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来时常去顾家走动吃酒,闻听顾府的三娘有个能干的贤良名儿,便打起了她妹子的主意,想着娶了家来,续在房里,后院也好有个管事掌家的人,他那个丫头也有人照管,再说跟顾程成了连襟,彼此也有帮补。
打了这个主意,今儿特特遣了随身的小厮拿了拜匣送了贴儿过去,请顾程来他府里吃酒,又怕两人吃酒无趣,把后街儿王家的玉姐儿跟她妹子唤了来,在席上递酒唱曲取乐。
顾程到了冯家的时候,玉姐儿跟她妹子早到了,玉姐儿跟芙蓉园里的娇杏儿,本就是顾程的老相好,平日里顾程脚儿都不沾家里,成日宿在外头,便跑不了这两人,这一晃都小一年了,原先顾程也想把这两人都纳进府去便了,却不想稀罕上了徐大姐儿,倒把外头这两人给丢到了一边,老太爷的五七都过了,也没往两家去。
玉姐儿心里不禁暗暗焦急,让人去芙蓉院那边望风,嘱咐若瞧见顾程的影儿就回来告诉她,倒是也没见往那边去才略放了心,只她娘道:“不哄着他纳了你,总不是常法儿,如今你妹子也大了,瞅机会你跟他递过话儿去,让他梳拢了你妹子,你们姐俩儿轮着番,就不信勾不住他的脚儿。”
这玉姐儿想想也是这个理儿,正赶上今儿冯来时使人来叫,便把她妹子玉香好生收拾一番带了去。
眼瞧见顾程迈脚进来,伸手推了她妹子一把,玉香一个踉跄,身子往前朝顾程怀里扑了过去,顾程伸手接住她,搂在怀里端详了端详才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玉香,这么一打扮,爷差点认不出了,怎的平地里还站不稳妥,仔细跌一跤,磕破了,回头疼的哭。”
放开她,对她后头的玉姐儿道:“你这当姐姐的,也不照顾着你妹子些,好在哪里做壁上瞧。”玉姐儿这才上前见了礼,掩着嘴咯咯笑了一声道:“这可怨不得奴家,我这妹子自来生的巧,一双小脚比旁人的都小,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便是立在哪里也不稳,常摔跤,为此,不知道吃了我娘多少打,才学得了几支舞,脚小,跳起舞来倒瞧的过眼,过年便十四了,我娘正惦记着,寻个人梳拢了她呢。”
顾程这才底细去瞧那玉香,记得前些日子,还是个额发齐眉的小丫头,今儿把头发梳起来,身上穿着白衫儿鹅黄裙儿,立在哪里虽形容尚小,她那裙下一双金莲,却真裹的小巧,一走起路来摇摇摆摆,倒颇有几分袅娜之态,心下也不免动了动,。
来时瞧他盯着玉香的裙下瞧,便知他有意,笑着跟玉姐道:“回去跟你娘说,还去寻什么旁人,这不眼前就一个现成了,你们姐妹一块儿服侍哥,岂不也是一段佳话,难道你还吃味儿不成?”
玉姐儿笑着瞧了顾程一眼道:“吃什么味儿,就怕我们爷眼高,瞧不上我妹子。”
顾程伸手在她腰上摸了一把道:“你这张嘴真真最巧,什么话儿都让你说尽了,让爷爱上来又恨不得拧几下子。”
玉姐儿咯咯一笑凑上唇来:“爷要亲嘴便亲,奴家是怕爷有了新人,就忘了我这个旧人了,这些日子不见爷的面,奴家成日在门首望着,把那街头的石头牌楼都快望穿了。”
顾程搂着她,亲了个嘴儿,边往里头走,边道:“老太爷的丧事刚过,我哪里能得空,今儿可不才腾出身子来。”
到了席上落座,玉姐儿执壶斟酒,先让玉香敬了顾程一杯,姐两个才下去整治琴弦唱起曲儿来。
冯来时听了一会儿笑道:“以往不理会,这玉香打扮了,倒颇齐整的模样儿,唱的曲儿比她姐也不差,哥若梳拢了她倒也便宜。”
顾程笑道:“这会儿还不急呢,怎样也要过了年,到时再说吧!对了,前儿听见说你家丫头病了,可好些了?”
冯来时叹道:“我这丫头每常病,也是没法儿,我这心里惦记着,续进来个婆娘,旁的也不求,只求我这丫头有个娘照管着才好。”
顾程点点头道:“正是这个理儿,瞧上了谁家的,可有了计量没有?”
