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有不悦的道:“石族长不取邺城也就罢了,壶关又是未能拿到手,这该如何是好?”
早在匈奴死士在邺都散布月内灭掉晋国的谣言之时,公师蕃便接到了任命开始负责邺都外围的布置,同时也开始暗中沟通匈奴之人,为自己留下一条后路。这种事情不仅仅是公师蕃去做,实际上晋国大势已去,至少是凶险的局势下,有心者谁不偷偷的给自己留下后手以防不测?
匈奴人退去大家便是相安无事,可一旦国家有了什么闪失,事先与匈奴有了交情,自然也能保证自身的地位以及家族的生存。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你在做,我也在做,只是不让司马氏一族,以及晋帝知道就可以了。
在匈奴兵马出现之时,公师蕃也曾经想过捍卫晋国的安危,这种念头很快便被另一种的想法取而代之。与其随着晋国一切沉沦,为何不能追求更大的权力?
清理邺都外围的晋军,公师蕃可谓是十分卖命,各种手段尽数用上,这才让晋国外围的各路晋军在不明就里之时便稀里糊涂的没了抵抗的力量。依照这样的势头下去,那邺城之内互相猜忌,人心惶恐,攻取下来也并不是没有机会的。
偏偏这石勒,大好机会就在眼前竟然无动于衷!如今奇袭壶关未竟全功,反而损兵折将,而邺都之内想必也在此时稳定了些许的局势,公师蕃想起来不由得火冒三丈,在心中压着,可脸色上已是让人看得出了。
见公师蕃言语神态丝毫不把石勒放在眼里,石勒麾下的夔安,刘鹰,王阳等人皆是怒容浮现,瞪视公师蕃。而公师蕃能够策反大量的晋军跟随自己,自有其统御人心的手腕,身旁的汉人将领也是怒目相向,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公师大人乃是大单于的暗棋,石某不过是开路小卒罢了,攻击壶关未能成功虽然意外,可若因此耽搁了大单于的事情,怕是你我都担待不起。”石勒见公师蕃麾下的兵将经过一番败绩折了锋锐,心中暗自冷笑,口中悠悠说着。
公师蕃早就与匈奴大单于刘渊勾搭上了,对于石勒这般的中型部落的族中当然不放在眼内,此刻闻言心中一凛道:“壶关晋军若是来自晋阳,数日之内邺城外围必有司马氏的援军,凭你我这点兵力如何能够让司马攸小子坐守此地不得动弹?”
对于接下来的战略公师蕃心中也是有数,壶关是否拿下不过是一桩功劳而已,能否围住邺城让司马氏的掌权者无法脱困才是干系身家性命以及日后荣华富贵大好前程的关键所在。
石勒道:“邺城之中尚有两万晋兵,若是公师大人的情报无误,晋人最后的战力也只是如此。壶关方面的晋军尚且不可估量,但若得知邺城危机,全师回转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公师蕃脸色仍是不善,奈何自己有意挑起争执对方却是毫不理会,这般的态度让公师蕃一时也没法更加露骨的挑衅。于是公师蕃道:“城中兵力我自然清楚,这一点绝对无误,眼下你我并无后援,唯有兵分两路。”
“壶关,邺城你我各负责其中一路,公师先生请选吧。”石勒见二人想法相同,颇有风度的道。
壶关也好,邺城也罢,都是不可或缺的作战任务。选择阻拦壶关的晋国援军,还是围困邺城都不轻松,公师蕃本来还有些算计,此时见石勒摆出一副大方的姿态,顿时有所顾忌,沉思起来。
晋阳的晋国兵马足有四五万人,若是倾力杀回,自己麾下不满两万的兵力是否能够抵挡得住?答案并不乐观。可如果晋阳的晋军没有全军回援的能力,这一路的负担相对要小得多了。
负担小了,可功劳上又要怎样去衡量呢?围困邺城也要面临很多变数,司马攸小儿坚守不出事情就简单了,但若倾巢而出,自己麾下的兵将摄于晋国余威能否敢于面对旧主作战也是未知之数啊……
“你我兵力皆是不多,此番作战当有期限,不知大单于援军几时可到?”公师蕃在片刻沉吟之后张口问道。
石勒两手一摊道:“临行之前并未听到有相关安排,平原方面虽然已经有人前去通知,想必也要耗费不少时日。公师大人难道对于两处都没有把握么?”
