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一个谋杀犯的故事 作者:聚斯金德'德' 李清华 译
香水——一个谋杀犯的故事(译文经典)
作者简介
帕特里克。聚斯金德是德国近年来最受欢迎的作家之一。《香水》是他的代表作。作品讲述
了一个奇才怪杰谋杀二十六个少女的故事。其每一次谋杀都是一个目的:只是因为迷上她们特
有的味道。对格雷诺耶来说;每一次都是一场恋爱;但是他爱的不是人;而是她们身上的香味;谋
杀她们只是为了要永远占有;并且拥有他所爱的那种没有感觉;没有生命的〃香味〃…… 本书
不是一本通俗的惊险小说;它是一部构思奇特;充满幻想;寓意深刻的严肃作品。小说自1985年
出版以来;连续几年高踞德国畅销书排行榜的前十名;已被翻译成四十种文字。作者帕特里克。
聚斯金德也因此成为德国近年来最受欢迎的作家。
导 读
人的感官当中,嗅觉比较独特,它的有效范围并不狭窄(比味觉和触觉广,
几乎和视觉听觉差不多),但缺乏交流和沟通。给爱人买香水会兴奋,美食当前
会兴奋,在公交车里的浓郁女士旁边也会兴奋,除此之外少有嗅觉的激动。我们
见惯了歌颂色彩线条赞美旋律节奏的文字,但以气味为主人公的伟大作品,《香
水》几乎是第一部。篇首出现的描写气味的那一大段,注定是要成为经典的:“在
我们所说的那个时代,各个城市里始终弥漫着我们现代人难以想象的臭
气。……”
鉴于作者对感觉的描绘特别细致,首先要说的是,这是一本需要动用多种感
官体验去“看”的书。用你的鼻子,如果还嫌不够深刻的话,就闭着眼睛,像小
说的主人公格雷诺耶一样,去追寻被各种各样气息所遮蔽了的香味。
有一点神秘兮兮的是不是?事实上,每一个人读这本书的感受并不相同,但
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仿佛是在进行恢复嗅觉训练,在慢慢找回失去了的感觉。
说是对香水的重新认识或体验也不错,你绝对不会在别的小说里看到这么细致的
对香水制作过程和香味的描写。是的,我已经用了两次“细致”这个词,我得说,
在《香水》面前,我很贫乏。
直到现在,我仍然愿意和人分享书中对香水的最高评价。香水店老板巴尔迪
尼第一次闻到格雷诺耶配置的香水,他看见自己“躺在一个有黑色卷发的妇女怀
里,看到窗台上玫瑰花丛的侧影,一阵夜风吹过窗台;他听到被驱散的鸟儿歌唱,
听到远处码头上一家小酒馆传来的音乐;他听到紧贴着耳朵的窃窃私语,他听到
‘我爱你’,发觉自己由于幸福而毛发直竖,就在现在,在现在这一刻。”他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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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给这种香水命名为“那不勒斯之夜”,以纪念他的爱情。
这本小说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让你沉醉其中而不能自拔,以致于渐渐忘记了
有血腥的谋杀事件在发生,甚至觉得自己喜欢上了那种既恐怖又糜烂的气息。你
会一看再看,然后迷离。
据说《香水》自1985年出版以来,一直在畅销书榜的前十位停留,有27
种文字的译本。一本严肃小说竟能畅销至斯,我想大概只有《挪威的森林》可以
与它相提并论。
所有的错误所有的秘密在于小说里的香味。香味造就了一个怪杰,他谋杀了
26个少女,因为他迷恋那些少女身上的香味。对他来说,每一次谋杀都是一场
恋爱,对纯粹香味的恋爱。他不顾一切的获取它们,让它们带着魔力,居住在香
水之中。
这本混合了欲望、罪恶、腐臭当然还有香味的小说,破除了现实与历史、真
实与魔幻的之间的界限。这是一次惊险而怪异的阅读旅程,读者必须利用鼻子而
非通常的眼睛来完成整个过程。小说散发出的诡异味道有效地把读者拖入了另一
个空间,在这里,你可以嗅到18世纪的巴黎的味道,少女身上的醇香,罪恶与
美丽的完美结合,还有掩藏每个人体内、随时等待爆发的欲望……
第一章(1)
十八世纪,在法国曾出现过一个人。那时代人才辈出,也不乏天才和残暴的
人物。此人便是最有天才和最残暴的人物之一。这儿要讲的就是这个人的故事。
他名叫让一巴蒂斯特·格雷诺耶。与其他天才怪杰,例如德·萨德、圣鞠斯特、
