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乃是戒备之重,无论白昼黑夜,无令者不得擅自靠近。如今东方鱼肚发白,普通百姓方才睡醒而已,怎会有十余骑兵在城门旁却是无人约束?!
“在下这就去看看。”那亲信很是机灵的拍马而去。刘巨见了心下欢喜,有这样讨人心意的部署也是自己的福气,待回到了城中定要好生褒奖一番才是呢!
亲信纵马而去,对面十余骑也是纵马而来,双方离着没多远,那亲信忽而打马狂奔而回!刘巨见了不觉得眉头一皱喝道:“怎么如此慌张!?”
“将军!是……卫尉大人!”那亲信只不过讨刘巨欢喜而已,如何敢于当朝的卫尉搭话?因此看得明白便立即打马而归。
“哦?是他!”刘巨感到奇怪可也不敢怠慢,连忙带着亲信停下车仗上前相应。
“刘巨将军连夜赶回辛苦了!”对面的卫尉刘锐早已看的清楚,悠扬的声音传来。
“末将刘巨拜见卫尉大人!”翻身下马刘巨单膝跪地而拜。这刘锐乃是朝中的重臣,更是当今陛下刘渊的亲信,绝不是刘巨这般身份可以仰视的。
见主将跪地,百余亲兵都是呼啦一下子跪在地上。卫尉刘锐年过五旬,精神奕奕,见状并不急着接话,四下打量一番方才缓缓说道:“将军起来吧,前方战况如何?”
刘巨汗颜道:“末将离开时王将军方至,想来当在今日发动攻势。”
纵马向人群中而去,卫尉刘锐高居马背之上藐视众人,闻言手捻须髯道:“王弥没有为难你吧?”
刘巨步行跟随,心中一热道:“谢大人关心,王弥与末将虽有嫌隙但并未有所刁难。”说到这里刘巨心中也是释然,卫尉刘锐同样是拥护太子一帮的群臣之一,更是其中的首脑。关心到自己头上还真让人受宠若惊,可在此明显是等待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这些都是什么?”
思索间听到卫尉刘锐的询问,刘巨一看那十余车仗不觉脸色微变,颔首道:“皆是太子殿下随军所用,本是留在荡阴,如今全数带回。”
贵为太子即便是统军在外待遇自然也有所不同,前番太子刘和呕血星夜送回邺都,相关物资留在荡阴军中倒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如此最好。”频频点头刘锐也不看刘巨一眼,一个颜色身旁数骑飞出来到车旁,掀开车上的布幔,露出排列整齐的木箱等物。
“大人!这是!?”刘巨暗呼侥幸瞒过一关,不想如此疾声呼道!
车仗旁的军卒见状纷纷要拦,可见那马上骑士威武无比,气势咄咄逼人,竟是一时未敢动作反而屈膝跪地!
“本官不能看么?”刘锐不慌不忙的偏头看了刘巨一眼淡淡的问道,话中不可置疑的力量重重的压在这塞外猛将身上,好似要将其脊梁压断一般。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刘巨擦也不敢擦一下,只觉得贴身的衣襟在这一刻竟是瞬间湿透,心里七上八下的盘算不停,也是没有个答案。
“嗯?”见刘巨没有回答,刘锐不悦的哼了一声,其中不容反抗的意味与威胁更加的浓厚起来!
“这……这是太子私人物品,大人若要查看怕是不妥吧!”咬牙硬生生的回绝,刘巨索性豁出了性命!
“查!”卫尉刘锐的神经好似被刘巨这句话挑动了似的,一字掷出便见金银珠宝,铜钱首饰稀里哗啦的从摔下的木箱中散落,在露出一半的阳光照耀下闪着刺眼的光芒!
咬牙坚持,刘巨不敢动弹,不仅是刘巨,便是百余亲兵都是不敢动弹。国家战事当前,粮草吃紧,陛下亲自降职禁止百官敛财聚资乃是大战初期便颁布的。为数不断的钱粮都要用在军事调动上,用金银珠宝在塞外换取粮食物资填满个人的腰包,这几乎与叛国无异!
城头上的守卒见卫尉大人在此等候许久,本就是不知所以。可当看见从车上倾倒而出的满地银钱珠宝后,每个人都忍不住的吞下口水,眼冒金光。
“拿下!”刘锐痛惜的看着刘巨,一声令下。
……
两千多尸首冷冰冰的躺在朝歌城周围,内中有接近五百人都是城头的汉军守兵。守军进行了几次轮换,而攻城的胡人同样如此。休息充足,饱餐战饭的胡兵整齐的排列在四门之外,在前方军队退下之后,便推着攻城器械接班似的继续保持对朝歌城的压力。
每一次攻城胡人都是不求速度,只求稳定。
稳稳的向前,稳稳的防御,稳稳的还击,稳稳的攻城。有条不紊的安排,残酷严肃的军令,让后汉将士前仆后继的送死,消耗着城头汉军的体力,精力,以及生命。
清晨一过,大约五千胡军将士出现在远端,看样子又是要接替正在攻城的胡军。罗宪见状脸色凝重道:“此乃疲兵之策,如此下去我等就算守得住城池,也被此子累死!”
