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乱,便有机可趁。
——如果你想对付谁,先让他们自乱,局面一乱,大局便可由你控制操纵
在阵中的元十三限,凭他一身独步天下的武功,却一时也闯不出来。
他连施展了五种身法和方法,都没有办法——但决不是回到阵中,那种阵法太也无聊——而是一次让他自以为出了阵(其实仍在阵中),一次使他骇然急促的停止了闯阵,一次就算闯得出阵所付的代价也太高了,一次是元十三限竟看见有十三个自己向自己走来,还有一次是破阵大也轻易反而使他不敢轻试。尽管夭衣居士是分了心,但“杀风景”大阵依然有“杀死人”的威力。
元十三限却在此际做了一件事。
他立定。
解弩。
弯弓。
拔矢。
搭箭。
射
…………
箭
破
阵
飞
这一箭不是射向天衣居士。
也不是射向老林禅师。
更不是射往神针婆婆。
——在发射之前,他仿佛还对那支箭叫了两个人的名字。
他射向谁?
他往阵外射去。
天衣居士骇然。
他向老林禅师疾喝:”快,打我一掌!”
老林怔住。
不明所以。
天衣居士再叱了一声:“出掌,打我,檀中穴!”
老林连忙一掌打去。
天衣居上中掌,向远处尖啸了一声:“快伏下!”
他这一声,传了老远老远老远开去。
他是凭借了老林大师掌力而发声的。
太极在“有味岭”(离开老林寺约三里半)附近疾奔的张炭和蔡水择,突然都听到这一声叫喊。
然后他们也紧接的听到另一种声音。
一种破空的急嘶。
这时候,张炭跑在蔡水择之先。
主要是因为蔡水择负伤较重。
张炭领先蔡水择至少有半里远。
蔡水择第一个反应已不暇思索。
他原在疾掠中。
他立即扑倒于地。
一箭嗖地自他头顶飞过。
张炭正在前面奔行。
蔡水择一面仆地一面大叫:
“跃起!”
——是跃起、而不是扑倒。
因为箭势已变。
这一箭射他不着后,竟有灵性似的,箭路自改。
一箭斜射向背心。
夭衣居士的呼声张炭先听到了。
紧接着是破空之声。
还有蔡水择的呼喊。
他知道已遇上了狙击。
张炭已不容细思。
他相信蔡水择的话。
他突急促跃空——
那一箭射空。
斜钉于地上箭翎兀自颤动它插在那儿,就像一座瘦瘦的碑。
张炭却似从鬼门关打了一个转回来。
——好可怕的箭!
元十三限仍在老林寺毁阵内挽弓,却射着了已奔行到“有味岭”的张炭和蔡水择。
元十三限皱了皱眉头。
——脸上的毛发本来是绘上去的,而今却完全成了真的虬须乱发。
还有浓烈的眉。
他仿佛已感觉到那一箭没有命中。
他的箭壶中本有九支箭。
八支青黑色的箭。
只一支江。
赤红。
红色小箭。
——现在只剩下了七支箭。
他跟他的箭仿佛已“心灵相通”:箭有无中的,虽看不见,他竟可感应得出来。
他又拔箭。
拉弓。
——这一次,他要射谁?
五十 重击
天衣居士全面发动阵势。
他决不能再让元十三限射出他的箭!
他念念有辞,眉发迅速转白。
狂飙起。
残垣质瓦卷起,自成气墙,夹杂着一切碎破虚空,但任何锐物利器,都难以穿破这道“杀风景”的墙!
元十三限笑了。
笑声在碎物破器互撞交鸣中听来,分外疯狂!
他(达摩)的样子看来就像是一个疯子!
一个豪杰一般的疯子!
他仍搭看箭。
拉着弩。
箭矢穿不过气墙,他射什么?
他正对那支矢喃喃呼唤着一个名字。
他的箭尖竟是
向着地上!
——难道他射的不是人,而是地?
这豪杰一般的疯子竟要与大地为敌!?
嗖地一箭,直向地射去。
直射人地。
没入地里。
穿行地中。
然后“噗”地一声,自躺在地上的神针婆婆胸上溅血疾射而出!
本已受了重伤,只剩下一口气的织女,怎再堪此一箭?
这一箭,既杀了神针婆婆,也伤尽了天衣居士的心“对他而言,这是足以致命的重击。
元十三限大笑。
狂笑。
他像豪杰一般的笑着。
笑态甚狂。
笑意极疯。
他又抽箭。
——壶里还有六支箭。
这一次,他是往天射箭。
——难道他射的不是人,而是天?
