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大军在此,可分兵三路而行,如此魏人胆寒,必然舍弃宛城,退保许昌!”
语出惊人,刘禅闻言大喜道:“羊将军快快详说,如何能逼退魏军!?”
羊祜点头道:“陛下亲自坐镇新野,时刻威胁许昌,使许昌之军不敢轻易投入宛城战场,此乃第一路也。”
“末将引兵入江夏,助文鸯将军占领江夏全境,然后兵分东西,魏军必然胆寒。”
“陛下择一良将引兵入宛城,协助大将军牵制魏军,保持态势,此乃三路。有此三路,魏人南方据点仅存宛城,若是固守便是孤城,若是退却,陛下可尽得南阳之地!”
三路人马各取所需,刘禅抚掌笑道:“朕得羊叔子,如虎添翼,此策稳重,深得朕心!”
第一百二十章 离别(上)
新野府邸之内,刘禅独自一人坐在房中,桌案之上四盘小菜,一壶老酒,对面座位却是空空。
晚风轻松,一丝清凉流入房内,一名少年推门而入,跪地请安道:“动儿拜见父皇!”
“坐吧,最近吾儿忙于军务,倒是许久未曾与朕谈心了。”刘禅一摆手,示意刘动入座。
如今的刘动虽然是襄王,可实际年龄也才十三四岁罢了。体魄壮实的不逊色于成人,头脑也是远超常人,可孩子毕竟是孩子。与父亲同桌饮酒眉宇间喜色顿开,一抹童真浮现眼中。
“今日能在此饮酒,还是我儿功劳,此杯为父敬你。”眼中充满慈爱,刘禅看着爱子心中无限感慨,自己不过是一个平凡之人,仪仗后世的见识做了当代的皇帝,如今有了自己的骨肉,如何不给他最好的生活呢?
刘动脸色一红道:“儿臣谢过父皇,儿臣贪功,还未向父皇请罪。”
“哈哈哈哈,我儿何罪之有?”杯中酒一饮而尽,刘禅笑道甚是开怀。
“儿臣立功心切,未等羊祜大人人马到齐,便擅自取城,若是无果便是大祸,因此请罪。”刘动跟着刘禅仰首饮酒,又是探手为父亲斟酒。
“你也请罪,他也请罪,真是让朕头疼啊。”刘禅敲了敲脑袋,笑呵呵的看着爱子。
刘动闻言一愣道:“还有何人?”
“数刻之前,羊大人向朕告罪,理由倒是与你之言大同小异。朕嘉奖一番,你认为如何?”刘禅微微一笑,对于羊祜暗中锻炼爱子的举动甚是欣赏。
刘动乃是个聪明绝顶之人,脸上顿悟神情道:“原来羊大人有意让我,小子惭愧啊!”
连饮数杯,刘禅没在言语,刘动试探道:“父皇闷闷不乐,可是为了南方之事?”
刘禅点了点头道:“海外商路是本国命脉所在,朝中群臣对于海外颇有异议,杨文然之后,再无一人可如朕之心意,哎……”
印州也好,南中也好,虽然归于蜀汉,可毕竟人种不同,汉人视其皆是蛮夷。刘禅大力推行不得歧视的政策,让国内各色人等的关系有所缓和,但骨子里的那份执着,却不是如此容易变更的。
不歧视已经算是做得好的,让这些深受儒家思想熏陶的汉人官吏去细细研究南方乃至印州,域外,海外的民俗风情,肯下苦工的便是凤毛麟角了。
南中地区渐渐成为蜀汉王朝不可获取的战力和经济来源,其重要性也随着南中蛮人在朝中地位不断的提高而提升。可印州却是贫瘠之地,化外之民。印州之人接受的教育,接受的文化,接受的礼仪,与蜀汉所秉承的完全两回事情。
想彻底根治这些,同化印州之人,需要的是大量的人力物力,乃至精力。从民俗风情,生活习性,劳作作业,教学传播,各方面都要大力推进,才会有所结果。这些年有所改变,可要看到显著的效果,恐怕要等到十几年后才行了。
已经成型的这一代人以及即将老去的那一代人,是很难转变的。
青城先生飘然远去,身为嫡传弟子的刘动,对于南方海外之事甚是精通,甚至那些海外的语言也是学了不少。刘禅单独把刘动叫来,其用意再明显不过,等的乃是刘动自告奋勇,要的是刘动的态度。
一方是蜀汉斗争已久的大敌曹魏,一方是为人厌恶的印州,二者的吸引力不可同日而语。
眼前的事实非常清楚,这一边出谋划策征伐攻战,有无数的蜀汉谋臣武将可以效劳。那一头的环境日趋恶劣,迟迟没有合适的人选。自小仰慕父亲,立志征战中原的刘动自然倾向于这边,而不是南方。
更何况,好不容易与父亲并肩作战,谁又舍得离开呢?