第三百七十七章 疲兵(下)
碧空如洗,蝉声阵阵,王弥一身便装在远离朝歌的军营中悠闲的赏着风景,品着美酒。昨夜发动的攻势,到了如今的正午时分仍是没有停止。安排好了一切,前方战事并没有什么担心的。
每隔半个时辰便有前方军营传回战场的消息,按照王弥的要求对方方面面进行观察与评估。与之一同送来的还有血淋淋的人头,都是些没能按时完成任务被军法砍杀的将官们。一切尽在掌握中,王弥很是舒畅,又是找回了曾经的感觉,心中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刘巨贪财必是难逃朝廷的追究,此事纵是密不透风,也当被太子殿下怀疑……邺都是非之地,难以久留矣!”
本就是不安分的人,自有一颗不安分的心。王弥左右思索又是叹息,这军中兵权都是仿造汉人故事授予,战时自己掌权,可战后便是无兵。没有兵权在手,又无部族庇护,即便现在威风八面,日后也是任人鱼肉的份儿。
想到这里,顿感苦涩,一脚踹翻了桌案,王弥出营而去……
……
朝歌城南一支汉军部队火速来援,却被早已布防妥当的胡军阻挡在外。胡人根据地势竟是学着汉人拉开了一条车阵,横阻道路之上。弩兵矛手加上数量不少的胡骑皆在车阵后方,洋洋得意的看着汉军。
“好一个王弥!”裨将军李骧见状大呼头疼,这车阵简陋却是实用,胡军骑兵不在自己之下,却是采取这样的弱势态度来消耗自己的兵力,而非胡人平素的直来直往迂回绕击等战术。也只有王弥这样的悉心安排,才能让汉军感到头疼不已。
振威将军费他组织四周的三千多名步卒与自家骑兵汇合,看着眼前这道不伦不类的放线也是苦笑。车阵乃是汉军用来抵御胡虏的重要手段之一,怎会不知道如何破除?可眼下这般的兵力硬生生的攻上去,即便破掉了车阵,也没有什么把握能够击退胡骑,更不用说杀入重围,救援朝歌了。
“由夜至今,胡人攻城未曾有歇,车骑将军纵是能够支撑,怕是城中兵力也被逐渐消耗殆尽……某率军上前死战夺之!”言罢振威将军费他一声号令,三千多名汉军列阵而出向着胡人防线迫近!
李骧抿嘴不语,胡人不急于破城,但消耗汉军体力兵力的态度再明确不过了。这是欺负城中汉军兵少,而仪仗自己兵多的意思,也是迫使外围的汉军不得不硬着头皮来救的意思。王弥毫不掩饰自己的用意,只有一个原因,除了按照王弥划下的道路走,没有其他的路。
明知道不可能成功,可不代表没有人去做,之所以去做不是因为是否能够成功,而是形势所迫,必须去做!
朝歌不可丢,车骑将军罗宪更不可能有什么闪失,这不仅仅是战略,还关乎军心,形势,以及北伐的胜负。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只有行动最是给力。
南城的朝歌守军正在拼死作战,抵御胡人未曾歇息的如潮攻势,远端的战事毫无阻碍的映入眼帘,即便你没有心情去看,没有闲暇去瞧,可那所处的高度与位置都在不经意之间把战场的状况清晰的传入每一名守军的头脑中。
士气大振,外有援军!
烈日当头,没有人顾及汗水,甚至感觉不到汗水的存在。一声声惨呼从城头传来,一具具尸体从高处坠下,惨烈的攻防战令人窒息,让人胆寒。热血扑面,一次又一次,眯缝着眼睛从血水中看到自己的长枪戳/入敌人的胸膛,也看到身旁的战友在闷哼声中倒下,每个人都变成了杀戮的机器,麻木,无感,疯狂!
战至傍晚,远端的汉军先后冲击七次,皆是无果,折损了许多兵力,振威将军费他更是冲阵而死,为国捐躯。胡人的车阵几经崩溃,又是重新组合,比起中午时阵线已经收缩了五里的距离。
五里之内,血满沟渠,尸积如山!
汉军止步,胡军骇然,外围之战的激烈程度丝毫不逊于朝歌城的攻防战,汉人真是舍得性命,胡军同样防线缜密。
日落,余晖尽散。
裨将军李骧在得到闻讯而来的汉军补充后,组织步骑再一次发动攻势!汉骑在两侧防备胡骑的突然袭击,步卒仍是主攻!振威将军费他便是在突然杀出车阵,冲入战场的胡骑围攻下被杀死的,汉军不想重蹈覆辙,这一战聚集了六千多名步骑开始了新一轮的杀戮!
