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戴炳成点点头;“那我一会去看看。再晚点还得去我儿子那边儿。”
老板笑笑;再没说话。
戴炳成拿起筷子。几下就解决了剩下的那点东西。其实他要去的地方不是北安区;而是那一片更向北。但既然北安区都没被动过;它之后更偏僻的地方也一定还是老样子。
这意味着;他的安全屋还在。
安全屋是什么东西?就是你的藏身之所——只有你自己或者极少的几个值得信任的人知道。你可以在里面放些合法或者不合法的武器;一些合法或者不合法的药品;一些赃物。一些赃款——只要是你不想被其他什么人弄到手的;你都可以塞进去。
一钓了事;你也躲进去。在一段时间之内你应该是绝对安全的;甚至可以发动反击。
戴炳成年轻的时候是执行官;那时候他就有给自己建造安全屋的习惯。后来他步步高升。一直做到陆军上将、内阁阁老。到了这样的级别他的安全事宜有专门的部门负责;严谨高效。绝大多数人都选择信任这样的部门;但戴炳成的出身与性格决定了他要比普通人更有危机感。
于是在他最辉煌的那段日子;他还是为自己在燕京建造了一个安全屋。
以他十年前的地位;精心设计的这个安全屋有多“安全”?
那就是即便十年之后;他也依旧有信心——只要那片城区的建筑没有被彻底拆毁——他的安全屋就仍然是一个无比隐秘的处所。
这个好消息令他振奋。他将碗丢进门口的垃圾桶、向老板点点头;推开门。
吃过这一天一夜以来的第一顿热饭;他觉得自己的身上重新充满力量。他计划回到自己的巢穴里休整一番;然后向隐藏在某处的未知敌人发动强有力的反击。
戴炳成便沿着他记忆中的道路走。无论是大街还是小巷都很冷清;要走上几分钟才能看到一两个赶路的人。但即便这些赶路的人也神情严肃;好像心里在不停地想着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似乎所有人都在工作;而那些赶路的人也是在去工作的路上。
戴炳成不知该如何评价现在的这种情景……实际上十年前;这样的场景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很多人会在大混乱中死去;而帝国与南吕宋在接手那些地区的时候又会死去不少人。最后的幸存者数量不会多。甚至都不会超过六亿人。
六亿人;拥有这一整颗星球的资源!
把这六亿人用某种严格高效的制度规范起来;集中所有力量去做一件事——那必然会成功。
现在他看到了结果。但不是他主导、也不是通过他的那种方式。即便在最困难的时候他都没有考虑过“帝制”这种事情;然而……看起来比他更有精神洁癖的李真怎么就能狠心做到这一步?
戴炳成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告诉自己一定要搞清楚这个问题。
他步行一小时三十分穿越了北安区;期间并未引人注目。然而就在他又走了将近二十分钟;快要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却听见从前方传来了一阵嘈杂的人声。
他估计人数不会低于两百;绝大多数是年轻人。很激动;偶尔夹杂着对对方母系亲属的粗鲁问候。他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但知道自己绝不能被卷进去。于是戴炳成看看周围的环境;打算暂时躲进旁边的一栋废弃楼房。
可就在他将门破开之前;人声已经近了——一群年轻人从对面的街道里涌出来。
这里是废弃城区;无论如何都不该有这么多人。还是年轻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戴炳成没法儿再躲藏。因为那样反倒引人注目。他便立即坐在了楼门前的台阶上。看起来像是一个歇脚的路人。
他眯起眼睛仔细观察那些人。
明显属于两个阵营——一个阵营的肩膀上裹着蓝布条;另一个阵营什么都没戴。穿着样式各异的便服;不像军人或者其他有严格纪律性的团体。
但也一定不是不良社团或者黑社会。因为戴炳成观察到那些年轻人实际上是在参差不齐地喊口号;并且狠狠地挥舞拳头;倒像是从前为竞选人助威的选民后援团。
他听到他们主要有两个口号。蓝布条一方喊的是“打倒虚无主义”。
另一方喊的是“打倒逃亡主义”。
有趣。戴炳成敏锐地意识到。这两伙人之间的争吵或许能给自己提供更多的信息——不良青少年打群架可不会喊着什么什么主义。似乎他们因为某个理念发生了争执;而涉及到“理念”这东西;必然与现政府有关系。
至于为什么跑来这里……戴炳成想了想;觉得自己找到一个**不离十的答案。从他这一天来的见闻看;现在的社会秩序极其严格。也就是说倘若有人在市区闹事;必然受到严惩——更不用提这种规模的“争论”。
所以跑来这里“约架”?
