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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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神- 第3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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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真轻轻摇头、退后两步;坐到了越野车的前盖上。然后他仰天看了一阵子;突然对朱狄庞说:“有烟么?”
这三个字似乎卸下了压在朱狄庞身上的千斤重担。他脸上的表情明显一松——四十多岁的人;在此刻表现得却像是一个新入伍的士兵。他有些手忙脚乱地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烟递过。
李真看了看;失笑:“飞云啊。当年我没钱的时候抽的也是这个。你这皇族子弟也抽这烟?”
朱狄庞用火机为李真点着了烟;有挥手要跟他来的那些部属前头救灾。然后才笑道:“您说笑了。是看这烟够劲儿。”
李真点点头眯着眼睛凑过将烟点着;然后才长出一口气。
淡淡的烟雾从他嘴里喷出来;变成一条细细的线。
然后李真想了想;低声道:“你刚才说的事情。压在我心里好久了。”
“实际上当时的情况比你想得要惨烈得多。三宝颜那枚卵;是我带过的。而一开始有人想要彻底销毁它;也是我拦下来的。虽然我有很多理由可以为自己辩护……然而事实就是事实。”
“我把它带过了;它在那里觉醒了。后来帝国官方的宣传说是类种试图从菲律宾的沿海突进城市;而我拦住了它……呵呵;都他吗扯淡。那件事我不仅是有一部分责任……实际上绝大部分责任都在我。”
“它觉醒的时候三宝颜有几十万的人;一些人逃走了;但是我知道还有更多的人没逃走。类种把它们污染……至少几万人变成异种——我是指那些已经逃出市区的。实际上更多的……也许在我和它战斗的时候就已经被埋下了。”
“伤亡统计我一直没敢看;也没敢多问。”李真低下头瞧着地面上的沙粒;又看看朱狄庞;“所以当时我想……豁出了命也得把那东西给干掉。和正义感责任感之类的东西无关;因为是我惹出来的事情。”
“但是没人追究我的责任;我成了英雄。可实际上我是刽子手……我杀了十几万的人。”
“你是第一个当着我的面说出来的。”
李真的声音低沉下。而朱狄庞不安地挪了挪脚;说道:“您……其实您……唉;我们没可能预料到所有的事情。”
李真一笑:“所以经过那件事之后我也理解了帝国政府从前的一些政策——为什么对能力者那样严厉。因为我们都是拥有远超常人力量的非人……一旦这种力量不被控制;贻害无穷。”
朱狄庞也给自己点着了一支烟;想了想:“那么您同意我的建议了?”
李真看着他;摇头。
“不;我的决定不会变。”
朱狄庞微微一愣。
“从前我想的事情太多。”李真叹了口气;“我想的事情太多;而且有人说我太善良。这事儿放在一个普通人的身上或许是优点;但是放在我这里;不成。”
“很多事情把我一步一步推到现在这个位置的;但其实我从前最大的梦想就是一份稳定的工作和一个幸福的家庭。然而现在我想清楚了——既然注定要我做一些事;我就必须狠下心把那事做得凌厉果决。”
“朱少校;你说如果我在渝州和他们开战会伤及无辜;我认可你的意见。但是帝国呢?现在帝国可不止有一个渝州。肖恒想要自立;其他人也是一样的心思。我只诛首恶;对其他人既往不咎……那么在这里做的事情有什么意义?”李真摇头;“我要一个威慑力——哪怕在这里会伤害一些人。”
“在渝州发生的事情会让其他人好好想一想……他们有没有胆跟我斗、他们又到底怕不怕死。杀一人活百万人;这种事情你做不做?”



