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见解祖逖早就与桓宣讨论过,因此桓宣闻言深以为然,时至今日祖逖所言确实是料得准确。
“以我之见,唯有啸聚山林之辈彪悍无比,虽曾匪气,不减斗志,若加以调教必可成臂助!若得此辈相助,定襄城方保无事,否则一旦匈奴之辈起了杀性大肆攻城,这不足三千老弱之兵又能抵挡多久?”祖逖一声叹息道。
桓宣衡量再三,最终道:“既然如此士稚便依计而行,若事有不测,桓宣必与定襄共存亡!”
祖逖也是慷慨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大丈夫逢此乱世当提剑报国,驱逐蛮夷。待祖逖与将军大胜相会,共成此志也!”
离开太守府邸,祖逖返回自家之中,召集族中男女老幼商议出兵一事。虽说族中老幼对于祖逖甚是支持爱戴,然听闻以族中青壮奔赴险地求兵,无论男女老幼皆是面现难色。族中虽有习武之人,然并非正规的军队,少有作战的经验。
若是普通的小贼或许还可一试,但面对的乃是本地官府都摆不平的山中强盗,谁敢轻易尝试?
要知道一旦失败不仅仅是性命难保,更是断送了族中的血脉,这一族更是因此走向衰败。兵荒马乱的年代,蛮夷之人随时杀到城下,虽说大家都感到无力,而族中少了青壮不是更加的危险?
族中男女老幼议论纷纷,对于祖逖的做法大多数皆是不敢苟同。祖逖稳坐当中,面无难色,对于众人之言论颇为理解,并不以为意。
忽尔眼前一亮,外面走入一条汉子与祖逖颇有几分相似,乃是祖逖的弟弟祖约。其身后跟随百余人皆是族中好斗的汉子,祖约离着老远便爽朗的笑道:“阿兄要去打虎,何以不带祖约!?”
祖逖微微笑道:“奈何豺狼须弥而至,岂只虎耶?”
跟随祖约的百余汉子来到院中便分散四周寻地站立,祖约踏步迈入大堂闻言更是大笑道:“虎都打了,何惧财狼?阿兄在上,祖约愿率众追随阿兄抗击蛮夷,保我大晋国泰民安!!”
祖逖起身扶起跪在地上的祖约道:“在家为兄,在军为将,莫以家法坏了军法。”
祖约起身道:“追随兄长乃是我等毕生之愿,一切听从兄长安排,若有不从军法从事,绝无怨言!”
第三百二十九 祖逖(下)
PS:昨日突然被拉去外地,来不及更新,今晚方归,十分抱歉!
定襄城西北三十余里山间小路上战马疾驰,两千余匈奴骑士人人肃穆,一脸兴奋神情尽情狂奔。不走官路而走山间小路乃是为了隐蔽之意,只是两千多骑兵如此奔驰,哪怕走的小路再生僻,恐怕也是没有掩藏行踪的效果。
更何况过于偏僻的小径根本无法纵马疾驰,因此匈奴人此举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
那带头的将领正是匈奴大将赵染,奉命率领两千余骑突袭定襄城!晋国的防御布局乃是各自为战,彼此少有奥援,原因并非其他,而是因为塞外人马野战强悍,晋军难以抵挡。
以城池作为据点来抵挡塞外联军的冲击,这是晋军与对方作战最大的倚仗。因此城中守御的准备充分,出城支援的准备却是并不充分,甚至少有这样的战略。尤其是匈奴人一举攻破雁门郡后,整个河北震动,各处守将更是小心谨慎了。
这也是为何新兴郡内九原城下,仅有乐广孤军奋战的原因了。祖逖与桓宣感慨乐广太少,其含义便是看清了此等战术的弊端,若是多一些乐广这样眼界的将领,匈奴焉有今日之势如破竹?
定襄不过小城,但物资颇丰,匈奴一口气围住了新兴郡内的原平,云中,晋昌,又分兵包围了九原,如今再次分出小股兵力奔袭定襄,这胃口已然是甚大,同时对于晋人更是到了无以复加的藐视。
两国交战之中,一方胆敢如此轻易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分兵长驱直入,等于视对方如无物一般,那还把对手放在眼里?
未能击杀乐广立下头功,赵染便请命攻取定襄城补充军资。这定襄城小,又是守军不多,想来必是手到擒来。九原城下若是没有乐广多此一举,恐怕早成了匈奴大军的囊中之物,眼下围困起来拿下城池也不过早晚的事情罢了。
若是能够攻取定襄城,无论是对于新兴郡内的晋军还是晋国组织的各路援军来说都是不小的打击。看似目中无人的一招部署一旦成功,将会达到多重目的,从而完成匈奴大军新的部署!!
