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奇人是妖精。
——这些似妖精的杀手!
这一拳向孙有霞鼠蹊猛击。
孙青霞上正在对付“振翅欲起”的仇小街,心中旁骛是要左救小颜、右护龙舌兰、而他自向立足之处,却突如其来了一只要他命的拳头!
——那就似是自地狱索命之手!
端的是一场恶斗!
这时候,反而显出了龙舌兰的“三心两意杀法”,果真名不虚传。
他前要救小颜,对付菩萨和尚。
后要应付耶耶渣的“长征”神剑。
而且她还要避开或对付陈路路的一弓三矢天狼箭。
谁也没有三头六臂。
没几个人能心分二用。
不。
能。
——龙舌兰能。
她娇叱一声,三箭在陈路路发箭之前已射向了他,一弓格扣住了耶耶渣一剑,另外两箭也发了出去,一时菩萨和尚那肥厚多肉的后额,另一箭居然还倒冲上天,飞射仇小街!
这一回,是龙舌兰发了狠。
发了恶。
——京华第一紫衣女神捕龙舌兰这次是动了真怒:
(好哇,当本姑娘面前杀淫贼也就罢了,还当我的脸面去伤害一个无辜弱女子!?)
(——这还像话么!?)
(——也真目中无人!)
所以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四七二十八,马上出手。
她实行反击!
她动怒、发火、实行恶斗恶!
——真要恶斗。本姑娘还会迫了你们这们这些宵小之徒乎!?
不要逼女人翻脸。
——女人通常都比男人要面子,所以她们不易翻脸。
但他们一旦反脸就不认人,管你是天王老子!
不要让女人失望。
——女人通常都不容易失望,她们常有寄望与期望,放在男人的身上。
可是她们一旦失望了,就容易绝望,只要绝了她的望,她就会比男人还要绝情。
不要使女人发恶。
——女人总希望保持美丽的颜面,让你领受她的友善温柔,可是你一旦令她失了控、一反常态、扯破了脸、破坏了形象,她就会比男人更泼、更恶、更激烈。
她们甚至不怕贱:所以女人真的全心全意要服侍男人时,绝对要比男人想服侍女人时更令人快乐开心。
因为她们是女人。
——你不能只愿意接受她的温柔如水,却完全忽略她决堤泛滥时汹涌澎湃的力量。
龙舌兰当然是女人。
——她不是个很有名、很漂亮、武功造诣上很有两下子的女人。
到这时候,这才迫出了这女子的实力。
她对强大的敌人发出了强大的还击,而且还心分数用!
她决非浪得虚名。
她是名不虚传。
——要名不虚传,首先就得要名副其实。
要名符其实,就得要拿出点实力给人瞧瞧!
——龙舌兰现在便是这样做。
尽管,她在这样做的时候,她的身份已开始吊诡了起来:
她即是京城派来的女神捕,为何又要跟另一个名扬四海的一笑神捕仇小街交手?
她既是高官望临安府龙端安的爱女,为何又要跟得宠于权相蔡京的心腹人马“查叫天”
体系的子弟动起手来?
她既是千里迢迢为持正义、为友报仇的来捉拿淫魔孙青霞,为何而今又出手救他护他?
这些,似乎都不太合理,也自我矛盾。
不过,龙女神捕而今是不管了。
都豁出去了。
她虽然是名动江湖的女神捕,可是,她也跟绝大多数的女人一样:
处事待人,是论情不论理的。
——好恶是一种感觉,而不必作理性的分析。
跟女人讲理,还不如与她论利谈情。
她是龙舌兰。
——谁也不能在未得到她同意、首肯之前,伤害她的朋友。
何况,她还欠了孙青霞的人情。
再且,小颜又是个茬弱可怜的村姑。
再怎么说,谁也不该趁人之危!
三、毒斗毒
龙舌兰一箭射向菩萨和尚。
菩萨和尚眼看就要得手,钝粗的指头眼看就要能及小颜的后颈,忽闻急矢破空之声。
他猛回首。
——但头来回已夹住了箭!
好险!
陈路路埋伏在中空的树干里,一弓三矢,正对准龙舌兰的胸。
那一刹间,他正想到:要不要/该不该/好不好发出这三箭?
——那原来使男人色授魂驰的柔美少女的乳房,如果给这三支利箭侗穿,那还有啥兴头?
——那本是让男人指头迷失周游且留连其部的处子胸脯,要是如今让自己三矢射个鲜血淋漓,那是不是有点可惜?
——不如先让自己狎弄把玩、过足了瘾之后才……
他还没想下去。
已想不下去。
龙舌兰的三箭已到!
他只有放箭。
——他再不及时放箭,洞穿窟窿、鲜血淋漓的可不是龙舌兰,而是他自己!