第九十四章 请君入瓮

朱狄庞怔怔地看着李真。
李真笑笑:“要知道我们现在最大的敌人不是什么割据、肖恒、李恒、张恒。我们的敌人是类种——在它们被消灭之前;帝国必须仍是一个牢固的整体;只有这样才能动员最大的力量;迎击我们的敌人。”
朱狄庞眨了眨眼睛;沉思一会儿之后微微苦笑:“那么……您的眼界要比我开阔。或许吧。”
他叹口气:“我毕竟在这里生活得久了……还是对这里的感情最深。”
李真笑了笑:“于是现在你可以对我说一些事情了——眼下的渝州;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朱狄庞微微皱眉;思量一番之后说道:“肖恒……提拔了不少人。现在渝州的军政系统几乎都是他安插进的人手。他在的时候那些人对他的忠诚度极高;眼下他不在了;仍有一些人不死心。或者不是对肖恒不死心;而是对割据这件事不死心。渝州的隔离带出现得很巧;近城区的原料产地、城里的军工系统、以及一座水电站——肖恒在朝天门附近修的一座水电站;都保存得相当完整。毫不夸张地说;哪怕这隔离带严严实实没有一点缺口;半个渝州也可以勉强自给自足。”
“这么个情况某些人就更想要建立一个王国——宁头不做凤尾是很多人的想法。实际上在我来之前就听到过一种说法;说是您……固然武力超群;甚至可以同一支军队抗衡。但是治理这样大的一片区域不能靠肌肉;您总还是得用他们。”
“总还是得用他们?”李真森然一笑;“莫非他们觉得我和肖恒是一路货色;也想要自立为王?”
他对于那些人的“自信”感到有些好笑。然而在好笑之后他也意识到;那并非纯粹的妄言。他固然可以以极其强硬的姿态将那些人统统抓起来;然后审判。甚至一些人拼死抵抗的话;他也不介意再造几次杀孽。但是也正如他们所说;杀人是他的强项;而政治不是。
并非随便找一个高学历、高智商的人便可以将一个地区治理得井井有条;很多时候一个贪赃枉法人品败坏的官员有可能在这一方面做得更加出色。况且派系这种东西也是一直存在着的——尤其在历史已有数百年的帝国。
他可以毫不犹豫地、不问缘由地杀掉很多人。然而那些人背后的家族、势力将会成为沉重的绊脚石。由他提拔上来的另一批人将会遭遇极大阻力;甚至会有人选择放弃。这种事情在帝国的历史上屡见不鲜;最著名的一个例子就是1903年的“云州暴”。
于是他在冷笑之余静了心;看着朱狄庞:“那么你的建议是?”
“我的建议是请君入瓮。”朱狄庞说道;“某些人还在做割据的梦;另一些其实是观望派。而人数最多的也就是这些观望派——您严惩了其中一部分人;另一些人会觉得您这人下手太狠、不讲情面。在他们那里自有自己的一套法律与道德观;如果是您先将它打破了;那么您就是那个被他们仇视的角色。”
“然而如果是那些人首先破坏了自己的行事准则踏出一步——您再以同样激烈的手段回敬过;谁都不会说什么——他们反而会觉得……您是一个圈内人。您同样熟知这么一套规则;而且你够聪明;可以驾驭它。”
李真哑然失笑:“这岂不是江湖土匪的那一套?够狠够聪明;别人就会纳头便拜?”
“政治这东西;本来就是放大了的黑社会法则。”朱狄庞笑起来;“只不过是披上了更加光鲜外皮的土匪圈子。”
李真低头笑了笑;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眯起眼睛看朱狄庞:“再详细说说。”
“您可以示敌以弱。”朱狄庞边思考边慢慢说道;“只有我们这些人见了您;其他人还不知道详情——我可以回转述。既然肖恒并非人类;那么伤害到您也是在情理之中。我们这些人;都是军队的老人;知道您的事情。但是那些文官未必——他们虽然知道您的厉害;但是没有亲眼见到之前人人都会有那么一丝侥幸心理。”
“假使您现在受了重伤;却是在硬挺着……那么只要我放出一点风声;想必很多人乐意看到您葬身于此。如果帝国的第一战将李真都陨落此地;那么渝州的事情在相当一段时间里;就无人敢于过问了。”
“您不出手;他们先出手。之后您再暴起一击;将其一网打尽。”他砸了一下自己的拳头;“这事情听起来比较容易;但是您得给我些时间好好运作;打消他们的疑虑;再将他们煽动起来。”
李真摸了摸横放在膝上的那柄朗基奴斯之枪;淡淡一笑:“受了重伤……硬挺着。唔;这说法不错。”
他从车上跳下来;将那柄枪在手里了挽了个枪花儿;似乎因为朱狄庞的一番话心情变得稍微好了一些:“你果真是个聪明人。”
朱狄庞微微退后一步;眼神在那柄枪上一扫而过:“我很想做些事。只不过从前只能等;现在却可以放开手脚了。”
“那么就是如此吧。”李真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然后抬起手里的枪;“知道这个是什么么?”
朱狄庞这才仔细打量它;不确定地说道:“是……您的武器?”
