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论如何,匈奴人首先要攻克的难题是水军。魏国时期的水军便被汉朝压着打,到了晋国时期更是名存实亡。舰船锐减不说,水军兵将也抽调了大半去陆地作战,等到匈奴灭了晋国,能得到什么样的水军还不得而知,可打造舰船绝不是一年半载的事情。
万事俱备当然可以全力打造舰船,可自己自足都有困难的河北大地,如何拿出多余的人力财力来实行这般庞大的计划?
江统道:“大将军之意是刘元海在灭晋之后,还会继续维持与我国的关系?”
“不错,有水师这一软肋制衡,就算刘元海野心勃勃,一年之内也无法南征。因此,中原兵马不须如何调动,各地当抓紧恢复民生。”姜维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文武,心中早有了计划。
……
邺城一战晋军完败,匈奴北营以及鲜卑族段部名声大噪,消息传回匈奴主力屯兵之处,大单于刘渊甚是欣喜。于是留下重兵支援刘乘攻打晋阳,自己则是率领大军绕路奔赴邺城。
晋帝司马攸逃到河内,得到河内王司马伷的接应方才有了几分安定心神,听闻邺城沦陷,文武百官死少降多,晋帝惨然以对,每日愁眉不展。曾几何时司马氏强大无比,架空曹魏帝王,可立国不足三月,满眼破败之象,倒像是为匈奴人做了嫁衣。
战败的晋军闻晋帝在河内,纷纷来投,然前后加起来亦不过两三千人罢了。幸有祖逖兄弟以及乞活军将领扼守壶关,河内王司马伷亲率一军屯与河内边境,与壶关形成掎角之势,堪堪抵住了来犯的异族大军形成僵持局面。
西线尚有晋阳的司马越等人率军顽强抵御异族,可东线在闻之邺城沦陷后,四处更是谣传晋帝司马攸死于乱军之中等各色消息,不少城池闻风而降全然没了气节,顾不上所谓的非我族类如何如何。
唯有刘琨率领数千人马坚守平原,对于一切外来的消息不加理睬。而异族大军包围平原之后也不再留情,对平原城发起了猛攻!!
放到以往,谁也不想折损兵力攻击这样一个没有丝毫价值的城池。可随着河北各地抵抗的晋军越来越少,能够建功立业的机会也是大幅减少。因此一些部族为了功劳狠下心来豁出伤亡攻击平原。
刘琨麾下兵马虽然不多,可都是在各路军中挑选的,具备爱国情怀,愿意留城死守之辈。对于眼下的形势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甚至更是等闲视之。毕竟当初被鲜卑族围住,便以为是苦战,不曾想悠闲的过了这么些时日,如今狂狼来袭心中却是平淡以应。
日升日落,攻势一波一波接踵而至,只是发起攻击的部族却并非一家。有的是几个部族互相结盟来攻,有的是坐山观虎瞅准空隙来攻,更有的是凭着一股蛮劲儿前来拼命。
类似于鲜卑族段部以及北营之类的精锐人马,大部兵马都各有任务,对于平原不再有丝毫的兴趣。留下的都是中小部族联军而已,若是彼此团结,统一指挥,其战力自然足以攻下平原。
可惜各部族之间为了自身的功劳没有人愿意做牺牲品,更不会被人利用,每每凭借自身的能力攻坚,加上其中不乏有勾心斗角过河拆桥之辈,因此攻势虽猛,效果远不如想象。
城内没了百姓,无数的房屋府邸,被围困的日子里大量的木石运抵城头之上。平时守城大都是人力搬运砸下城头,如今因为堆积的太多,都是以车仗向城下倾斜。那攻城的部族,人手严重折损不说,后面的战士见城头犹如暴雨狂泻一般的木石都是心怀畏惧。
无差别的攻击以及大规模的杀伤让人望而生畏,攻坚也好作战也罢,死亡不可避免,但仍然是概率事件。人人心中怀有侥幸心理,便敢于冒险拼杀。但如果是十个人攻城,无一幸存,后面的见了怎能不绝望?
刘琨每日指挥晋军作战神色淡然,对于城外无数敌军以及不断传来的消息都是无动于衷。城中兵将见主将泰然自若,时间久了也是不在被外界消息所扰动,全身心的投身战斗当中。
而晋阳太守司马越带着三四万晋军,在乞活军的配合下在城外堵着山路与异族整日厮杀。双方你来我往各出奇谋,从正儿八经的交通要道杀到羊肠小路,从羊肠小路杀到了山野之间,又从山野之间杀到了举步维艰的山岭之中。
如此日复一日各有伤亡,然异族用尽手段也是难越雷池一步!
