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立缓缓起身,思虑良久道:“好友啊,你我相交多年,想不到如今却要尔虞我诈,哎……继续关注情形,随时禀报,若是对方有所防备,便退下来。”
“是!”那随从一拱手,垂首退了下去,独留文立一人长吁短叹。
许镇府中,后府各处严禁任何人进入,偌大的后府只有文立与许镇两人而已,各处院墙门径都是许镇的心腹把守。
书房之中悬挂一副川中地图,高玩提笔在上不断的标示,涂抹。许镇则不断更换手中的文案,递到高玩手中。
约莫半个时辰,总算是大功告成,许镇累的腰酸背痛,高玩更是一路奔波之后一番操劳,二人搬了椅子在地图对面,靠在椅子上仔细观察起来。
“高兄,这些地点解释偏僻之处,所发生匪患之地也多是深山老林,彼此之间又有什么联系呢?”
看了半晌许镇不得其解,忍不住问道。
高玩也是呆呆的看了半天没有动静,突然一拍大腿道:“贤弟你可发现这些地点有什么不同么!?”
二人初时还彼此恭称,此时一番钻研彼此钦佩,早已称兄论弟。许镇撇了撇嘴道:“若说一致之处,便是截断了一些道路……但这些道路看起来不是羊肠小道,就是荒山野径,这又有什么玄机呢……?”
第二百六十章 魇 (上)
宛城一战败得不是杜预,而是司马炎,或者说曹魏最核心的精锐的部队,在宛城之战被蜀军一举击溃。
司马炎一方虽然是三十万大军号称五十万,实际上能战之兵不超过二十万,其中惯战之兵不过十万而已。若是有杜预这般人物指挥,就算兵员战力不等,也可利用强大的兵力优势获取胜利。
偏偏司马炎亲自指挥大军,而且麾下又没有精通韬略的文武出谋划策。秦秀何许人也?曹魏人才鼎盛之时,此君不过朝堂闲人罢了。余者或是德行高尚,或是政务著名,再有头脑灵活之辈,对于行军作战,战略部署并不拿手,或者说并非一流的。
换做普通的对手还不觉得如何,但与姜维这天下第一将对峙,其中的差距便不言而喻了。
姜维用文鸯以性命开路,逆战魏军先锋,其用意便是凭借文鸯的武勇吸引魏军大批军队,同时威慑司马炎的中军不敢继续前进。
五千人马如此犀利,又不了解蜀人的后手,司马炎若不是精明似鬼,又或是愚蠢至极的人物,必然是调集人马前去厮杀,自己驻足等待。如此一来,便坠入了蜀军的算计之中。
宛城早在蜀军的包围之中,从许昌浩浩荡荡一路杀来,宛城境内的地势蜀军可谓是了如指掌。那山林小路上早就潜伏下了人马,加上羊祜指挥调动得当,蜀军派出大量的精锐不惜代价的袭杀魏人斥候,使其难辨自身的虚实。
这般行动又是小题大做,可正面五千蜀军死战无援,侧翼蜀汉大队人马现身,这般的阵仗以司马炎的魄力,如何做得出正确的抉择?唯有保守,别无他法。
一部分兵力制造声势,一部分兵力奋力冲杀,这般模样下魏军眼中看到的只会是无数蜀军,实际上这部分蜀军完成任务后,已然自身折损了大半,所剩无几……
凭借蜀汉二十万人马与曹魏前后四十万大军交手,死伤是在所难免的,甚至大批的伤亡都是在平常不过的。
牺牲,一定要有人牺牲,才能用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利益。
西线的齐万年固守,面临曹魏强大的压力;淮上的诸葛瞻猛攻,隐然有了进军中原的势头;徐州的陆氏兄弟也做出了一番样子,抵御本地魏军与青州魏军的攻击,这三路人马都在奋战,可讨伐中原的成败,在于宛城这一战!
对于蜀军来说,哪怕是杀退了魏军,而自身折损严重都是败了,因为无力继续进攻中原!
这一战不仅仅是要取胜,更是要胜得漂亮,把自身的伤亡压制到最低……
文鸯懂得这个道理,所以身陷绝境,自寻死路也是毫无怨言,蜀汉兵将都是清楚这件事情,因此各个杀身以报,为国捐躯……
聚集了蜀汉大部分的骑兵,由姜维亲自率领埋伏在羊祜大军之后。司马炎若是挥动全军杀来,羊祜便会退却,然后有姜维的三万铁骑正面冲杀魏军!!