胡军兵少,抵挡不住,故技重施胡骑兵分左右杀出,却被汉骑拦截!
车阵破,汉军刀斧手冲突杀入,以短盾刀斧硬生生攻破胡人矛阵,一战克敌!
胡军顿时崩溃,裨将军李骧一鼓作气率军推进三里亲自斩杀胡军主将崔摩!
然车阵再现,又是一道防线屹立于汉军面前,胡军大将刘霸统领两千余人整合败卒,收拢残兵再一次的拦阻汉军。
退无可退,胡军身后便是朝歌城,便是正在攻打城墙的胡军。
乘胜追击,汉军鼓起余勇步骑擂鼓进击,誓要解朝歌城之围。
两军大战,激战,鏖战,损伤惨重。汉军勇猛,胡人不抵,然胡将吕披率步骑三千从侧翼杀到,汉军久战力疲,两面夹击之下颓势尽现。
朝歌城内鼓号齐鸣,人人奋身而战,一时胡军攻城之势受挫。立威将军姚越亲率三百死士冒死突出城门欲与外围援军汇合,所到之处胡人披靡,一路烧毁胡人攻城器械无算!
闻朝歌振奋,李骧咬牙死战,率领汉军舍身搏命死战不退!
胡军乃是分批轮换攻城,攻城之军不多,外围守御之军也消耗甚多。此刻在汉军疯狂的攻势下竟是有了退却之心。
可胡军兵力雄厚,各路援军纷纷赶至,或是攻城,或是加入外围之战,顿时稳住了形势。裨将军李骧断后死战,被胡人四面围攻乱刀所杀。立威将军姚岳杀的甲破刀缺,坠马被踏做肉泥,三百死士更是长眠城下。二更时分,朝歌外围汉军被杀得大败亏输,城中汉军气势跌至谷底,堪堪抵抗胡人的攻势。
箭如雨落,胡军井阑迫近,王弥亲自指挥数千人马猛攻北门!
汉军兵力损耗甚多,将士疲惫。弓弩手们臂膀肿胀,手指淤青,咬牙还射效果不佳,顿时被胡军压制。
后汉兵将趁机攀墙而上,信心倍增,城头汉军冒着箭雨攻击城下的胡人,反成为了胡人井阑的攻击目标,一时被屡屡射杀,眼看北城陷落!
轰隆一声巨响,北门洞开!一彪汉军从城中悍然杀出,刀锋掠过满脸惊愕的胡人,城门处的胡军连人带车竟是被汉军猛推出老远,那冲车掀翻一侧时早已残破的没了模样。
“汉人还有余力出城一战!?”王弥闻讯望去,喃喃自语。
说话间汉将刘霸早率一军上前拦截,然汉军无声不语泼油放火,绕城城墙快速移动杀戮,所经之处井阑竟是大火猛燃!
“是罗宪!给我杀!”王弥看得清楚,当先那汉军大将铁盔铁甲铁面庄严,正是伪汉车骑将军罗宪!
原本准备轮换的胡军也被调动,疯狂的涌向朝歌城下,各个胡军将领兴奋异常的高声吼叫着拍马去战汉军,却鲜有匹敌!
罗宪挥刀开路,连斩胡将,破胡阵,绕城半圈难觅对手!
胡将刘霸冷笑,率军攻北门,北门洞开,来不及关闭,正是最好的突破口!然百余汉军便门洞处拉弓挺矛,严阵以待!
胡军持盾冲入,折损数人便冲到了城门处,汉军不得歇息,弓弩手更是严重透支身体机能,那寥寥箭矢根本无法造成应有的杀伤与威慑力。
“夺城之功,本将手到擒来!”刘霸放声大笑,罗宪纵然能够摧毁城下的井阑,可那孱弱的汉军又如何抵挡自己这只猛虎?
异样的声响,盾阵四散裂开,侥幸活命的胡兵哎呦哎呦的躺在地上,拼命的向外爬行,一名汉将铁盔铁甲横刀立马冷冷看着刘霸,无视那垂死的胡人,缓缓举刀搦战!
横野将军罗袭!
刘霸怒不可遏拍马舞刀率军冲锋,寥寥百余汉军也敢捋自己的虎须?
罗袭也不答话大刀狂扫斩得胡军血肉横飞,直到与刘霸交手。
刘霸悍勇,勇不可挡,十招过后罗袭负伤,不敌,转身而退!
胡军趁势一拥而入,却见四周高墙耸立,木门一关隔断去路,此乃瓮城!转身欲退,却是巨石从天而落一阵烟土弥漫张不开眼,口鼻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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