壶关方面祖逖兄弟以及王晃,李恽聚集了七八千兵马死守关隘不出。另一方向河内王司马伷同样是高挂免战牌,只是把营寨屯于险要之地使异族人马难以寸进。
晋人摆出这般的态势在胡人眼中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河北大地仅有晋阳,河内,壶关,平原四处尚未被胡人占领,余者无不落入胡人掌控之中。甚至游离在外围的晋国大将解育也被各个部族发现行踪之后捕杀!!
便在此时,匈奴大单于率领匈奴主力人马浩浩荡荡的开入了邺城。北营大将刘伯根,鲜卑族段部族长段务目尘率领邺城的汉人文武百官出城二十里迎接,声势浩大,隆重之至!
曾经是晋国的文武百官,各大士族纷纷进献财物以示诚意,更是四方宣传刘渊之德政收拢人心。汉胡有别,早在河北士民心中根深蒂固,加之钟会之乱时河北百姓生灵涂炭,谁人不恨?
恨司马氏无护国之能,亦恨这些所谓的高官名士卖国求荣。邺城百姓日夜嚎哭,就算官家派人制止也是不能,河北郡县多数如此,亡国之痛痛彻人心!
深宫内院,妃嫔人人自危,昔日争宠帝王,今日却是悲惨下场。匈奴大单于刘渊进入晋国皇宫之中,大行封赏之道。奇珍异宝等闲视之,晋帝后宫更是赏赐文武以收人心。
能够受到封赏的自然都是有功之臣,谁不是一族之雄?女子在这个封建社会中本就是地位低下,可能够玩弄晋国皇帝的老婆们,还是让人想入非非,欲念横流。
匈奴威势日益增强,河内的百姓对于晋国也是不抱希望,街头巷尾无不议论纷纷。晋帝司马攸自是有所耳闻,却是无心理会,偌大一个晋国一月之前还能与汉朝不相上下,如今却是败得一塌糊涂!
举国不过一郡之地,兵将仍是有些,可文武官员都做了匈奴之主的臣属。这般背叛让司马攸倍受打击,留在邺城的家族以及后宫妃嫔们的遭遇更是让一代帝王脸上无光。
想要复仇谈何容易?要兵没兵,要将没将,就连治下的百姓也是蠢蠢欲动。万念俱灰,晋帝司马攸唯有听命于河内王司马伷,留守河内整日无事。身旁的文武官吏大都是河内郡或是河内王司马伷的属下,这些人虽然依旧奉司马攸为帝。
可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才华学识,如何能与那满朝文武相提并论
“陛下又在伤神,如此下去要注意龙体啊!”晋国虎将许仪从府外归来,见晋帝司马攸黯然神伤,叹息不断,走到近前跪地劝道。
“国家如此,朕这龙体要来何用?”晋帝司马攸无精打采的看了许仪一眼,心若死灰的喃喃道。
许仪闻言虎目含泪道:“臣等无能,不能保家卫国,罪该万死!”
“起来吧,这与爱卿何关呢……哎,前方战事如何?”晋帝司马攸每日都是以许仪等几名亲卫将领作为得知外部消息的渠道。
许仪起身笔直的站在一旁道:“胡人不断增加兵力,似是冲着陛下而来。河内王在前方甚是焦虑,屡屡催促后援,只是……只是如今河内城中兵力不足五千,已是无能为力了……”
晋帝司马攸惨笑道:“当初朕便进言要杀刘元海,想不到一念之仁竟是落得这般境地!!”
国家残破如斯,晋帝司马攸每每想起自己当年三番五次进言除掉刘渊之时便是痛心疾首。即便当时的自己如何强硬,毕竟那是在魏国时期,主事的并非是自己,屡屡谏言而无所回应,又能怎样?