富歇、波拿巴的名字相反,他的名字今天已被人遗忘,这肯定不是因为格雷诺耶
在自高自大、蔑视人类和残忍方面,简而言之,在不信神方面化这些更有名气的
阴险人物略逊一筹,而是因为他的天才和他的野心仅仅局限在历史上没有留下痕
迹的领域:气味的短暂的王国。
在我们所说的那个时代,各个城市里始终弥漫着我们现代人难以想象的臭
气。街道散发出粪便的臭气,屋子后院散发着尿臭,楼梯间散发出腐朽的木材和
老鼠的臭气,厨房弥漫着烂菜和羊油的臭味;不通风的房间散发着霉臭的尘土气
味,卧室发出沾满油脂的床单、潮湿的羽绒被的臭味和夜壶的刺鼻的甜滋滋的似
香非臭的气味。壁炉里散发出硫磺的臭气,制革厂里散发出苛性碱的气味,屠宰
场里飘出血腥臭味。人散发出汗酸臭气和未洗的衣服的臭味,他们的嘴里呵出腐
臭的牙齿的气味,他们的胃里嗝出洋葱汁的臭味;倘若这些人已不年轻,那么他
们的身上就散发出陈年干酪、酸牛奶和肿瘤病的臭味。河水、广场和教堂臭气熏
天,桥下和宫殿里臭不可闻。农民臭味像教土,手工作坊伙计臭味像师傅的老婆,
整个贵族阶级都臭,甚至国王也散发出臭气,他臭得像猛兽,而王后具得像一只
老母山羊,夏天和冬天都是如此。因为在十八世纪,细菌的破坏性活动尚未受到
限制,人的任何活动,无论是破坏性的还是建设性的,生命的萌生和衰亡的表现,
没有哪一样是不同臭味联系在一起的。
当然,巴黎最臭,因为巴黎是法国最大的城市。而在巴黎市内,又有一个地
方,即在弗尔大街和铸铁厂大街之间,也就是圣婴公墓,那里其臭无比,简直像
地狱一样臭。八百年间,人们把主官医院和附近各教区的死者往这里送;八百年
间,每天都有数十具尸体装在手推车上运来,倒在长长的坑里;八百年间,在墓
|穴和尸骨存放所里,尸骨堆积得一层又一层。直至后来,在法国革命前夕,几个
理尸坑危险地塌陷以后,从公墓里溢出的臭气不仅引起附近居民的抗议,而且导
致他们真正起来暴动,这时这地方才被封锁起来,被废弃了,千百万块尸骨和头
盖骨才被铲出,运到蒙马将夺牌地下基地.,人们在这地方建起了一个食品.交
易市场。
在这儿,就在这整个王国最臭的地方,一七三八年七月十七日,让一巴蒂斯
特·格雷诺耶来到了这个世界上。那一天是这一年最热的旧子之一。炎热像铅块
一样压在公墓上激动城外压到邻近甜街巷全,蒸气散发去烂厥果和烧焦的兽角混
合在一道的气味。格雷诺耶的母亲在临产阵痛开始时,正站立在弗尔大街的一个
鱼摊旁,为早些时候掏去内脏的鲤鱼刮鱼鳞。这些鱼据说是早晨才从塞纳河拖来
的,可是此时已经散发出阵阵恶臭,它们的臭味已经把尸体的臭味淹没了。格雷
诺耶的母亲既没有注意到鱼的臭味,也没有注意到尸体的臭味,因为她的鼻子已
经迟钝到麻木的程度,何况她的身子正疼,而疼痛使她的感官接受外界刺激的能
力完全丧失了。她一心一意指望疼痛能够停止,指望令人讨厌的分娩能尽快结束。
这是她生的第五胎。五次她都是在这儿鱼摊旁完成的,五次生的都是死胎或半死
胎,因为在这儿生下来的血淋淋的肉,同撂在那里的鱼肛肠没有多大区别,而且
也没活多久,到了晚上,不管是鱼肛肠,还是生下来的肉,或是其他的东西,都
被统统铲走,装在手推车上运往公墓或是倒进河里。今天这一次看来又是如此。
格雷诺耶的母亲还是个青年妇女,二十五岁,还相当漂亮,嘴里牙齿差不多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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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上还有些头发,除了痛风、梅毒和轻度肺结核外,没有患什么严重的疾病,她
希望能够长寿,或许再活上五年或十年,或许甚至能够结一次婚。作个手工业者
的受人尊敬的填房,或是…格雷诺耶的母亲希望一切很快过去。当分娩阵痛开始
时,她蹲到宰鱼台下,在那儿像前五次那样生产,用宰鱼刀割去刚生下来的东西
的脐带。但是随后因为炎热和臭气——她并没有闻到臭气的臭,而是闻到一股令
人难以忍受的、麻醉人的气味;她觉得,就像一块田里的百合花,或是像一间狭
小的房间养了太多的水仙花产生的气味——她晕了过去,向一边跌倒,从宰鱼台
下跌到路中央,并在那里躺着,手里握着宰鱼刀。
人们呼喊着,奔跑着,围观的人站成圈子,有人把警察叫来了。格雷诺耶的
母亲依然躺在路上,手里握着那把刀。后来她慢慢地苏醒过来。
“你出了什么事?”