加之各路佯兵,伏兵干扰魏军的心理,这一战便有了极大的把握。同时最重要的是宛城的柳隐与关彝要顶住杜预,否则将被魏军前后夹击。
杜预的能力,魏军的战力,都超过了蜀军的预期。十万魏军面对八万蜀军,不到两个时辰,蜀军已经岌岌可危。若非是司马炎放弃了进兵,选择了退兵观察形势,姜维等人的铁骑也不可能如此迅速的回援。
那么最后的胜者,搞不好便是魏国了……
宛城之下,见到了蜀汉的大军,杜预便知道另一侧的三十万魏军断无可能如此短暂的时间被蜀军击溃,多半是被吓退了。心中愤慨,怨恨满腔,回头不得,杜预唯有挥军死战……
败局已定,能做的便是杀敌,突围罢了……
曹魏精兵良将多在杜预麾下,激战半日,折损众多。沿途羊祜等各路蜀军相继截杀,多少兵将挺身断后,多少忠勇埋骨沙场,跌跌撞撞杜预一军终是突破蜀军的拦路截杀,与司马炎汇合而去……
魏将杜穷率军左右冲杀,无奈越是冲杀蜀军越多,越是冲杀气力越衰,终是气竭力尽,累死阵中;史赫仗剑纵马连番激战,身负重伤,口呕朱红,乱军之中坠马,顿被砍做肉泥;司马经本就是武艺不济,身上带伤,不过片刻功夫便被蜀将斩杀,唯剩一腔热血喷洒,悠悠忠魂飘荡……
其余魏家兵将宁死不降,奋身报国,饶是蜀军数倍于己也是毫无畏惧。大战之后,魏之精锐兵将全军覆没,放眼望去只剩下遍地尸骸,血肉成山,以及重伤垂死者的痛苦哀吟。
宛城之内烈焰焚天,留守的文武见大势已去竟是点燃了库府,放火烧城!一干文武不是投火自尽,便是坠城身亡,亦有以命相搏者,各择方式尽忠,并无一人屈膝!
“曹魏二十年之精锐,至此付之一炬,毁于一旦,此情此景不免让朕感叹啊……”
看着烈火焚烧过的残垣断壁,尸伏遍野的血色大地,一股感慨油然而生。当年邓艾挥军杀入川中,自己何尝不是几乎身死国灭?此情此景似成相识,此景此情宛如噩梦。
所不同的是梦境成真,却是司马炎的梦魇,然逐鹿天下,一统中原,这些人当真是该死么……
“魏国精兵良将尽墨于此,司马炎麾下不过乌合之众,陛下之霸业指日可待!”
血染征袍,发鬓带血,姜维沧桑坚毅的面容竟是两滴泪水滑落,却是满眼的欣喜。
北伐中原,兴复汉室曾是远不可及的目标,更是难以实现的口号,而今触手可及,身为大汉宿将的姜维,竟也是情难自禁,热泪盈眶。多少岁月匆匆而去,多少面容一去不返,一切都在不断的变化,唯有北伐之志未曾改变。
“朕累了,大将军也累了,那一天很快便要到来,所以朕与大将军都不能累。”握住姜维沾满鲜血的双手,刘禅意味深长的叹息,眼中同样是坚定无比的神色。
虎躯一震,姜维哽咽道:“陛下原来都知道了,老臣……”
“为了先帝遗志,为了朕之霸业,大将军做的太多太多。是朕累及伯约,是朕对伯约有愧啊……哎!”
战争必然要有军队,军队的精良来自于操练以及实战经验的积累。蜀汉的精锐在曹魏入侵之后所存不过十之二三,蜀汉人口的爆发也是从那时才开始。人口的暴涨,让蜀汉的兵力不再那么捉襟见肘。可军队的战力以及素质,却因此跌落了几个层次。
这十几年来姜维不离戎马,战时冲锋在前,平时加紧操练,日夜操劳之下早已是
一身顽疾。
以姜维之年龄,如此劳心费力之下,也是不足为奇。只是廖化,张翼,宗预等人先后故去,整个蜀汉全靠姜维独立支撑,甚是辛苦。后继之辈虽有黄崇,诸葛瞻等人,但都经验尚浅不足以分忧。
姜维自身麾下的战将黄金年龄早过,在护国之战中死的死伤的伤,余下的谁不是一边发觉接班人,一边操持繁重的军务?