此话一出,四周匈奴兵将都是面露得意之色,方才被你汉人小觑,如今石勒轻描淡写的已然扳回了局势不说,反而更压住了公师蕃的气焰。
“哦?难道石族长有信心长期围困晋军么?”公师蕃心知对方并非善类,此刻反问起来,虽然仍是处于下风,但却有了反击的机会。
石勒笑道:“石某奉命而来,就算不敌也要拼到最后一刻!至于要多少时间,抑或是最后的结果如何,并不在石某的考虑范围之内。”
见石勒这般口气,公师蕃倒是嘿然笑道:“我公师蕃既投身大单于,便当犬马之劳,壶关方面交给我了!走!”有了决定,公师蕃带着麾下兵将向壶关方向而去,竟是多一刻也不留!
“此人怕是比想象的更难应付!”石勒回头看了看远方的邺城,叹了口气,便开始着手安排围困邺城的战术。
邺城攸关晋帝司马攸的何去何从,公师蕃虽是急于立功在匈奴军中夺取一席之地,可如此重要的干系,自己麾下又都是刚刚反水的兵将,若是面对一国之主,多半是难以下手的。
因此这般重要的事情还是交给匈奴人自己去做比较好,而抵挡壶关的晋军虽然也是困难重重,可毕竟晋国援军的数量仍是未知之数,显然还有缓和的余地。
“哼!石勒小儿没有一句实话,若是后方没有援军,你会如此安稳么!?”心中冷笑,公师蕃率领麾下兵将,并且调集在附近的兵马聚集一处,杀奔晋阳城去!
行至半途忽而前方留守的兵将前来禀报,那壶关的晋军始终毫无动静,公师蕃闻言不由得暗自点头。就算壶关之内有晋阳的援军撑腰,然壶关本身的晋军经过一番大战之后损失殆尽,必然削弱了晋国援军的战斗力。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以及保持壶关的安全,晋国援军必然要分兵留守,如此能够出击的兵力便更是少了。
一夜的鏖战,公师蕃继续使数百军卒在壶关附近监视晋军的动向,自己整顿万余人马择地安营,埋锅造饭。兵将们奋战一夜,饥肠辘辘,困倦无比,趁着壶关晋军尚无动作抓紧时间休息才是首要之任。
这公师蕃也是善于用兵之人,退兵的途中便派遣数百卒返身箭矢壶关晋军。如今了解了壶关的动向,一切便有条不紊的展开了。
“将军,匈奴人看守邺城真的牢靠么?”大将徐辉经过一夜大战仍是精神不减,来到公师蕃营帐中道出自己的疑虑。
公师蕃略带几分疲惫道:“这一点无须担心,那石勒虽然兵少,但颇富谋略。邺都之内司马氏早就乱了心神,多半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主意,这晋国算是灭了!”
见公师蕃十拿九稳的样子,徐辉微微皱眉道:“莫非城中也有我方之人?!”
公师蕃面带得色道:“与大单于有来往的,并非我一人。只要匈奴大军压城,我相信城内必然有人顶不住压力而献城。司马氏对于朝堂以及军队的控制力已然十分有限,妄想在城中躲避刀枪不过是坐以待毙罢了。”
“怪不得将军选择壶关这一方向,形势要好过邺城许多。”徐辉乃是公师蕃的心腹将领,善于用兵作战,听公师蕃所言便明白其用意了。
邺城继续守下去只是等死,若是出城一战或许还有几分生机。那晋帝司马攸不过中平之才,朝中群臣军中将领也是三心二意者居多。只是朝堂之上仍有睿智之人,帝王左右也不缺乏远见之辈。
这些人虽不能匡扶社稷,但在这个时候说动晋帝司马攸出城一战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壶关,平原这东西两方的重要城池都面临战事,而邺都附近的城县更是被公师蕃扫荡一空,早就没了驻守的兵力。这样的形势下,只要能够认清现实,做出出战的选择对于晋帝来讲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邺城内还能聚集多少兵力,这些兵力的战斗力又是怎样,公师蕃是最清楚的。邺城内的晋军出城一战的可能性远大于晋阳兵马全师回援。既然这样,选择壶关而放弃邺城便在情理之中了。
“只要半日的光景,大军便足以恢复战力,那时我陈兵壶关之下,屯驻交通要路守营不出。除非有两倍以上的兵力,否则想要救援邺城便是痴心妄想!”公师蕃一手拍在桌案上,甚是满意自己的计划。
饭香传来,公师蕃与徐辉都是腹中作响,二人虽是统帅精力胜于常人,可一夜激战也是早已腹内空空。
正要吩咐军卒端上饭食,忽而营外一阵大乱,喊杀声震天传来!!
“嗯!?不好!”公师蕃与徐辉对视一眼皆是看出对方眼中的震惊,几乎同时起身来不及穿上铠甲,抄起一旁的兵器便冲出营帐一看究竟!