冯来时可不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忙道:“不瞒哥,弟心里中意了个人儿,说起来,这人儿跟哥还沾着亲呢。”
顾程听了不禁道:“哦!跟我沾亲?是谁?”冯来时道:“便是你家三娘的亲妹子。”
顾程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她,倒是个好的。”
冯来时道:“既是哥知了,弟还要烦请哥回去跟三娘递个话儿去询问询问,若那头有意,我这便请媒人上门。”
顾程道:“这有什么难的,等我回去说。”
两人这一顿酒吃到起更方散了,顾程已有些熏然欲醉,旺儿扶着他出来,就瞧见玉姐的车停在外头,车帘儿撩起来,玉姐妖娆娆的瞥了顾程一眼,道:“爷今儿还不去我哪里吗?刚头席间说的那些话都是哄奴家的不成。”
顾程吃了酒,本勾起淫心,却有些惦记徐大姐儿,才想着回府去,这会儿忽又想起,昨儿折腾了一宿,今儿晚上定干不成事儿,倒不如宿在玉姐儿哪里便宜,便道:“爷何曾哄你,这就去。”
跟着玉姐儿去了王家,到了门首小声跟旺儿吩咐:“你莫再这里守着,明儿一早记得来接爷回去便是了。”旺儿这才转身回去顾家。
顾程进了玉姐儿房里,玉姐儿忙着紧的伺候,又让备醒酒汤,又打洗脚水,伺候他洗了脚,便携手入榻,枕席之上,玉姐儿自是百般的顺着顾程,随着他折腾,直折腾到鸡鸣时分,方尽了兴,搂着睡了。
玉姐儿恍惚觉得,也就闭了闭眼,天儿就亮了,玉姐儿本想着,今儿顾程定不回去了,不想天刚亮,旺儿便来接。
玉姐儿支起胳膊,打了个哈气道:“如今丧事已过,还有甚事,索性在我这里住上几日,又如何,巴巴的这早就起来折腾。”说着想起什么,酸溜溜的道:“不是惦记着去芙蓉院呢吧!”
顾程捏了她的脸一下道:“爷家去有事呢,昨个你不也听了,爷应了冯来时,回去跟你三娘递话儿呢。”
玉姐儿一听他不去芙蓉院,转嗔为喜,下地来服侍他洗漱穿衣,给他梳头发挽好了髻,戴上网巾才道:“三娘的妹子倒是好福气,虽说是续弦,可好歹是个正头娘子。”
顾程听了,搂着她亲了几口道:“你莫急,如今丧事刚过,不好就纳新人进府,待再过些日子,抬了你去,也做个长久夫妻,便是了。”
玉姐儿一听这话,遂了心,哪里能不欢喜,凑过身子两人又亲热了一番,才送着顾程去了。
顾程进了家,也不去前头书房,直奔着后院玉芳哪里去了,匆匆进了屋,正赶上徐大姐儿要跪下磕头。
玉芳虽不敢难为徐大姐儿,却也没想到爷这着紧,徐大姐儿前脚刚来,爷便到了,思及如今徐大姐儿正得意,哪里敢真受她的礼,伸手搀起她道:“地上凉,你如今身子弱,今儿就算了吧!”
却忙着给顾程见礼,徐大姐儿也跟着福了一福,低着头,用眼角扫了顾程一眼,心话儿这厮不知昨儿去哪儿鬼混了,这身上好大一股子香味,都有些刺鼻子,嫌恶的皱了皱鼻子,正对上顾程笑眯眯瞧过来的目光,徐苒遂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低下头去再不看他。
顾程一愣,继而低笑了一声,玉芳在一边瞧了个满眼儿,心里暗叹,不说徐大姐儿性子变了多少,只瞧爷这模样儿,真是稀罕到了心里去,只珍珠瞧见徐大姐儿真气的七窍生烟,尤其这会儿瞧爷的意思,更恨不得上去踹这贱人一脚才好,却又惧着爷不敢放肆,只用一双冒火的眸子,死死瞪着许大姐儿。
徐苒一进来就瞧见了珍珠,想起上回在灶房院儿她就没事找茬儿,以往不定怎么欺负徐大姐儿呢,可惜这丫头也不算多有心计的主儿,竟在表面上使厉害了,若还当她是过去好欺负的徐大姐儿就错了主意,她不寻事正好两下清净,若再来找茬,自己才不惯着她,都是丫头谁怕谁?
