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目的只是驱散式神的话,即使射不中也无所谓,但是考量到所剩不多的弹药量,下次再遭遇式神军团时,一定得要确实射中目标。
不过眼前仅存的「孤注一掷枪击决胜负」这条路,八成最后只会落到弹药用尽、任人宰割的下场。
「对不起,大将!凭我们的智商,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这样下去的话,就没办法让大将和公主大人再会了!」
「你们就别再提那件事了!总而言之,幸存下来的人全都要一起回京都!我已经不想再让别人为我牺牲了……」
「相良大人,您不能泄气啊!」
「就是说啊,有您这个替我们着想的心意就已经足够了。说到底,您终究和我们这些下层步兵不一样啊。」
「……不,看到同伴们一个接一个倒下的光景,我深刻体认到一件事。人的生命都是无价的,没有轻贱贵重之分……」
「大将!现在不是说大道理的时候,认清现实!要是大将死在这种地方的话,公主大人要怎么办!」
「大家都发誓要拼命守护您了,要是您现在解散大家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您,相良大人啊!」
「就是啊!咱们的梦想还得靠您来实现,相良大人!」
「你们……呜呜……真是一群无药可救的大笨蛋……!」、「说得没错!大将!」、「您也和我们一样是被织田公主勾走魂魄的大笨蛋啊!」、「我、我对信奈根本没有半点意思,只是为了向那个小气的家伙讨到我应得的恩赏,非得活着回去不可……!」、「大将又在死鸭子嘴硬了。」——良晴和士兵们在泥泞中手握着手,先是「哇哈哈哈」豪快大笑,接着又「呜呜呜呜」流下男儿泪。
「又来了。」、「从昨晚开始就不停重覆这个情况。」丝毫不露疲态的酷男半藏和前鬼无奈耸耸肩。
「真受不了。居然对吾主·半兵卫的活跃心存嫉妒,土御门家也堕落了吗?再怎么说,土御门家也是安倍晴明公的后代,阴阳师一族之首啊,时代真的变了。」
前鬼一面看着一旁跳来跳去的青蛙,一面轻轻叹息。
「良晴啊,阴阳师的时代也差不多到尽头了吗?」
「比起那种事,现在最重要的是土御门那小子!前鬼,你有没有让那些棘手的式神全灭的办法?我们现在就好像被空军的战斗机部队盯上了一样。」
哼,我听不懂你的南蛮语——前鬼笑了笑。
「虽然我不晓得那是什么玩意,不过我也说过了,我的力量在这一带会减弱。原因之一是这里和京都相比之下,散布于大气中的『气』太过微弱,另外就是吾主卧病在床的缘故。」
「你就不能想想什么办法吗?人与人之间的战斗也就罢了,式神不是我这个现代人能够应付的东西。」
「那么堵住龙穴,断绝此地的龙脉怎么样?」
「龙穴?龙脉?」
这两个词汇好像很耳熟,不过是什么意思啊?
「龙脉指的是流动着『气』的大地脉络,龙穴则是龙脉的重要地点,『气』从大地喷出的特别场所。」
如果把『气』的流动想成电车的话……龙脉就好比『气』来往的轨道,龙穴就好比『气』停驻的车站吧——良晴点了点头。
「由阴阳师的护符召唤出来的式神,都需要靠着吸收从龙穴漏出的『气』才能维持在现世的形体。」
这么说来,如果破坏这一带的龙穴,那些式神就会变弱罗?半藏低声发问。
「嗯,只要找出大型的龙穴,并且将龙穴堵住的话,式神们就会陆续消失。当然我也会消失,说起来我之所以能长时间活动至今,也是因为吾主半兵卫当初用了五张护符召唤我。」
这个方法好像可行……虽然前鬼会与敌人的式神军团一起消失,不过在战力上将会倾向对我方有利,反正式神只会消失不会死亡,所以就算前鬼消失了,也能够在京都再会。
「那你说的龙穴在哪里?」
「龙穴多半位在山里,外观通常是洞窟,或者露出地表的大洞,龙穴所在的土地上大多有兴建神社。这是为了防止大地的『气』被邪恶的术士恶用,例如守护京都鬼门的睿山,原本就是祭祀京都最大龙穴的神杜。」
Power Spot(能量景点)上往往有建神社就是因为这个理由吗——良晴喃喃自语。
「既然如此,咱们就把这一带所有的神社找出来,统统破坏掉。」
「说得对,龙穴一定就在其中。」
「你们给我慢着!像只无头苍蝇般四处乱跑的话,只会沦为落难武士狩猎集团的下手目标!而且也有可能被式神军团发现!」
良晴连忙制止士兵们。
「在这种深山秘境之中,应该不会有镇守龙穴的神社。我猜土御门为了不让我们发现龙穴的场所,特地把我们赶到没有神社的土地上。」
双眼闪烁金色光辉的前鬼回答。
好,决定了!
