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汉军杀来!!!”营外慌张的脚步声中,一名副将跑入营中甚是惊慌。
“慌什么?有本帅在,有什么怕的!”汲桑见了更加恼火,一股怒火倾泻在这副将身上,甚是猛烈。
那副将气急败坏的道:“近万汉人,大帅还是去看看吧!”
“啊!?快随我来!”汲桑脸色大变,连忙向外走去。这安德县也不过才万余汉军,苟晞有多大的胆子敢调派所有兵力来攻击自己?就不怕安德县丢了!?
“大帅你看!”营内胡人早已手持刀枪进入战斗状态,看着应外黑压压的汉军足足有一万人上下气势雄壮,甚是精锐。
汲桑看了一眼汉人的阵势心中已是慌张,见递过来一封信不觉奇道:“这是何物?”
“此乃汉人射入,送与大帅。”有守将在旁苦笑道。
胡军骑兵甚多,然汲桑一路人马竟是清一色的步卒,其不受重视可见一斑。否则即便只有四千人马,又怎对一万汉军产生了畏惧之色?
“退兵?白日做梦!”汲桑见那信上洋洋洒洒写了几百字,都是劝自己退兵免得大败云云,饶是心中胆怯又怎会在众人面前露出?
副将此时凑上来道:“汉军之中尚有骑兵,若攻破营寨,大帅的安危……?”
汲桑环视众人,自己倒是需要个台阶,可一战都不打就退兵,回去了还不被车骑将军砍了脑袋?
心念电转灵机一动,汲桑阴测测的笑道:“告诉汉军,我等退兵便是。”
“大帅!!?”在场胡将明知兵力相差悬殊,却不想汲桑竟是如此选择纷纷急身上前据理力争。
汲桑见了心中暗呼侥幸,若不是自己灵机一动真的要张罗退兵,这些人怕是日后都不会再追随自己,甚至有人把事情捅上去取而代之也是说不定的。看这些嘴脸就知道安的是什么心呢!
“嘿嘿嘿嘿,我等暂且退兵,汉人必定松懈,到时候杀他一个回马枪,大家以为怎样啊!?”汲桑怪笑一声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对于汉人天真的送来书信让自己退兵感到十分的意外与欢喜。
“大帅妙计!”一群胡将闻言方才恍然大悟,连忙各个抚掌称赞。
汉军果然如约兵退十里,收敛探马。汲桑也是拿出一副老实人的面孔带着四千胡军灰溜溜的夹着尾巴弃营而走,安德县外围的胡军兵力似乎便迎刃而解。汉军在仔细探查之后,便一股脑的奔赴西平县而去。
监军潘滔见苟晞对于胡人的诚信毫不怀疑,不觉担心道:“胡人轻狡无信,令道如此引军离开,倘若胡人去而复返若何?”
苟晞放声大笑道:“汲桑此人不过是牧场场主出身,小心经营惯了,如何敢冒险与我大军抗衡?”
潘滔神色不悦道:“那石勒为奴隶出身,如今不也是一方强敌?”
苟晞更是笑道:“监军留守便是,石勒亦曾给汲桑牧马,观二人如今地位天壤之别,这等跳梁小丑不值一哂!”
汉军卷尘而去,徒留潘滔与千余将士留守安德,望着远去的万余人马潘滔唯有望天兴叹。自己百般提醒,奈何苟晞兵权甚重,才疏志高,如此为人虽是善战,可终非社稷之福。换做是其他人,对于监军之话语是十分重视的,但苟晞权欲极大,监军在苟晞这里也只是个摆设罢了。
无奈之下潘滔只好整顿城防,处处严密部署,更是下令城在人在,城亡人亡,下定决心固守这安德县城。
半个时辰过后,尘土大作,外围的汉军探子慌张而回,那汲桑果然率军返身杀来!
“哎!无信小人,自大苟晞,倘若不是吝啬兵力不肯攻打汲桑这个小人,何至如此?”潘滔咬牙切齿愤恨不已,看着四下围定的胡军很是愤怒。
见汉军神色慌张在城头奔走,汲桑以及一干胡将都是怪笑连连,欢畅之极。这苟晞说什么是伪汉名将,到头来被自己骗走也不过如此罢了。
“大帅高明,只是一句话便让苟晞拱手让出了安德!”
“就是,相信这一次车骑将军必定要记下大帅的功劳,到时候汲大帅可不要忘了我们啊!”