随着蜀汉国土的日益扩大,这些老将以及大量的年轻将领也要各奔一方。耄耋之年的姜维独立镇守西线,身体的损耗可想而知。
论及年岁刘禅比姜维小了五岁,身体虽然退化,可精神力上却是那后世而来的壮年,自然不觉如何。
可在得知姜维恶疾缠身之后,刘禅独自在营中垂泪三日方止。只有军中几名核心将领才知道此事,刘禅暗责是自己的疏忽,可也无法声张。姜维忍痛作战,为的是大汉霸业,为的是先帝遗志,更为了自己,为了军心稳定啊……
第二百六十章 魇 (下)
任何事物都具有两面性,乃至多面性,无论好的,坏的,还是不好不坏的。蜀汉飞速发展让国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然由此而埋下的隐患也在这大好形势下隐隐频发。
高层将领的严重不足,导致了每一名蜀将注定不能如同魏人一般的悠闲。每天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要操劳的军务更是繁重无比,累身累心,加上年岁过高……
一切好似晴天霹雳,突然的让人没有防备,可又那么的理所当然,让人难以回头。
时光逆转,难道自己会放弃兴复汉室的大业,而不忍牺牲这批将领们的精力么?扪心自问,自己肯不肯都是一说,姜维等人对于汉家的绝对忠心,钢铁般的意志允许自己这样做么?
如果承受这一切,是通往汉室兴盛的必经之路,我刘禅也会承受下去。即便没有姜维,也会有张三李四为国鞠躬尽瘁,就算换个皇帝,也是同样的选择。
胜利的喜悦完全感受不到,刘禅心中只有淡淡的悲凉,后世耳熟能详的名将所剩无几,自己心中初时的那份崇敬澎湃的无以复加。这是命,就好似历史上的姜维为国奋战到了最后一刻,而今,自己能做的便是驱策蜀汉这庞大的国家继续前行,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实现汉家君臣的愿望!
北伐中原,兴复汉室!
……
三千多名兵将浑身浴血,身上的铠甲没有一处是完整的,手中的兵刃更是残破不堪。
这些人跪在地上请罪,口言该死,可司马炎觉得该死的是自己!
十万精兵,一场鏖战,仅存三千人,想一想都让自己汗毛倒竖,浑身发冷。手握天下人马的感觉才刚刚享受,便无情的化为泡影。一手击败蜀军的幻想到此为止,司马炎被血淋淋的现实拉回到眼前。
“微臣等行战不利,累及大军倾覆,恳请晋公降罪!”杜预又一次扬声叫着,悲声满营,泣涕横流。
营中文武见这些兵将拼到如此程度,方杀开一条血路,那宛城之下的鏖战有多么的惊人,恐怕是众人想也想不到的情景。一时间大营之中唉声叹气,捶胸顿足者大有人在。
乱成这个样子,司马炎也是满目泪痕,眼中流的是泪,心中淌得是血!自己尚且如此,那从蜀军重围之中杀出的一干兵将,比自己更甚十倍也是不止啊……
“是孤中了蜀人的奸计,听信妄言,让大将军被陷入绝地,大将军快快轻起,诸位将领也快快起来吧!”
司马炎来到杜预身前扶起杜预,看着营帐中的一杆将领,营门外那三千将士,司马炎竟是步履微晃,身躯轻抖。
“来人啊!”一声喝,司马炎也是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
“在!”几名彪悍的禁卫踏入帐中跪地道。
“把秦秀拿下!”
“晋公!?晋公!!”
几名禁卫上前把惊魂未定的秦秀拉出人群,死死的按在地上。那秦秀毫无准备,骤然遇难,不知所措,唯有惊呼不断。
司马炎面沉似水,眼中带杀,戟指秦秀破口骂道:“你这佞臣,屡屡坏孤军机,累得大将军一众如此,罪无可赦!今日不杀你,难消孤心头只恨,难彰我大魏军法!”
“来人啊,给我押出去,立斩!”
群臣闻之寒噤若蝉,杜预等人垂首不语,司马炎怒目切齿盯着秦秀。秦秀一脸无辜,悲呼连连。
此时此刻,在场众人皆知司马炎是借着此举来化消此事。毕竟二十余万大军在旁眼睁睁的看着杜预十万人力战如此,谁心中不怀有怨气呢?况且这般事情必然要有一个交代,却也不能影响晋公的名望,唯有找一个替死鬼了。
秦秀在此番战中多有建言,事到如今却是管不了他说过什么,只须砍了便是!
清楚司马炎的动机,这个时候谁若是出列求情,便是不识时务。这批人之所以能够身居高位,荣华富贵,在朝中屡次换班中屹立不倒,最大的特点,便是识时务!
谁敢拿自己的前程,用自身的性命做着无谓之事?
锦绣江山,威严庙堂,只要位置在,何人居其位便不觉如何。但若是开疆扩土,手下必然要有真知灼见,忠勇进言之辈,否则必然失败。
张华身形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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