“没事。”
“你拿刀干什么?”
“不干什么。”
“你裙子上的血哪儿来的?”
“宰鱼沾上的。”
她站起来,把刀子扔掉,走开去洗身子。就在这时,宰鱼台下那才生下来的
东西出乎意料地哭了起来。大家朝台子下看去,发现新生儿就在鱼肚肠和砍下的
鱼头中间,上面停了一堆苍蝇,于是便把他拖了出来。人们照章办事,把婴儿托
付给一个|乳母,而母亲则被捕了。由于她供认不讳,而且是毫无顾虑地承认,她
确实是想像前五次那样做法,把生下来的东西撂在宰鱼台下任其死去,于是人们
就对她起诉,她因为多次杀婴罪而被判处死刑。几星期后,她在沙滩广场上被斩
首。
这婴儿在这期间已经换了三个|乳母。没有哪个愿意长期收养他。据说这是因
为他吃得太多,一人吸吮两个人的奶水,把供其他婴儿的奶都吸光,因而就剥夺
了|乳母维持生活的手段,因为|乳母光是喂养一个婴儿无利可图。主管的警官,一
个叫拉富斯的男子,对这事情感到厌烦,打算让人把这小孩送到圣安托万大街的
弃婴和孤儿收容所;从那儿出发,每天都有一批小孩转送到鲁昂的国立大育婴堂。
但是当时运送都是靠脚夫使用韧皮编的背篓进行的,为了提高效率,每只背篓一
次装进多达四个婴儿;因此在运送途中死亡率特别高。由于这个缘故,背篓的搬
()
运者被通知只能运送受过洗礼的婴儿,而且这些婴儿必须有在鲁昂盖章的正规运
送证。由于格雷诺耶这婴儿既未受洗礼,又没有二个名字可以正正规规地填在运
送证上;再说,警察局不允许把一个没有名字的小孩弃置于收容所的门口——若
是这么做,就会使完成其他手续都变得多余了,也就是说,由于运送小孩可能产
生的一系列行政技术方面的困难,同时也由于时间紧迫,警官拉富斯只好放弃了
他原来的打算,把这男婴交给一个教会机构,换取了一张收条,这样,人家可以
在那里为这小孩洗礼,并对他以后的命运做出安排。于是人家把他交给圣马丁大
街的圣梅里修道院。他在那儿受洗礼,被取名让一巴蒂斯特。因为修道院院长这
一天情绪特佳,而且他的慈善基金尚未用完,所以这小孩就没有送到鲁昂,而是
由修道院出钱请人喂养。于是他被交给住在圣德尼大街的一个名叫让娜·比西埃
的|乳母,为此她每周获得三个法郎的报酬。
几星期后,|乳母让娜·比西埃手里提了个篮子站在圣梅里修道院的门口,对
给她开门的长老泰里埃——一个约莫五十岁、身上有点醋味的秃头僧侣——说了
声“瞧这个!”,然后便把篮子放在了门槛上。
“这是什么?”泰里埃问道,把身子弯向篮子上方,用鼻子嗅嗅,因为他猜
想这是可以吃的东西。
“弗尔大街杀婴女人的私生子!”
长老把手指伸进篮子里掏捣,使正在睡觉的婴儿的脸露出来。
“他的脸色真好看。红润润的,养得好极了!”
“因为他把我的奶水全吸光了。因为他像个抽水机把我抽干了,只留下一把
骨头。但是现在可以结束了。你们自己继续喂养吧,用山羊奶,用粥,用萝卜汁。
这杂种什么都吃。”
泰里埃长老是个和气的人。他负责管理修道院的慈善基金,负责把钱分发给
穷人和急需的人。他期望着人家向他道谢,在别的方面不来打搅他。他对技术上
的细小事情非常反感,因为小事就意味着困难,而困难就意味着扰乱他的平静心
情,这一点他绝对不能忍受。他就连自己开门也感到恼火。他希望来人把篮子拿
回家去,别再用这婴儿事情打搅他。他慢腾腾地站直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