雁门郡还是塞外风光,进入定襄之后便是河北景色,纵马在山岭之中绿荫葱葱,鸟语花香,在快速的奔驰中虽是难得一撇,却也是惬意非常。两千多名骑兵看似毫无防备,实则在大队人马之前,有近百余骑斥候呈扇形的大面积四处巡视,保证一定范围内的预警能力。
毕竟这里是晋国境内,定襄的守军不堪一击,但若是有晋国其他援军在此,恐怕还是一场硬仗的。赵染喜功,但并不自大,作为刘钦手下的爱将赵染甚至在敌境作战一切都要小心行事。
数骑斥候迎面而至,悄然数语便是返身继续哨探去了。赵染在队伍前列听闻斥候带回的消息,一脸的犹豫神色,颇感几分意外。
在这支匈奴铁骑前方五里处,发现了晋军的踪迹,虽然是一闪而过,但那旗帜与人员看起来好似兵力并不少的样子。
定襄城不过两千多人,这点兵力若是知悉匈奴大军到此,怎会出来迎敌?即便定襄城是两千多骑兵,与匈奴铁骑交手也是败多胜少啊。这样的情况下,前方出现了晋国人马的踪迹着实是需要慎重考虑的。
赵染思索间,侧翼又是斥候飞驰而到,在侧翼方向也是发现了晋军活动的踪迹。只是短时间内未能窥探晋军虚实,搞不清楚有多少的兵力。若是依照旗帜的数量看,恐怕是一支五千人以上的作战部队了。
“不可能!就算晋人有援军至此也不可能知道我等从此处发动进攻!”赵染眉头一皱甚是不悦的说道,话虽是这样说着,但心中却是隐隐生疑,一时难以做出决断。
麾下将领延忝德道:“将军切勿信以为真,那九原乃是本郡治所,晋国援军若至也不应在此才对。想来定是此处晋将故布疑阵,企图吓退我等罢了。”
赵染闻言微微颔首道:“你说的倒是合乎道理,不过如何确认你的判断?”
延忝德闻言呵呵一笑,口中说道:“将军分我三百骑,我自去左右哨探,定然可以证实我之言语。”说完这句话看赵染仍是没有应允的意思,延忝德不由得心中暗骂,可嘴上仍是说道:“将军不须如此顾虑,若我的判断是真功劳乃是将军的,若遭遇晋军有败,我愿意一人承担败果,绝不连累将军。”
听到延忝德如此言语,赵染神色稍稍舒缓道:“这话是怎么说,本将军怎会让你有所差池呢,好吧,你且去探个究竟,本将军在此等候。”
“多谢将军!”延忝德在心中暗暗冷笑,表面上摆出甚是恭敬的样子。
那延忝德率领三百骑首先扑向侧翼发现晋军的所在,心中暗骂赵染不过是合乎那刘钦的胃口罢了,论武艺难以冠绝三军,论谋略也非军中翘楚,全凭着刘钦的大力提拔方才有了今日罢了。
明明就是贪功之辈,偏偏又是胆小无能之辈,与这样的人在一起作战,着实是让人头疼。
无奈刘钦素知自己的聪明,因此调拨给赵染做副手,一旦赵染升了官职自己在刘钦面前也是水涨船高。若是没有这一层的关系,自己才懒得出手管这闲事儿呢……
约莫五六里开外,隐隐有晋军的旗帜在山林中露出一角。山风吹得草木轻摇,附近大片区域的晋军旗帜都是若隐若现。这样大片的晋军,就算是匈奴最勇敢的斥候也是不敢前往探个究竟,只是在附近地势高一点的所在不断的观察。
只是那晋军隐藏的位置极佳,只是露出了些许的旗帜,想要看个究竟却是要近前才行。面对大批的晋军,匈奴斥候一旦上前看个仔细,恐怕也是没有性命回来通报的。
延忝德也是观察了半晌,才定下心神率军齐声发喊冲了过去!张扬其事的冲杀过去,必然引起对方的注意,对方一旦看到了这般情况必然出战,这一出战也就显露了虚实。
而延忝德也大可以利用骑兵的速度,在双方尚未交战之前便转身逃跑。如此设计用心独特,若这山林中真是藏有晋军,如何不为所动?
冲锋了将近一半的距离,那山野之间的晋军丝毫没有动静,依旧是露出的旗帜随风飘摇而已。延忝德一抬手,三百多骑在尘土之中乍然停住,却是不知道接下来应当如何了。
继续冲过去倒是没什么,山野间若有晋军延忝德便没了撤退的机会,若是没有晋军倒是可以真正的放心了。
脸色微微一变,延忝德一打马率领三百骑转身返回了起点,待阵型齐整之后二次冲锋嘶吼着冲杀而去!