这疯子一样的豪杰竟敢与上天为敌!?
天衣居上见势不妙,他虽心伤欲死,怒忿填膺,但仍不失机敏。
他向雷阵雨(老林大师)狂吼一声,“打我灵台穴!”
这次老林和尚反应忒快。
他一记“霹雳雷霆”发了过去。
于衣居士大叫了一声,“趴下!”
语音就像一道电硕般远远的传了开去。
这时,元十三限也发了箭。
“啸——”
箭如一溜星火,窜人夜穹不见。
这次他倒没呼喊任何名字。
张炭和蔡水择已如惊弓之鸟,仍在奔行。
他们已接近“药野”一带。
这时,迎面来了一个人。
一个极其、极其、极其高大的人。
——不,两个人。
是两个极其高大的人背肩在一起,所以乍眼看去就像是一个极甚魁梧的巨人。
月色下,那人便是唐宝牛。
他背着另一个彪形大汉。
那巨汉当然就是朱大块儿!
朱大块儿格杀了“风派”刘全我,唬退了顾铁三后,也不支倒下,唐宝牛背着他赶了过来,抢援“老林寺”这儿的战情。
唐宝牛初以为是敌。
但也立刻弄清楚了。
一一原来是蔡水择和张炭。
(看来都负伤不轻!)
(尤其是那蔡黑面!)
(老林寺的战情想必也十分激烈!)
是以,他喜得张大了嘴巴招呼道:“喂,你们——”
——“你们”什么,谁也不知道。
——那多半是废话。
——人与人之间招呼问好的话,多半是废话,什么“你好吗?”“今天天气真不错”“吃过饭没有?”“逛街吗?”“这样得空的?”“哇,真是越来越好看了!””你气色真好!”诸如此类,多是口不对心、不知所云的废话。
但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完全没有这些废话来滋润,也可还真不行呢!
唐宝牛接下去要讲的“废话”是什么,可没有人知道。
因为没有人听到。
——原因是他还没说下去。
一道尖锐的语音,已如凭空电殛,腰斩了他的语音:
“趴下!”
那是天衣居士的警示。
张炭和蔡水择已见识过那神出鬼没凭空而来的箭矢了。
所以他们两人马上反应。
立即伏下。
可是唐宝牛却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他见两人忽然趴地,活像饿狗抢粪,还觉得十分滑稽、非常可笑。
但就在这时——
箭就来了。
箭射唐宝牛!
这突如其来的一箭,唐宝牛猝不及防,也不知道(更来不及)如何去避。
何况他身上还背着人。
何况他背上的人还受了重伤!
趴在地上的张炭和蔡水择一齐骇然大叫广趴下!”“伏下!”
但已来不及了。
——元十三限的“伤心神箭”岂容他有一瞬半刹的犹豫?
箭已射着了唐宝牛!
箭镞已射在唐宝牛胸口!
——除了穿心透背当场身殁之外,唐宝牛已没有第二个下场可以让他再上场了。
第二章 那个像疯子一般的豪杰
五十一 截击
眼看唐宝牛就要死在这一箭之下。
箭镞已刺胸。
唐宝牛甚至已感觉到这一箭透胸而出的滋味。
但没有。
这一箭没有穿心。
箭势陡止。
这一箭给一人一手抓住。
手小。
白皙、洁净、修长而秀气。
但有力。
……一就是这一只年轻得泛着绯红的手,一手握住了箭。
及时止住了这一箭。
截击了这一箭。
——这是谁的手?
他是淮?
月下,唐宝牛一见这个倏然而至的人,就觉碍自己很矮小。
也很渺小。
来人的手很年青。
人的年龄却很老。
这人银髯无风自动,忧心怔忡地道:”元老四的箭法叉有大进。”
说罢折箭,徐立转身,就要飘然而去。
——他原本是半蹲于地为唐宝牛接住这一箭的。
这人站了起来的时候,唐宝牛才发现他长得并不如何高大。
甚至还矮自己两个头。
——顶多只有五尺三寸高!
只是气势渊停岳峙,气派慑入。
——这使得唐宝牛第一次领悟,原来人长得高大并不就算高大,主要还是人的本领和气派,那种高大直要比形貌上的高大更高更大。
这才是真正的高大。
——否则,一个人再高,怎么也高不过一棵树,高不过自己手中建造的一座塔,甚至还高不过一只长颈鹿!
他还弄不清楚这救他的人是谁。
但他背上的朱大块儿却说话了:
“前前前前辈……你是猪猪猪猪猪……”
他说得结结巴巴。
唐室牛大诧。
——怎么这小子却说这救命恩人是“猪”!?
