及怕。
他们都知道房子珠不好惹,但余华月更不好应付——看一向横行的詹奏文的下场,便可得知谁惹得、谁惹不得!
“过来送上门的,是个女娃子——”余华月继续说了下去,“她是京城第一紫衣神捕:
龙舌兰!”
众皆哗然。
房子珠已有点笑不出来:“我听说她武功不错,背景也有来路,临安龙家,颇有实力,她若来了,咱们得要小心应付。”
余华月呵呵笑道:“不必不必。我早随她之后,见她甩箭伤人——”
房子珠忧然道:“原来是她射的暗器——我还以为是陈月华那小子!”
“操!凭他还,没这份能耐!”余华月一提起“陈月华”这名字就不高兴、许是不喜欢那辈份远低于他的家伙,居然名字也与之相反之故吧,所以十分明显的表示出不悦来。
“然后,他还躲进这屋里来。”
“什么……这老蜘蛛没发现她么!?”
“一进来发觉了。这吕老八总算还有点用,一早就布定了局,向老头子说明龙姑娘的身份,试想,龙舌兰长得相当出色,这淫秽者头又哪有不动心之理!”
“原来……这骚货说有人闯进来,就是要跟我提龙舌兰的事——现在她呢?”
“她不是老蜘蛛的对手,已给点了穴道,大概是怕你阻碍他的淫兴,所以在你进来之前,已把她给藏起来了。”
“没想到这老鬼临死之前,还要瞒着我风流!”她悻悻然的对那无头尸体阵了一口,又说。
“不过,他濒死之前,也再替我们解决了一大强敌。”
“便是。”
“却不知那姓龙的娃儿现在哪里?”
“这里。”
“房里?”
“就这口柜子里;”
“哈!她一直就在柜子里?”
“是。”
“那我们还等什么?”房子珠欢容满脸他说:“我们且来请君出柜吧!”
二、操!
他们走到柜前,自自然然的、不待人指挥,不需人调度,他们已形成了包围网。
在柜子的正面,是“洞房之珠”房子珠和“天师捉妖”余华月。
柜子后面椅着薄薄的竹茅相隔编织而成的墙壁,一左一右,则由辛不老和雷越鼓看守。
别外,吴中奇负责巡视,不管柜子里有任何物体打从任何一方窜出来,他都一定能看见,也一定能止。
必要时,他也一定会加以杀害。
柜子很小,长形,只一个人在里边也必定蜷曲始能容纳。
火光很亮。
通明。
他们已包围了柜子。
也包围了龙舌半。
龙舌兰纵再有本领,也一定逃不掉——更何况是一个穴道受制还受了伤的龙舌兰。
以余华月很客气,居然还在柜子前敲敲门:
“龙捕头,你还好吧?可否出来相见。”
他一向都很客气。
他是那种就算是杀了人全家并夺了他的家产也把人的骨肉全啃掉了,但还是会在临走前在对方遗照前恭恭敬敬三鞠躬再行离去的人。
柜子里没有口应。
余华月又敲门。
依然温和,客气。
只用两根指骨——身体却离得远远的,仿佛恐怕有条毒蛇突然窜了出来似的。
房子珠却眼睛骨溜溜的转了转,道:“你真的看到她的穴道给封住了?”
“余华月道:“我还看到她软绵绵的给塞入柜子里。”
房子珠道:“那你用的方式就不对了。”
余华月道:“哦?”
房子珠道:“龙姑娘的穴道给人封制了,她又怎么开门给你。”
余华月笑问:“所以我该怎么办?”
房子珠也笑道:“你应该要怜香惜玉,替她拉开门户才对。”
余华月:“对,还是房大姊细心,那我现在总该开柜迎接或是搬动龙姑娘出来见见大家了吧?”