良晴突然起身。
「我们出发吧!前鬼,首先要怎么做!?」
「寻找洞窟。」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确实有很多洞窟都会喷出天然气!毕竟所谓的洞窟就是大地的裂缝啊!」
「喔喔喔喔喔喔~~」卧倒在地的殿后部队勇士们一齐小声吆喝。
一行人把所剩无几的弹药当成最后的武器,打算转守为攻。
在山中搜索了约一刻钟。
腰间系着绳索,从崖边垂降至谷底的前鬼,指着一个洞窟说:「在那里!」
「我闻到大量的『气』从那里传出,只要封住那个洞窟的话——」
可是……
殿后部队的疲劳感与紧张感早已达到极限,因此丧失冷静的判断力。
「好~~大家上啊啊啊!」
「把洞窟埋起来!」
「这下总算能带大将回京了!」
「等一下,那可能是土御门的陷阱,还是先让忍者——」
无视前鬼的制止,殿后部队一齐冲下山崖、跑向洞窟。
「你们别急啦!喂喂喂喂喂——!」
「真是的。」良晴一边抱怨,一边扛着种子岛火枪滑下山崖。
结果——
果然是陷阱!
下一秒,土御门久修操纵的低级式神军团从洞窟里倾巢而出!
此时此刻,殿后部队的勇士们都有了战死的觉悟。
「我们中埋伏啦!」
「相良大人,快逃啊!」
「我们会充当盾牌暂时挡下敌人的!」
「别说傻话了!我怎么能丢下你们不管!」
良晴举起种子岛火枪向前突击。
眼前的同伴们陪自己经历这么多苦难,良晴再也不想失去任何一人了。
「久修————!臭小子给我滚出来————!有种就亲自出来作战啊!你到底把人命当成什么了————!」
情急之下胡乱射击的良晴,不久就把弹药用光了!
在飞天怪物张牙舞爪的攻击下,同伴们一个接一个倒下。
眼看殿后部队全灭也是迟早的事情!
从山崖上降落的前鬼目睹这幕凄惨的光景后,面无表情地小声说:
「喂,半藏,这样下去我会被主人痛骂的,你扛着相良良晴逃走吧。」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服部半藏冷冷回答:
「……没用,如今弹尽援绝,想逃也逃不掉,相良良晴应该也已经做好觉悟了。」
「既然如此,那只剩下最后一个手段了,干脆在这里杀了相良。」
半藏与露出狞笑的前鬼瞬间四目交会。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半藏轻轻点头。
然后无声无息地一跃而起。
半藏跳进混战现场的中央,迅速放出一阵烟幕,暂时剥夺式神们的视力。
接着他身手俐落从良晴背后抱住良晴。
「放开我,半藏!我绝对不离开这里,我要战到最后一刻!」
「哼,因为你不想再看到士兵们丧命了?」
「反正逃也是死,不逃也是死,那我宁愿选择和同伴一起战死!不行吗!?」
「织田信奈在金崎时应该也想对你说出同样的话,但最后她还是抛下你离开了,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她是这个国家不可或缺的存在!可是我……」
「——你想说你是来自异地的浪人,所以有没有你都无所谓吗?相良良晴,你真的是打从心里这么想吗?」
「……这……」
坦白说,也许是这样没错。不过……已经有太多士兵为了我断送性命,还有信奈当时流下的眼泪……
我怎么说得出口……!