汲桑在车骑将军刘聪眼中本就不是什么入流的人物,否则也不会给了四千战斗力不堪的兵力在此威胁安德县。灵光一闪的妙计骗走了汉军主力,汲桑在众人的吹捧下也觉得自己时来运转,到了升官发财的时候,于是催促各军开始攻城。
安德只是小城,内中甚至连百姓都没有,城墙矮小单薄,不太适合用来防御作战。汉军对此也是持有同样的看法,在四周连坞堡都没象征性的修筑一个也间接的证实了安德确实不是一处适合防御战的城池。
呐喊着冲锋上前,冒着矢石奋力登城,放到自家军队中战斗力也属于不堪的胡人在交战之初便展现出了完全不同的昂扬斗志与战斗力!城中的汉军神情还能看的清楚,那与面对大刀巨斧临身的临时之人没什么分别。
实际上城中的守军哪里知道这四千人大都是滥竽充数而成?只当是常规的胡军,因此才如此紧张。
反过来在胡人眼里,这是敌人胆怯的真情流露,无形之中便激发了胡人的杀性与斗志,增强了决心与信心。攻城战迅速的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那城上的守军也非是一等一的好兵,战斗力强的都被苟晞带走,留下的大多是老弱病残。
你来我往将近一刻钟,胡军大感吃不消,虽然杀伤了一些守军,可想登上城头仍是要更加努力才行。
“都给老子向前冲!先登重重有赏,退后者杀无赦!!”汲桑亲自督战此刻也是急红了眼,自己也知道这帮蠢材战斗力有限,可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立下大功的机会,若是抓不住日后有无这样的机会都很难说了。
听到重重有赏,胡军还没什么表现,赏赐再多没了脑袋也是没有办法享受的。可当听到那杀无赦三个字,顿时人人打了激灵,回头看看百余刀手在后压阵,只好纷纷咬牙硬着头皮继续冲击城墙。
又是一刻钟眼看过去,这一战变得惨烈无比,守城的汉军在折损了三四百人之后,明显的兵力不足,无法维持稳定的守御。
胡军见了人人眼红,更加卖命冲杀,可就在此时,忽而远方杀声大作,竟是苟晞率领汉军折返!!
第三百六十九章 善战(下)
安德县西五十里外,一片葱郁林木之内虫鸣鸟叫甚是祥和,数名胡骑纵马奔入林中顿时惊起鸟雀漫天,振翅之声比比皆是。
破虏将军呼延灏静静的靠在一颗树干下,抛玩手中的石块,微微奇道:“如此说来叫做苟晞的汉人是大获全胜了?”
“汲帅大败,不知死活,特来禀报将军。”几名斥候跪在地上答道。
“好强的对手,此等善战之将最是和我口味,再探!”破虏将军呼延灏,乃是匈奴呼延氏中的名将之一,率领八千人马藏于这林木之中本是负责接应汲桑以及西平县外的伏兵。匈奴呼延氏遭遇惨败,呼延翼更是重伤卧床不起,此等奇耻大辱让实力雄厚的呼延氏如何吞下?呼延灏便是特此由他方转调而来,为的便是振作呼延氏的威名。
“是!”几名斥候得令迅速退下,纵马奔出树林。
“初以为车骑将军轻视本将,而今看来倒是并非如此了!”呼延灏想想自己甫接到军令时的不愿,不由得嘿嘿一笑。
半个时辰后,马蹄声响,几名斥候在路上遇到了败卒,带着汲桑等十余人来到了林中。那汲桑头破血流,身上带伤数处,手中兵器也早没了影子,一脸颓丧的返身下马气喘吁吁的看着呼延灏,噗通一声跪地道:“小将被汉人伏击,求呼延将军救命啊!”
呼延灏知汲桑性情作风,见状也是不以为奇,也不招呼汲桑起身,反而稳坐问道:“汲大帅力能抗鼎,勇猛难敌,如何这般惨败?”
汲桑心知自己手下的四千人马肯定剩不下几人,这个程度的惨败可谓是输得裤子都不剩下,回到车骑将军面前定然是斩首示众。唯一的救命稻草便是眼前这呼延氏的名将,哪怕不能让呼延氏庇护自己,跟着呼延灏打一些战功将功赎罪也能够保命。
想到这里几滴眼泪骨碌一声飞出眼眶,汲桑带着哭腔悲声道:“将军面前小将怎敢称帅,将军切莫折杀小将了!那苟晞言而无信,竟是返身回攻,小将眼看便要攻下安德,未曾防范,因此遭遇大败!如今苟晞此人必定率军前往西平,安德空虚,小将愿为向导,替将军您摧城拔寨,还请将军赦罪啊!”
看着汲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跪地磕头不止,加上那狼狈之象,任谁见了都会心软同情。偏偏呼延灏对此无动于衷,看着遍体鳞伤的汲桑冷笑道:“据闻去年盛暑之日,你使十余人扇风乘凉,意不清凉,尽数斩之!可有此事?”