但为什么要“约架”呢?为什么要为“主义”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浪费时间呢?戴炳成心里有个模糊的想法;但还不确定。以前的某些激进人士也会为了自己的政治理念走上街头。然而以前的年轻人对于这种事可不大感兴趣——现在的年轻人又是怎么了?
他剥开一条巧克力慢慢往嘴里送;打算再看一看。
然而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年轻人们就已经都从那条街道里冲出来了——来到戴炳成所在这栋楼前的小广场上。似乎因为地势开阔了;他们认为可以“大展拳脚”;于是声音越发震耳欲聋。两百多个人加在一起;几乎将要天顶掀开。
他听到了几句有用的话。
一个缠着蓝布条的女生站在那一方最前面。右臂像一支投枪一样不断往前甩;甩一次就喊出一句话;脖子上青筋直冒。
“虚无主义的本质就是彻头彻尾地逃避!”
“妄图消极地自我救赎以逃避身为人类一员的责任!”
“地球上资源并没有以前想象得那么多!”
“只有统一了思想才能在十年之内以最小的代价完成移民工程!”
“人类的出路在星空!不在你们的天堂!!”
“坚决打倒升天派!!”
这姑娘似乎是蓝布条一派的头儿。她每喊一句身后的人群里就响起震天的附和声;同时出现一片用拳头、手臂、蓝布条组成的森林。说出最后一句的时候;人群里爆发出更上一层的欢呼。即便戴炳成都觉得自己的心脏被震得微微发颤。
他听明白了一些事情。
“地球上的资源没有以前想象得那么多”——这个观点是他和李真共同“研究”出来的。十年前他们决定不向人们公开盖亚的存在;但仍需要人们有紧迫感——因为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峰值就会出现;盖亚就会苏醒。
因此他们打算对人们说;从前人类对于自身的处境估计得过于乐观了——地球上的石油、煤炭、核原料、金属矿藏在短期内就会被消耗殆尽。倘若不能尽快离开这颗星球。人类将永远被困死在这里;失去触摸星空的机会。
这样说当然不能令所有人信服。因为很多专家都清楚这是无稽之谈。但只要受教育程度和科学素养相对较低的平民相信就可以了——他们的集体无意识会淹没任何理性的声音。
至于“升天派”;戴炳成相信那是指“升天计划”的拥趸。这使他感到微微吃惊——难道李真口中的升天技术真的已经趋近成熟了?
这时候他听到另一方的回击。
那一方;也就是女孩口中的“升天派”的领袖是一个高大的男孩子。他愤怒地瞪大眼睛。毫不示弱地挥舞着手臂回击;脸颊因为激动胀得通红;好像就快要滴出血来。
“移民工程的本质就是可耻的逃亡主义!”
“逃亡主义的本质就是顽固不化的悲观主义!”
“悲观主义的显著特征就是拒绝第二次进化!”
“人类只有改变自己才能征服宇宙!”
“人类的出路在天堂!不在你们的火星!”
“灵——运行在天空上!!”
最后一句话像是引爆了一枚炸弹。如果说之前蓝布条那一方的表现只是“亢奋”的话;那么现在男生这一方的表现就是“疯狂”了。
那一句话音刚落;几乎所有人都向天空伸直了手臂、仰起脸齐齐地高呼——
“灵;运行在天空上!!”
戴炳成惊异地瞪了眼睛。没错儿;是“所有人”。不但男生那一方;就连蓝布条那一方也都向天空举起了手;重复同一句话。只不过蓝方的声音明显要低一些;似乎并不想与“敌人”一起高呼。然而那句话好像有着无比重要的特殊意义。即便他们满心不情愿也不得不这样做。
戴炳成是真的吃惊了。不但吃惊;甚至还觉得有兄惧——因为那些孩子身上所表现出来的东西。在他的那个年代;何曾有过这样的事情?一句话;竟然有这样的威能?
这是……邪教么?!