箭对箭。
矢对矢。
——三箭撞落三矢。
然而龙舌兰一不止发三箭。
除了对付菩萨和尚那一箭,她还有一箭。
一箭射向上。
射向天。
射向天上的箭!
——上面有个仇小街!
仇小街正自倒塌的枯木一借力,自长天掠过。
龙舌兰的其中一矢正是射他!
仇小街冷哼一声,已接过了箭。
他接箭的手法十分独特。
他是手腕折曲,五指急撮如鸢,一手抄住了箭。
箭在手,人斜落,落在另一株枯树上。
那只是棵八尺不到的断树。
他只用以藉力,足尖才那么一点,他又飞身而起,扑向另一较高的枯树,一面还在吃吃地笑着抛下了一句话:
“小龙女你好——我千里跋涉,帮你老公来寻你,你却明着帮外人来用箭射我——好,我且记住你这一箭哩!”
这时际,龙舌兰已没功夫睬他。
因为她已分身不暇。
她跟耶耶渣已大打出手。
那那渣的剑要割断她的弓。
她的弓却每招都克扣住那那渣的剑。
回答仇小街的是一恼上人。
——以一声惨嚎。
自是无法不惨呼。
——对一恼上人而言,那是他生命里最后一声呼唤,如同他来世间时那一声哭喊。
他没有选择。
孙青霞也不能选择。
一恼上人故技重施,突然他的胯下。
他只有在一恼上人未击中他前,一刀已刺了下去。
刺入土里。
拔刀。
血自刀孔迸溅;
惨嚎和着血水涌了出来。
一恼上人从此便真的埋入士里,永远也出不来了,喷出的除了那一声嚎,就是他生命里的鲜血。
他葬在自己所挖的洞穴里。
丧身于他埋伏的黄土中。
一恼上人的伏击十分恶毒。
可惜他遇上的是孙青霞。
孙青霞的反击更毒。
——你埋在土里想杀我,我就要你水埋土中!
毒斗毒!
一恼一死,龙舌兰就遇危。
她现在是以一敌三,而且都是她自己惹来的。
耶耶渣向她剑剑抢攻。
陈路路趁隙向她发箭。
最可怕的是菩萨和尚。
他大吼一声,放弃追攫小颜,回头鼓袖,虎虎二拳,带着药味,击向龙舌兰。
拳可怕。
拳风更烈。
最可怕的不是拳或拳风,而是拳到半途,突然很诡异的五指一张,成了掌,掌心竟极诡异的撒出了一烟:
粉红色的烟——
——迷烟!
迷烟有很多种,但性质却相同:
要人失去了拒抗的能力。
迷烟的性质也容或有不同,但用迷烟的本质一定相同。
卑鄙!
一恼上人现在所施的迷烟,只有一个字的名字:
“姣”!
在江湖上,也有人给这种迷魂烟雾取上了另一个名字:
——一见就倒。
但她不倒。
龙舌兰已打得性起,打出了她“京城第一紫衣女神捕,一花五叶神弓小巾帼”的本色和本事及本领还有本性来。
她弓快,要跟耶耶渣的剑比快。
对方刺她七剑。
她还了对方八弓。
陈路路射她冷箭。
她的小弓正在就付耶耶渣的剑,她就不以弓发箭。
而是以手。
指。
以指扔矢。
陈路路向她发了六箭,她却还了十矢。
手忙脚乱的是陈路路,左支右拙的是耶耶渣,而不是她!
她也不怕菩萨和尚的拳头。
可是这大和尚打的不县拳。
而是掌。
也不是掌。
而是烟。
烟是不能招架、闪躲、封格的。
龙舌兰遇上了这烟,只有一条路;
倒。
可是她却没倒。
因为她已飞了出去。
——她把自己“射”了出去。
她在这十万火急、生死一发之间,竟把自己搭在弓上,嗖地一声,飞射了出去。
远离了烟雾。
也急速的脱离了战场。
脱离了危机。
脱离了烟阵。
四、我想死
龙舌兰应变奇速。
更速的是她的箭法。
——她竟把自己张弓射了出去:
她自己成了箭!
——好一支美人箭!
她突然速离了战场,菩萨和尚的迷魂烟,却等于全喷向耶耶渣。
耶耶渣一剑斩空,忽吃了一脸一鼻一头的烟。
他立时屏住了呼息。
他反应极快。
但仍来不及。
他鼻子不吸,但毛孔仍吸收了烟。
然后他突然变了:
他大叫了一声:“我要!”竟去搂住了菩萨和尚。
他手上还有剑。
菩萨和尚一惊非同小可。
他错步、扭身,让开了耶耶渣的一抱。
他避得了耶耶渣的拥抱,却避不开有一点飞星:
剑影。
剑影如一丸。
甚小。
极细。
但飞、快、疾、速,已透过烟幕,到他惊觉时,已“噗”地射入了他眉心里。
印堂上。
他惨叫了一声——
——这时他除了惨叫,还能作什么?还有什么可作的!?