汲桑跪在地上身躯巨颤,心中冰凉道:“将……将军明鉴,小将这是因为……是在是那些奴隶不……不……偷懒……”
“哼!你既要清凉,为何又身披重裘,使用厚重的褥垫?那些人乃是你的部署,几时又做了奴隶!?”呼延灏脸色一沉,怒言喝问!
试想盛夏酷热难耐,汲桑说要清凉,偏偏裹着厚厚的裘袍,躺在厚重的褥垫上,这等做法便是冬天也不觉得凉意的。挥扇送风之部署就算拼尽全力,又怎能与冬日的严寒相比?可明知做不到,为了活命也要去努力扇风,在生死边缘的挣扎,明知不可能的绝望,只是想一想,在场的兵将对于汲桑便再也没有同情,反是厌恶至极!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小将愿为将军驱使,鞍前马后万死不辞!请将军饶我狗命啊!!”汲桑哭号伏地,吓得魂飞魄散。
“记住!你之性情并不适合带统兵,本将看上的只是你的蛮力,若有一天你的蛮力也不入本将之眼,哼哼!”呼延灏看汲桑的眼神,便犹如看自己的鹰犬,最后一句哼哼吓得汲桑更是半死。
调整呼吸,稳定情绪,汲桑尽力安抚心有余悸的小心情,带着十几名残兵向着安德县进发。这呼延灏明明是放过了自己,可自己却觉得比死还要可怕,从此之后自己是没了领兵的机会,只能作为一名随从跟随在呼延灏左右。
曾经做过牧场之主,又统帅千军万马冲锋陷阵,如今的境遇简直是不可想象。只是比起没了性命,这又算不得什么。没有闲情逸致去哀叹自己的命运,更没有空暇对于呼延灏根本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嗤之以鼻,探明安德县的虚实,乃是自己唯一要做的事情。
不仅要做到,而且要做好,因为在呼延灏眼中,做不到最好,便是没有做到。而做不到,便等于没有用处,一旦没了价值,只能被人当做垃圾。相信呼延灏才不介意把自己送去车骑将军面前军法了事。
尚有十里地便到了安德县城,沿途伏尸处处可见,都是自己的部署,落得一个被汉军夹攻追杀的下场。十几名残兵见状更是悲凉,抬头一看自家主将正昂首扩胸的纵马远方安德方向,哪有一丝悲悯之心?
马蹄声往往是胡骑,可这一次来的却是汉人骑兵,而且是其中的翘楚,汉军斥候!七骑斥候分三个不同方向纵马杀来,面对这破甲残兵的十几名胡人,四周的汉军斥候觉得将其拿下并非什么难事儿。
汲桑自恃武力挥刀杀上前去,自己奉命前来是说得好听,若是如此退却必然难逃一死,焉有不搏命之理!
大刀横扫,当先的两名汉骑速度力道皆是比不上汲桑,只觉得狂风扫过便已然身首异处!汲桑毫不停留纵马冲杀,招呼身后步卒跟上。
不想竟是毫无回应之声,转首一看身后一片空荡,再一抬眼汲桑顿时气炸了肺。那十几名残兵见汉骑冲杀过来,竟是一声不响的抛弃自己,各自逃散去了……
弓弦声响起,肋下应声剧痛,两矢先后射中汲桑。那汉骑斥候皆是机警,见这胡将勇力过人不可硬拼,便策马围绕弯弓射之。
“可恶啊!都给我死吧!!”汲桑恼羞成怒,挥刀怒斩,又是一名汉军斥候翻身落马。剩余四骑眼见这胡将血透衣甲,又中两矢,加之三名同伴被杀,一个个血气上涌合力围杀而来!
枪矛穿梭,刀戟流曳,战不三合,两名汉骑被汲桑大刀剁翻,另外两名汉骑刺中汲桑,却发觉对手浑然不顾的杀翻了同伴,惊慌之下纵马奔着安德县城而去。
“呼……呼……呼……呼……”喘着粗气,捂不住的伤口鲜血渗出了指缝,汲桑想笑,却牵动了伤口,只能咧嘴,却不喊疼。
马蹄动,依然向前,汲桑铁了心要做到最好。不是为了什么荣誉,更不是什么虚名地位,而是为了生存。这个世界上没有毫无缘由的怜悯,在塞外更是如此,即便是那些不计回报好心施舍或是宽恕之人,本质上仍是要满足其乐善好施的心理需求或是善名。
其实这并没有什么需求,有人觉得可以得到什么抑或是发现了价值,所以伸出援手;有人觉得自己理当如此,更加巩固了自己的信念抑或是理想,所以停下脚步。行在路上,都要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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