“将军不好了!不知何处杀来的晋军,兄弟们都在休息来不及整队……”营外的副将见到公师蕃出来连忙禀报道。
公师蕃顾不上险些与那副将撞在一起,手一挥道:“迅速聚集兵马,开始反击!”
不清楚对方的兵力,但公师蕃也不是轻易认输的人。聚集兵力原地展开反击可谓是行险一搏,如果对方兵力不多此举便可转危为安,但若对方兵力颇多,倒是让自家兵力折损的更是多了。
只是眼下这般时候没有弄清形势,四处乱跑更容易被人算计,倒不如聚集兵将看清形势再作打算。
那晋军勇猛无比,锐气正盛,在营盘内往来冲杀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另有奥妙,竟把大半的叛军杀得七零八落难以形成有效的汇聚。
“此乃骑兵战法,用在步兵身上,真乃将才也!”叛将徐辉率领三四百亲兵组织兵将反击,见到对方施展的战法不由得惊呼道!
“叛国逆贼见识不差!”一声喝猛地传来,晋国大将祖逖跃马挺枪猛然杀来!
徐辉暗自震惊,手中大刀不敢怠慢虎虎生风迎着对方攻势。与此同时乞活军兵马也同时杀到,四面开杀把徐辉这一干四五百人围在当中短兵相接!
原来在壶关之下祖逖见敌军退走,心系邺城动静又怕敌军卷土重来,于是便与弟弟祖约带着三千乞活军一千精锐晋军悄然绕路离开战场并没有回到壶关。那公师蕃的数百兵卒乃是逃命到半途硬生生奉命折返,对于祖逖这一支人马的动向自然是来不及见到的。
那壶关城门一关,看起来也就是那个样子,谁也想不到其中近半数的兵力早被祖逖带走了。
祖逖尝试前往邺城,并使弟弟祖约亲自哨探前方动静。在靠近邺城外围的途中发现匈奴骑兵的踪迹,不敢停留唯有折返。那哨探的范围如此之大,显然匈奴人还没有占据邺城。
祖逖兄弟正头疼如何能够解除邺城的包围,不想探马却发现了公师蕃这一路人马去而复返。
祖逖何等聪明,一眼便看出公师蕃这般行动必然有所图谋。因此率军远远潜伏,直到叛军营中升起炊烟,方才率军悄然杀来。负责守护营帐的叛军虽然有所差距,然营中将士都是正在休息,等众人爬起来早已时为时已晚。
叛军将士若是未曾休息,还能凭借一股心气儿奋力拼杀。可是在营中懈怠许久,闻着饭香,此时遭遇敌袭谁还有心思抵抗?祖逖心知对方兵多,便以骑兵的战法突入营中,凭借军队的快速冲锋往来冲杀不断,使得叛军局势大乱。
可一阵冲杀之后,赫然发现部分叛军开始被组织起来抵抗,祖逖在阵中搜寻一番便盯上了这叛将徐辉。
刀枪并举,杀得难解难分,然祖逖心存必杀之意枪枪凶狠无比。徐辉见祖逖凶猛,四周更是越来越多的晋军,心中打怵便欲脱身。不想撇了祖逖,却是被一留心许久的祖约从斜刺中杀出,一枪戳翻马下被乞活军步卒上前乱刀了解了性命……
徐辉一死,方有起色的叛军顿时又是瓦解,其程度更甚之前。祖逖见了大喜,与祖约各自引兵冲杀放火,可怜一万多名叛军此时毫无斗志开始崩溃。那公师蕃见了心中一痛,双眼喷火!
在匈奴势力中想混出头脸,必然要有自己的实力。如今这些肯追随自己的叛军,便是公师蕃立足匈奴各方势力的根本。眼看一场突袭就毁了自己的根本,公师蕃如何不怒!?
“嗯!?此子不是昨夜晋军领兵之人!?”见是祖逖,公师蕃不由得更是火冒三丈,怒发冲冠!
这明明就是壶关之内的晋国援军,为何前方的数百名兵卒竟说其身在壶关之中?
两军对垒,情报上有了这样的误差,这一仗可谓是败得不冤枉啊……虽说是投靠了匈奴,可叛军的出身也是晋兵。突如其来的浑水摸鱼,内外夹击倒还算是在行,但如此局势下让这些兵将挺身硬拼,倒是不现实了。
“可恶啊!撤!”公师蕃心中万般不舍,但大势已去唯有下令退兵待日后卷土重来。
祖逖见公师蕃四周兵力颇多,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