明。
还有。
他忽然想到烦恼大师:
他也是死在这一道剑气下。
——飞纵剑影。
剑气飞纵。
射出“飞纵剑气”的当然便是孙青霞。
他再受伏击,这回下手,可再也不容情。
他一刀刺死了在土中的一恼大师,还不及滴尽刀身上的鲜血,他已以刀为剑,破人发出了他的剑气。
那一道剑气,即时格杀了菩萨和尚。
同时,那那渣已给那“姣烟”罩住了脸,现在已全身发颤,失了常态,只在那儿扒开了衣襟裤子大叫:“我要死,我想死……”不已。
——幸好龙舌兰躲开了那一阵烟。
孙青霞也因恨死了这种手段,所以对菩萨和尚百忙中仍破空发出了剑气。
他杀了他。
毫不容情。
其实,所谓“三佛升仙、无敌于世”的“对拳”菩萨和尚、“错拳”一恼上人和“坏爪”烦恼大师,本来在仰门道教上,都各有修为,本来都能修成正果,明心见性,自主生死,可惜他们都有妄念。
他们在修佛的过程中都免不了贪、嗔、痴。
烦恼大师修得苦闷,他欲火盛,觉得这样苦行,不若尽情欢娱,所以他索性去“欲乐双修”,他一旦修这种“双身法”,便魔强法弱,早已走火入魔,变本加厉,那还有什么胜妙庄严,只是他一日比一日觉沦,一夭比一天堕落,从佛门中有修为之行者变成了个色欲大魔了。
他以为人身就是佛国,除人身之外的绝无佛国,是以男女二器就是修炼的菩提,涅磐就是男女合一,是以乐此不疲,为自己的纵情色找到了藉口理由。
菩萨和尚情形与之甚为接近。只不过,这位大和尚除色之外,更好的是权,他前修后修,勤修惰修,早修晚修,修足之十八年,念了二十八年的佛经,却觉得无啥成就,苦过黄连,惟一旦受蔡京赏识,得以晋见天子,一下子便有诸多赏赐,威风八面,享用不尽,这时他便觉悟。
修什么道、念什么佛都是假的,只有在世荣华富贵才是真!只要讨得当权者一个欢喜,胜过再苦修二百八十年!
他一旦这么想时,眼前便出现了幻想幻觉,甚至纪听幻现,仿佛看得见他未来成了国师、活佛,号今天下下,自令佛王。于是他抛下过去种种修炼基础,尽情追名逐利,夺权寻乐,他这一痴迷之间,便给天魔夺了舍,人了魔道,永劫不复了。
一恼上人则是学佛学岔了道。他念佛已久,无甚进境,但一直都苦心坚意,企求有日真能得入毗卢圣海,佛我无二。可是,有日,他偶然读到唐朝朗州德山院宣鉴禅师和韶州云门山文偃禅师的两段“呵佛骂祖”之记载:
宣鉴禅师,一日上堂,说:“在我这里,佛也无,法也无,达摩里一个老臊胡,十地菩萨是担粪汉,等妙二觉破戒凡夫,菩提涅磐是系驴撅,十二分教是点鬼簿,拭疮纸,佛是老胡屎撅。”
又有和尚问文偃禅师:“如何是佛?”
禅师答:“干尿撅。”
又曾说:“释迦初击,一手指天,周行七步,目顾四方云:天上天下,唯我独尊。老僧当时若见,一棒打杀与狗子吃,贵图天下太平。”
一恼初甚不解。大惑。后来则以为自己大悟,原来边佛都是空的,不如尽加抵毁,不妨尽情侮蔑,所以他不但迷惑,到后来成了混乱,再进而成了疯狂。于是,见皇帝崇尚道教。
他便束发成了道人,得了封号,胡作非为,一副呼风唤雨的样子,一反佛门正道,故意作尽那暗箭伤人、卑鄙淫邪的事。若同道斥他,他还答。
“我只是承先启后。”
其实德山、云门二位大师的说法,是禅学的“破有相法”,非要到一个很高的境地,是不会明白的。在层次上,是先“有”后“无”:先有相、再破相,后无相,方才可尽去执著障碍。
那就是得道。
得道者无碍。
可是一恼是着了魔:
着魔成疯癫。
他未有便无,结果只有破坏毁灭。
于是,这和尚、上人、大师,全都入了魔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