☆、徐大姐仗势
玉芳对许苒亲热的道:“以后尽心伺候爷才是,我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倒是有一块尺头料子闲搁着也是搁着,给了你裁件衣裳裙子倒便宜。”说着扭头吩咐珍珠:“去里头取架子上的尺头来。”
珍珠真是十万个不乐意,昨儿晚上二娘巴巴的让她倒蹬箱子,寻出几匹鲜亮的尺头料子来,她还当是要赏自己的,二娘早不喜穿这样鲜亮颜色的衣裳了,不想却是给徐大姐预备下的。
扭着身子慢吞吞的走了进去,咬着牙瞪着帘子外,刚拿在手里的尺头又撂下了,却从那头架子底下,摸出一匹要糊窗户的青纱,寻个包袱皮胡乱裹了,拿将出来,没什么好气的递在徐苒手里。
徐苒见她目光闪烁,不定使了什么坏心,见那包袱皮系的松垮,她稍微抖了抖便散开去,露出里头灰扑扑的青纱,被顾程一眼瞧见,顾程脸色略沉,瞄了玉芳一眼道:“爷瞧瞧,可是什么好尺头。”说着一把从徐苒手里夺了过来,把那包袱皮撇在地上。
玉芳被他那一眼瞄的,心里咯噔一下,再瞧那纱,不禁暗暗恼恨珍珠,这丫头气不愤徐大姐儿得宠,可这样一来,不赶着给自己穿小鞋呢吗,爷还在这里呢,
忙把那纱接过来对珍珠道:“怎的让你拿个东西都拿错了,这哪里是做衣裳的,是我让婆子寻出来,下月里糊窗户门的,架子上那匹大红的才是,快去换来。”
珍珠瞪了徐苒一眼,不情愿的进去换了来,玉芳又另外给了徐苒两只银簪子才让她去了。
徐苒出了玉芳的院子,往三娘那边去,刚走到月洞门,就见身旁婆子住了脚,低声道:“爷过来了。”徐苒转身,果见顾程也出了那院儿,笑眯眯的往这边儿行来,到了跟前对婆子挥挥手道:“正巧我有事要寻慧莲,带这丫头过去倒便宜,这里不用你,且回去吧!”
那婆子应了一声,福一福走了,顾程见没了人在跟前,胳膊一伸就要搂着徐苒亲嘴,把徐苒膈应的不行,一把推开他,窜过了月亮门,跑到那边一株石榴树后头,对顾程嚷嚷:“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可喊了啊!”
日头下小脸红扑扑的,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说不出伶俐可爱,如今的徐大姐儿,顾程是瞧着哪儿哪儿都好,便是没规矩也当成了情趣儿,跟外头家里这些妇人皆不一样,就跟朵带刺的花儿一样,瞧着好看,想折在手里把玩,不想却被她的刺儿扎了手,扎了手也没扎疼,倒跟隔靴挠痒痒儿似的,越挠越痒,直痒到你心里头去。
顾程呵呵笑道:“你跑什么?青天白日的,爷还能吃了你不成,昨儿爷吃得醉了,没回来瞧你,这会儿见了,还不让爷好生亲近亲近。”
徐苒听了这话暗里撇撇嘴,却板起个一本正经的脸色问:“你昨儿可是跟脂粉铺子里的掌柜吃酒的吗?”
顾程一愣:“尽胡说,哪里来了个脂粉铺子的掌柜,是后街上的冯来时。”徐苒点点头:“想来那什么冯来时是开脂粉铺子的了?”
顾程被她胡言逗的笑了两声道:“他家原先倒是有个买卖,破了本钱收了,也不是卖脂粉的铺子,怎的越发胡说起来。”
徐苒歪着头道:“既他不是卖脂粉的,怎你身上沾了这许多香味儿回来,老远闻着就呛人的鼻子呢。”说着小手还在鼻尖上扇了扇风。
顾程这大半天才听出来,原是为他身上脂粉味儿,家来本要洗澡换衣裳的,还不是心里惦记着这丫头,怕她在后院里吃亏受委屈,才巴巴的赶过来,倒被她嫌弃起来。
顾程挑眉笑道:“爷的心肝儿,闹半天是吃味儿了,不是你昨儿跟爷说身子疼,入不得,爷才宿在外头,这会儿却来吃味儿,若早依着爷,便是外头有十头牛也拽不住爷的腿儿。”
徐苒哼了一声:“我吃什么味儿,轮也轮不到我个当丫头的吃味,只这味儿着实呛的人难受,你离我远些,省得我打喷嚏。”说着顺着路往前去了。
顾程摇头失笑,赶着她的脚儿到了慧莲这边,徐苒也不傻,略听说这三娘比刚头那个二娘有性情,自己这么进去,即便不会受什么委屈,说不得也要听几句夹枪带棒的闲话,倒不如跟着顾程进去,能仗他的势,为什么不仗。
打了这个主意,到了院外头便立住了,等着顾程过来,顾程到了跟前,不禁笑了,凑到她耳边道:“怎不跑了?这会儿不嫌爷身上的味儿呛人了不成?”
徐苒白了他一眼道:“有人出来了。”
玳瑁原是在廊檐下挑绣线,一抬头瞄见院门外头有人影儿立着,想是哪个徐大姐儿过来给三娘磕头了,便撂下手里的活计,迎了出来,这一出来瞧见爷也在,不禁唬了一跳,急忙见礼。
顾程摆摆手,扫了她两眼,玳瑁是他收用过的丫头,模样儿自然不差,性子却跟她主子相仿,有些过于板正,比起来,顾程原先倒更喜欢玉芳屋里的珍珠,虽说模样比不得玳瑁,枕席风月事上却颇有风情,如今瞧着玳瑁这模样儿,比对着一旁的徐大姐儿,却立马又分了高下。
徐大姐儿今儿仍穿着昨儿的白衫儿蓝裙儿,满头青丝编了一条麻花辫,拨在胸前,露出两只玉白的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