他却忘了朱大块儿一急就口吃。
一怒便结巴。
——还有,一旦害臊、畏俱以及过于崇仰,也会说不来完完整整的活。
他正有点不好意思,想告诉眼前这一仲乎就截下了这一支要命之箭的前辈:朱大块儿一定受伤过重,以致神智失常,语无伦次,不识好歹了。
却听那仍趴在地上的张炭接下去道:“前辈可是先生?”
那人一顿足,目光一这,截道:“你是‘天机组’的张炭?爸爹可好?那是‘黑面蔡家’的蔡水择?‘桃花社’的朱大块儿?还有‘七大寇’的唐宝牛吧?”
他就这样看了一眼、说一个人的来历家世姓名,都全无错漏。
只听蔡水择颤声道:“您老人家不是正遭‘六合青龙’的伏击吗?怎地那人道:“他们六人是来了,要布阵,但‘四大名捕’也来了,正决战于‘洞房山’。”
——四大名捕也来了!?
(那么眼前这位岂不就是——)
唐宝牛为之瞠目。
他想看仔细些。
但那人已然走了。
月下一空。
那人倏然而去。
如他倏然而来。
他抛下了一句:“我去赶援许师兄。”就不见了。
好半晌,张炭才咋舌道:“咱们应先赶去洞房山。”
蔡水择却满脸忧虑。
张炭看了出来,间:“怎么了?”
蔡水择摇首苦笑道:“没事。”
张炭顿时拉长了脸。
蔡水择只好反问:“你怎么了?”
张炭也学他口气道:“没你的事。”
蔡水择只好道:“诸葛先生是接下了那一箭——不过他的虎口也给震裂了,还在淌血。”
他心细如发,观察人微,虽负伤如此之重,但这小节仍逃不过他的利眼。
元十三限狂笑得像一个发了疯的豪杰,对着他的箭喊道:“许笑一、雷阵雨,你们谁也避不过我的利箭!”
天衣居士因为神针婆婆之死,心伤透了,阵法也乱了。
——乱了的阵法又如何困得住元十三限这等绝世人物?
元十三限又撷箭。
这次一弩二矢。
一射地上。
一直射。
他一弓竟可有两种完全不同但杀伤力俱有同样可怕的发箭方法!
射于地的那一箭,是对付老林禅师的。
他要取这老和尚的性命。
——同样是往地上射去,但与刚才的一箭,却有很大的不同。
箭射地再穿出又人地再上穿又人地疾射上,
疾取老林和尚之咽喉!
另一箭则全无花巧,直钉天衣居士额顶!
不约而同的,老林禅师和天衣居士一齐尖啸和尖呼起来。
老林禅师的手上又多了那一条红布。
他一甩手,红布已卷住了疾箭。
但他只能对疾矢阻上一阻。
也只不过是阻了一阻。
嘶——
帛裂。
箭依然迅射老林惮师的咽喉。
眼看要着——
这时候,老林禅师的脸色剧转。
剧变。
一下子,成了全白。
白垩一般的惨自。
那箭镞已及喉咙。
箭尖未破肌,但肤已遭箭风激破。
就在这生死一发间,箭尾遽然炸开了火焰。
——这破上急射的一箭,成了火箭。
箭尾一旦着了火,箭立即改了方向。
箭似给那火焰燃起动力,改往后激射,遽尔作了一个大兜转,竟钉向元十三限的心窝。
在老林大师奋运“翻脸大法”以来人之攻势反攻来人之际,天衣居士的脸也突然挣红!
全然挣红。
一一织女死了。
——他也不想活了。
一一他要为织女报仇。
一一他的儿子死于元十三限手上。
——那是他唯一的儿子。
——而今妻子也丧在这人的手里。
他已别无选择。
他要杀了他。
杀了这个他命里的克星。
于是他祭起”天衣神功”。
———旦运聚这种功力,他就算今晚能免于难,恐怕也活不长了!
可是他要先杀了他的煞星。
一一元十三限!
五十二 冲击
他双手突然一拍。
夹住了那一箭。
(那是不可能的!)
(他不是已经真气走岔,经脉封死,内力全消,形同废人了吗!)
(现在他出手的功力,简直就似他当年雄风一模一样!)
(准也接不下我这一箭!)
(可是他接下了!)
(但箭力未消!)
(他连同箭一起“射”了过来!)
(他成了箭!)
(“天衣神功”同“伤心一箭”的杀伤力和实力,岂是我独力能接得下来的!)
(怎么办!)
(没办法!)
(只好硬拼!)
元十三限运起“忍辱神功”。
祭起“山字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