当日魏国朝堂之心慈面软,导致今日晋国之败亡,说起来还真是讽刺……
不忍看晋帝司马攸脸上那痛苦懊悔的神色,许仪继续道:“据为臣所探,胡人攻势这几日便要发动,此地并非安全,还请陛下移驾避之。”
前方河内王司马伷麾下勉强有三万人马,其中大半还都是新兵,这样的队伍即便是坚守不出也是难以持久,更何况河内城中的老弱病残如何顶得住胡人的袭击?匈奴摆明了要拿下晋帝司马攸,这一次聚集的兵马可都是精兵强将,并非寻常的泛泛之辈。
“朕还有处可避么!?”晋帝司马攸听闻移驾,心中好似针扎一般的痛,几乎跳起来吼道。
“臣等愿意性命保卫陛下,然若万一陛下怎可……”许仪虎躯一震,苦涩的说道。
“皇叔是何意思?”方才的一声大吼好似用尽了所有气力,晋帝司马攸干瘪的跌坐椅上摇头问道。
司马氏在司马炎意外身亡之后,之所以能够迅速的推举司马攸上位,建立晋国,其根本在于河内王司马伷预先安排。因此司马氏能够开国称帝,河内王司马伷可谓是功不可没,更是幕后的推手之一。
许仪叹息道:“河内王言死守前线,绝不退后,至于陛下如何未曾有过交代。”
“啊……半日之内皇叔必有交代,难道我大晋真的无力回天了么!?”晋帝司马攸深知河内王司马伷的性格,知道司马伷言出必行已有殉国之意,莫名伤感之余,仍有不甘的问道。
果不其然,数个时辰之后河内王司马攸派人传了口讯,表明了敌军势大难以抵御,自己决意殉国之意。关于晋帝司马攸的何去何从却是没有任何提及,只是请晋帝司马攸自行决定而已。
呆坐椅上,晋帝司马攸想放声大笑,却是无力去笑。想痛哭诉苦,发现却是欲哭无泪。
“皇叔若去我大晋再无护持,朕又要何往呢……”喃喃自语,万般念头涌上心头,任凭时间分秒流逝,千回百转的念头仍是找不到出路。并非无路,心有不甘,这一夜晋帝司马攸未曾合眼,便如此呆呆的坐着。
前方军情传回,河内上下哗然,河内王决意殉国的消息不胫而走,纵然胡人尚未发动攻势,可城中的守军百姓趁着夜色已有数万人拖家带口弃城而走……
两日后,匈奴大单于刘渊亲自指挥异族联军攻击河内。晋国河内王司马伷率领三万将士浴血奋战经日,战死者达一万余人,司马伷果如其言以身殉国,余者尽数降胡。
消息传开,河内全境沸腾,百姓官吏争相避入深山。许仪率领仅存的三百余名兵将保护晋帝司马攸一路南行,却是被胡骑锁定……
第三百四十三章 灭晋(下)
散乱的发鬓,仓惶的神情,奋力挥鞭,不断回头张望晋帝司马攸顾不得天子仪态,狼狈逃窜。身后胡人铁骑之声响越来越近,沿途除了路旁呆坐的无助百姓,有的只是一眼望不到尽头,好似永远跑不到终点的路。
四周景色飞快流逝眼前,身旁护卫的兵将也随着景色被甩在身后。俯身战马之上,晋帝司马攸挥鞭猛抽的同时,亦不忘回头偷瞄身后情形。但见忠心耿耿的侍卫一批又一批的留守在道路上,可当自己奔出一段距离之后,胡骑仍是越来越近。
“呼呼……”晋帝司马攸只觉得巨大的压力堵在胸口好似要摧毁自己,剧烈的心跳更是让挥汗如雨的自己喘不上气。自己已经拼命的大口呼吸,偏偏对于嗓子眼的压抑感没有丝毫的缓解,有的只是不断呛入口中的气流。
“陛下这边走!”好在身旁的许仪在吩咐一批约莫百人的侍卫留下来阻挡追兵之后,又是再一次的纵马赶上,手拽着司马攸的马缰绳冲入岔路口,此时身后纵马追随的侍卫仅仅剩下了二三十骑。
“爱卿,这是奔何处去?”晋帝司马攸一路都是只顾逃命,未曾辨明方向,跑出一段路途之后四周更加空旷,不由得问道。
许仪提刀纵马奔驰在晋帝司马攸身侧,闻言答道:“陛下休慌,臣以准备舟船护送陛下过黄河去南岸暂避。”
晋帝司马攸闻言心中稍宽,却是没见到许仪那紧锁的眉头道:“如此甚好,全赖爱卿了。”
十里过后,追兵已经映入眼帘,是继续奔逃,还是停下认命?晋帝司马攸仰首闻天,天不应……自己乃是开国之君,九五之尊,本当开疆扩土一统天下!奈何此时国破家亡,满心仇怨,本当一心复仇,为何此时此刻竟想放弃?
放弃生命,放弃家族,放弃国家,放弃自己拥有的一切。是肩上的重担过于沉重,或是这副身躯难堪重负?或许,放下了便得解脱,可是,放下又能改变什么?
胡骑逼近,用汉语大肆叫嚷着活捉司马攸一类的话语。其中夹杂得以的狂笑,嘲讽,谩骂……
愤怒的神色在每一名晋骑脸上显露,时至此刻,若是连一国之君都无法守护,大晋武人的荣耀何在?
看着晋帝司马攸的速度越来越慢,许仪纵然不能体会,却也看得出晋帝司马攸脸上那煎熬的神情。
“有此往东南行三十里可寻得微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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