房子珠,“不过,龙姑娘既是京城紫衣女忡捕,而且是临安龙头世家的掌上明珠,又有名捕铁手、淫魔孙青霞、夫婿任怨撑腰,很不好搞,她出来这一登场,我们大伙儿这些当贼做盗匪的穷哈哈儿,还有口好饭吃吗?还有活路儿可走么?”
余华月:“只怕没有。”
房子珠:“我们还请她出来干什么?”
余华月陡地笑了起来:“可以用啊。”
房子珠故作不解:“用?用来种菜淋花还是天热好遮凉?”
余华月却悠悠的回看雷越鼓、辛不老和吴中奇,以及一众高举火炬雄赳赳、剽悍悍的马贼。
“我们这儿的男子汉很多。”余华月脸上又出现了诡笑:
“而且,他们大都饿久了,尤其在女人方面,简直是色中饿鬼。”
“他们确是魔鬼野兽一般的男人。”房子珠笑盈盈地道。“可惜,我不能每个都满足他们;”
她用手一刮余华月的面颊,娇笑道:“我怕你妒嫉。”
余华月轻轻抓住了她的手,且把她扯到身边来,“我是会炉忌的。”
房子珠身子已在轻轻扭动,看得在旁的男人全都喉咙搐动,都升起了一种原始的欲望,唇裂舌干。
“我也会嫉妒的。”房子珠用眼睛去瞟那一众如狼似虎的汉子,“听说龙姑娘貌美如花,是武林女侠中的美人儿,其艳名绝对能排在前三名之内。”
余华月舔了舔干唇:“我也听从过,今天见过了,是果然名不虚传,美得堪称人间绝色!”
房子珠脸上还是笑着的,但眼里却有一种奇异碍有点令人悚然的光,瞅着余华月,道:
“你想不想试试?听说她还是个处子呢!”
余华月面颌抽搐了一下,道:“我想,很想,可是我不敢。”
房子珠媚笑道:“为什么?”
余华月的手要摸向她的“要害”:“因为我怕你。”
——所谓“要害,是女人的“要害”,或是男女之间的“要害”。
“你怕我?”房子珠的脸上出现了一股神态,这样的容态纵然在平时已够狐媚了,而今在火光映耀中,还突显出一股狠骚来,“我怕你才是。而今,你已是叫天王手上的红人,叉有余东天为你掠阵,陈贵人肋你一把,李财神任你挥霍哪有你怕我这回事?你现在已谁不怕!”
说着,他的手也“摸”在他的“要害”上。
——对男人面言,这种“要害”往往也很“要命。”
余华月脸上的咸蛋又好像几乎裂了开来,从里面不知飞出一只蝙蝠还是游出一条水律蛇什么的,然后他忽然诡笑问:“作为一个男人,最不该得罪的是什么?”
房子珠想也不想便答;“女人。”
“尤其是美丽的女人。”余华月用手拧她嫩出水来似的面颊,“特别是你灾种又美又狠又聪明的女人,谁得罪了都没好下场。”
房子珠别过脸去,一双妙目却是盯在那柜子上:“我也听说临安龙头小筑龙家老大是惹不得的人,谁得罪他的掌上明珠龙女侠,都下会有好下场。”
“操!”余华月啐了一句:“我们几时得罪龙女侠来着!你没看到吗?是詹大当家练功发了狂,奸杀了龙女神捕、又奸杀了吕碧嘉,我们才只好被迫除去了这样一个痪癫发狂的老人,我们是行侠仗义,大义灭亲,我们谁也没惹,哪方面的也没得罪,是不?”
“是是是,”房子珠一点也不示弱,反而用手也去拧余华月那张诡异的脸,“有时,我觉得你越来越可爱了——你脸上要是拔掉了这些讨厌的竹签,就一定更可爱一些!”
余华月摸摸自己脸上折纹里藏的竹签,耸耸肩道,“那可是我救命的把式,你不喜欢,我也没办法!”
“操!”这次房子珠故意“放弃”了她愤说的“丢”,而仿余华月用了个“操”字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