“对;武器。朗基奴斯之枪。”李真点头微笑;“用这东西杀类种或者异种;高效简洁;一击即死。有它在;管他什么妖魔鬼怪;都是笑话。”
朱狄庞笑了笑:“之前听说过……但没想到是这样子。我知道您登月也是为了它——不过晚了五年回来……”
他的脸上露出惊诧的神色:“难以想象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很多事情我也想象不到。然而该来的总是要来。”李真微笑着说道;“既然我们都已经衙了——那么接下来;但愿谁都不会遗憾。”


第九十五章 猛龙过江

朱狄庞所说的第二波援助在傍晚的时候才到来——因为原本就是“急中生智”;随口一提。
而李真则在晚些时候;随着迟归的车队一同入城。
古有征服者入城;而今也是“入城”。渝州的市区本是没有城墙的;但肖恒搞了一个——在江北的阳光城主城区外围大兴土木搞搞出一圈现代化的城墙;墙头上安置的并非古代的烽火台与弩箭;而是各种现代化的武器装具。原本在现代战中这种防守放手早被淘汰——二战时候的马奇诺防线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然而现在不同往日。天空已经被危险的隔离带占据;低空区域则是武装直升机称王称霸的天下。武装直升机面对地面目标或许是极具优势的杀手;但也有更多的方式可以将它们从低空之中击落。它们没法儿非得太高;也没有战斗机一样的高速;因而如今的战争局面变成了一种奇特的形式——人类可以利用电能;但空中优势已不是决定一场小型战争成败的决定性因素。
渝州多山地;一条直直的宽阔大陆向远处延伸;到了尽头的时候已经变得高高;好像悬在半空之中了。李真坐在车里;身边就是朱狄庞。他听这位皇室后裔用半个小时的时间再一次详细叙述自己的计划;然后沉默一会儿。
朱狄庞显得有些忐忑;显然不希望自己作为一个“谋士”第一次献计便被这位将军否定。
但十几秒钟之后李真微微一笑:“好。就这么办。”
朱狄庞松一口气:“您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李真摇头:“就按照你说的来。”
他转头看看朱狄庞;又轻轻拍了拍横在膝盖上的那柄枪:“一切都很好。”
随后他有些疲惫地靠在座椅上;低沉地咳嗽一声。
外面是黑暗的山地;只有零星的灯火闪烁里黑暗里;就好像鬼火。
朱狄庞在车内微黄的灯光下眨眨眼;略一犹豫之后问:“您……身体不大舒服?”
李真脸色一变;但随即恢复平静。
“怎么会?”他笑了笑;“我已经有几年没尝过生病的滋味儿了。”
朱狄庞又看看他的脸色、点头:“那就好。”
车辆行进、车身微微震动。两分多钟之后;李真又咳嗽了一声。
朱狄庞看看他。欲言又止。但他仍旧开了口:“将军。其实……我们可以把这件事儿往后推上一两周。你趁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我说得不够清楚?”李真忽然发起火来。他猛地转头看向朱狄庞;“还是你觉得我有什么问题?”
从两个人见面之后似乎是李真第一次如此发作。他眸子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怒火;身体像一杆标枪一样坐直、紧抿嘴唇;直勾勾地盯着朱狄庞看。
少校被他的火气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往一边靠了靠;抬起手来:“不不……我只是……好吧。既然您这么说;我就不再问。”
李真仍旧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勉强转过头;面无表情地坐直了。
直挺挺地坐着;没有再靠着椅背;目视前方、不肯多说一句话。
而朱狄庞只偶尔用余光瞥瞥他的脸。又看看他掌中的那柄枪。
又过二十分钟;前方的天空渐渐变得明亮。一条暗黑色的城墙出现在远处的地平线上;城墙之后则是一整座繁华的城市——那么多的高楼林立、直冲云霄。高楼上闪烁灯火、霓虹流转;看起来就好像是六年前的世界。
即便是一直面无表情的李真也忍不住将身体微微前倾;张大眼睛看过。
在从前是极常见的景象——平阳的夜晚要更加繁华。
可这是他六年来第一次再见这样的景象——一切都未发生之前的景象。繁华的夜色、川流不息的车辆与人群;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无数人赞叹过这景象也有无数人唾弃过这景象;但无论是从前的哪一种人。到了如今只会心生感慨、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到那个对一切一无所知、心浮意躁的时代。
朱狄庞变得有些紧张起来。他放下车窗探出头向前看——前方的路口原有街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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