如此再三,那山野间的晋国人马始终是无动于衷,延忝德方才率军一鼓作气的冲过去。当见到山野间不过是擦立的旗帜时,延忝德忍不住骂道:“晋人真是狡猾,随我去另一处看看!”
由定襄往九原的方向,一进入定襄地界十余里内开始凡是小路山岭,许多地方都插着大量的晋国旗帜。此乃祖逖与桓宣的作战计划之一,便是疑兵之计,管你匈奴来或是不来,从那条路来,只要进入我定襄地界便要开始疑神疑鬼。
所谓用兵之道虚虚实实,便是你认为是实的时候发现竟然是虚的,而认为是虚的时候反而又是实的。判断上的失误不仅仅影响不断做出的判断,更是会葬送军队的大好形势。
哪怕匈奴铁骑都是判断对了,这一路下来也是吓个半死,气个半死,这样的结果虽然没有实质性的杀伤,但对于挫敌锐气之类的仍是有效。
在定襄城东方的群山中,有豪强之辈啸聚山林,汇聚了千余人打家劫舍为生,甚是霸道。
祖逖带着弟弟祖约以及族人八十余人一路翻山越岭直扑山贼巢穴!祖逖心中早已针对这群山贼筹划多时,如今看似凶险的一行实则胸有成竹。
没有隐藏行踪,没有刀兵相向,寻到了山寨附近早有数百山贼手持兵刃对于这不足百人的军队感到惊奇。这定襄的官军究竟是怎么了,难道想用这不到一百条汉子来剿灭自己这里上千人的贼窝?
“我乃定襄县尉祖逖,前来拜会贵山首领,还望待为引荐。”祖逖一身铁甲,背后长弓,腰袢箭壶短刀,笔直的身躯立在数百山贼面前毫不打怵,更显得一股英气逼人!
“小小的县尉就想见我家大王,未免太儿戏了!留下你这一身铠甲兵刃,放你们一条生路才是真的!哈哈哈哈!”人群之中一名面目狰狞的汉子哈哈笑道,一脸的嘲讽之意,目中隐隐闪烁凶光,似乎对于祖逖这一身优质的铠甲甚是眼馋。
数百山贼闻言都是哄堂大笑跟着起哄,可笑着笑着却是自觉得有几分尴尬了。那居中而立的祖逖嘴角挂笑的副手而立,对于嘲讽谩骂毫无恼意,目中透露出炯炯精光倒是让人觉得心中有说不出的寒意。
而祖逖身后的八十几条汉子更是各个面色冷峻,站在一处隐隐形成阵势之意,一股萧杀之气随着风吹不断扫向全场。
这是战场上的杀气!
有过沙场经验的山贼都是清楚的感觉到了对方的不善,此间千余山贼其中大半都是曾经的晋兵,少数乃是原本就打家劫舍的强盗。对方如此的态度,这般的感觉,恍惚间似乎回到了沙场征战,回到了为国效力的时代,让人心中一颤,不由得没了笑意,多了几分沉重感。
笑声戛然而止,祖逖仍是负手笑道:“在下定襄县尉祖逖,求见贵山之主,还望代为通传。”
那面目狰狞的汉子见众人的反应已然恼怒,此刻见祖逖那笑意盈盈的样子更是起了歹心道:“你这小子找……啊!!”
一声惨呼,来得突然!快若闪电的一箭,更是出人意料!!
在场之人看得清清楚楚,就在那汉子正要口出恶言之时,站在场中的祖逖摘下背后的长弓,抽出腰袢的箭矢,一箭射出正中那汉子咽喉!众寡悬殊之下竟敢如此动作已然是大大出乎人们意料,可群贼更为惊骇的是明明自己清清楚楚的看着对方一系列的动作,偏偏是来不及阻止!
对方动作之快简直如同鬼魅,对方动作之快仍是这般清晰!若是这一箭射向自己,可能躲避?
抽出兵刃之声不绝于耳,那带头的汉子一死数百山贼凶性大发,眼看一场混战便要开始!
“在下祖逖,乃定襄县尉,求见贵山之主!那位兄弟跑趟腿通传一二,祖逖感激不尽!”祖逖负手身后,那张长弓不知何时回到了背上,脸上的笑意依旧,若无其事的说道。
滚滚杀气从祖逖后方升起,祖约虽然没有动作,但与同来的近百条汉子都是升起了一股必死之心!
祖逖饱含笑意的眼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或者说每一个山贼都觉得祖逖看得是自己,看不懂眼神中的含义,不了解那一扫的意味,偏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