尽管如此,只要交出我一个人的脑袋,就能保住其他人的性命也是事实,因为土御门的目标只有我一个人。
鲜血从良晴的额头上泊泊流下,强忍泪水的良晴不发一语。
「那么我换一个问题吧。相良良晴,你愿意为了同伴而死吗?」
「当然!虽然再也见不到信奈有点遗憾……啊!可恶,我果然还是不想死!不过,我也绝对不会丢下同伴自己逃走!我知道我很贪心!鱼与熊掌我哪边都不想割舍!」
真像你的作风——半藏低语。
「既然如此,你就死在这里吧。相良良晴——织田家晋升最快的家臣,墨悮一夜城的英雄,只要身为头号悬赏人的你一死,土御门和那些觊觎悬赏金的落难武士狩猎者也会失去目标。要脱离眼前的困境就只能这么做了。」
「……咦?半藏?你……?」
「差不多到此为止了。」
终于从洞窟深处现身的土御门久修,将手中的扇子轻轻一挥。
半藏施放的烟幕顿时被吹得烟消云散。
但是当烟幕散去后,土御门久修看到的却是——
浑身浴血的服部半藏——
他表情冰冷地用匕首抵住相良良晴的脖子。
原本在崖边观战的前鬼不知去向。
大概是看到胜负已定,于是逃之夭夭了。
又或者是被式神军团打倒消失了——
说起来,前鬼虽然是高等式神,身上的『气』却格外薄弱。
也许光是维持人形就已经相当吃力了。
「看样子是我赢了,只要能取得那只猴子的首级,其他杂兵的死活我才不在乎,太麻烦了,就放你们一马吧。」
接着半藏回答:
「知道了,我就用最后一颗炸裂弹,把相良良晴炸得粉身碎骨。」
※
时间往前追溯到良晴向式神军团发起最终决战之前——
信奈一路策马疾驰。
相良良晴恐怕已经……
内心隐隐作痛。
就连父亲过世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难受。
因为父亲是病死的。
但相良良晴死去的理由却是……
就算如此。
信奈已经发誓再也不哭了。
比起那些为了守护别人而死的人,残存在世上的人——被托付生命的人往往更加悲伤难过,甚至比死还痛苦。
(要是我这时候不振作起来的话,猴子就白死了。不,猴子一定还活着。没错,万千代她们在撤退之余还帮猴子确保退路……更何况还有聪明伶俐的十兵卫协助……我现在只能相信他,努力活下去!)
骑马来到通往京都的山路——若狭街道的终点时,信奈有生以来首次双手合十低下了头,此时此刻,她好像明白那些向神佛祈求之人的心情了。
在葬礼上所流的眼泪,以及把希望寄托于僧侣们的祈祷——
并不单单只是为了自我满足而已……
距离京都还剩下一小段路。
听到『织田信奈战死?』的消息,企图重新掌握京都的三好一党。
躲在甲贺伺机东山再起的六角承祯。
以及深信进军京都的路上不会再有阻碍的浅井朝仓军。
只要自己活着回到京都——
只要「织田信奈」以出人意料的速度返回京都——
就能够重挫这些势力的气势。
还坚持得住。
只要名为织田信奈的女武将还活着,织田军就能重整旗鼓。
为此信奈舍弃了重要的东西。
梦想。
尚未抓住的梦想……即使如此——
也绝不哭泣。
必须带着笑容活下去才行。
为了减轻身上的重量,信奈脱下铠甲,只穿着单薄的小袖和服策马赶路。
尽管如此,仍然有一个东西她坚持要带在身上。
收纳在怀里的良晴遗物……信奈单手紧紧握着未来的南蛮时钟。
「六!这里是哪里?」
「公主大人,我们目前在睿山(比睿山的别称)西边的山脚·云母坡一带!一旦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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