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到了这时候;他已经大概知道眼前的这一切是为什么发生了。这些年轻人的确在为两种不同的理念争吵。然而这些年轻人为什么关心这种事?
因为从前的年轻人有太多的事情可以做。泡吧蹦迪登山恋爱足球网络……每一件事都可以占去他们绝大多数的业余时间。甚至还不够用。当一个社会中充满了形形色色的诱惑时;谁会去关心那休燥遥远的政治理念呢?
——年轻是用来享受生活的;而另外一些事情;是中年以后才应当去做的。那是“大人们”的事情
但在现在这样的社会……大概除了工作就没有什么像样儿的娱乐了吧。而年轻人的精力需要发泄——现在每隔六天仍会有一天的假期;似乎这些年轻人今天就闲下来了。闲下来做什么?
他们会去想;当政者也会想。
不能让他们胡思乱想——因为眼下的社会状况的确会让他们情不自禁地这么干。那么……倘若是自己的话……
就丢一块骨头给他们咬。“理念”之争?太棒了。让他们把所有的精力都发泄到这件事情上来——反正争的也是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们口中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得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人类至少有一种自保的手段——移民工程无疑是最现实的。
任由他们争论;但火星是一定要去的。到了那边以后。他们现在争论的东西才有现实意义。
这不但可以为他们的火气与精力找到一个发泄口;更可以转移矛盾——人们与皇权**之间的矛盾。让他们专心地吵;没空儿去想他们为什么会有这样大的火气。
朱照煦这一手玩得漂亮。戴炳成在心里想。
可问题是……“灵;运行在天空上”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和昨天他在地下疗养院里看到的那一幕诡异景象有关系么?
真是烦屎人了。昨天想了一天都没头绪;只好早点睡觉想着今早早起写。结果在床上躺了两个小时失眠;我心说那就再想想剧情吧。结果想着想着就嚼了炫迈了。彻底睡不着;只好爬起来写。
特么的我辛辛苦苦调整过来的生物钟啊!!我不想失眠啊!!
另外关于炫迈。广告做得那么好;我昨天在超市看到有卖;问了一句说一盒十一块。我寻思着老跟你们吹牛说我嚼高贵的炫迈码字;就买一盒吧。于是先去卖了肾。好歹买了一盒。结果回到家之后怀着激动而神圣的心情嚼了一片……
你妹……你们随便买什么牌子都比这个好吃。可惜了我的肾。:
第六十章 暴露行踪
戴炳成看着那群年轻人,或者说孩子,没来由地叹了口气。如果他是朱照煦也会这样做。但亲眼看到如今的场面,他却觉得……
这些孩子应该在校园里,或者在草地上。见面之后笑着打个招呼,聊上几句有趣的话题,然后勾肩搭背去泡吧。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将过剩的精力用在这种事情上,表现得像是失去了意识的狂躁症患者,喊着他们本身都不清楚是否正确的口号——这毫无意义。
他们眼睛发红、青筋直露,看起来就像是恶鬼一样!
随后他听到了两个人的名字——那个女孩和那个男孩。一个叫李晓东,一个叫李晓璐……他从那些纷乱的话语当中意识到,这是兄妹俩。
他再次叹了口气。
似乎呼喊口号只是前奏。在意识到谁也无法说服谁、并且男生一方因为刚才的那句话士气得到鼓舞之后,他们挥舞着拳头动起手来。
这时候戴炳成再没法儿坐着了。因为他知道这些孩子一定都是能力者。两百个能力者战在一处是什么概念?哪怕都是c级,都可以轻松堆死一个a级了——何况他现在只是普通人。他下意识地打算冲进身后的楼房中“避祸”,但又停住了。
因为另外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们竟然真的只是“动手动脚”而已!
没有人使用能力。
这一幕让他忍不住微微张开嘴。他看得出这些孩子的心里真的隐藏着愤怒,他们并不是想要“手下留情”,也不是都拥有极高的素质、极高的自制力。
但他们就是好像被某种规则约束着、强迫自己不使用那种通过药物得来的力量。就像从前的人们被法律约束着,不到生死关头或者失去理智,绝不肯搞出人命来。
问题是,从前杀了人自有国家机关来将其制裁。然而在这种地方,即便使用了能力又有谁知道呢?总不会忽然有一队执法者从天而降、将他们抓走吧?
那似乎……是一种比法律更强大、更有约束力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