“你兄长本是最佳人选,只是川中事务需要有人主持,不得分身。你之年龄太小,远去南方,为父心中也是不忍,哎……”说道这里刘禅又是叹息,自己本是希望爱子能够前往南方的,可说是说道这里,心中跟着一酸,后面的话竟是说不出口。
那南方环境本就是恶劣,爱子刘动年纪尚小,去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治理一州之事,必然多有坎坷。若是有一个三长两短,身为人父的自己又当如何自处?当年丧子便是痛心,有了前车之鉴,又于心何忍?
“儿臣心中也是舍不得父皇,然国家大事不可以私废之。儿臣愿往印州一行,请父皇宽心便是。”看到刘禅一脸不舍,一脸为难,虽是身赴险境,刘动心中却是暖暖。
心中一痛,刘禅手捂前胸连连摇头:“你年纪还小,并不适合担此重任,为父当另择人选。”
看着父皇眼中的慈爱,刘动莫名感动。父皇召见自己前来,自然是主意已定,可此时说话吞吞吐吐,前后矛盾,显然是动了父子之情反悔了当初的决定。若非朝
中无人可用,何必让爱子前往险境?
“噗通”刘动双膝跪地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还请父皇切莫疑虑,朝中群臣无人比儿臣适合此行,父皇不须疑虑。”
“你……”刘禅何尝不知北伐对于这爱子的诱惑有多大,何尝不知爱子怎样渴望父爱的关怀。当看到刘动含泪的双眼,坚定的眼神,是感动,是悲伤,是不舍,是欣慰,五味杂陈,一把搂住爱子,满头白发的慈父放声痛哭……
如果有可能,刘禅愿意打下这万里江山,留给爱子坐拥;如果有可能,刘禅愿意舍弃这皇位,与爱子周游天下。贵为一国之君,手握生杀之权,得到的是无所不能的权力,背负的却是难以抗拒的宿命。
太子早已立下,刘禅一句话可以撤换太子,可又毁了自己多少心血?寒了多少世人之心?辜负多少为了自己,为了汉室大业牺牲的臣民?
世间安有两全法?
父子二人抱头痛哭,互倾心事,最后酣然入睡,这一夜只是普通的父子,即将别离的亲人……
翌日,刘禅当着文武群臣之面公布了安排刘动前往印州的决定,群臣皆是震惊!
何攀急步而出道:“陛下,襄王年纪尚浅,印州形势复杂,此举实在过于冒险,不可为之啊!”
文立也是挺身而出道:“印州之事虽然紧迫,可并非无人前往,陛下何必如此……”
刘禅双眼通红,手掌不断摩挲爱子的头顶,摇头道:“正因形势紧迫,所以才安排襄王前往,朕心意已决,不须多言!”
众人听得出刘禅的苦痛,说道最后几个字,语调的变更和颤音已经是非常明显,可看陛下决心已下,刘动也是一脸坚毅,众人都是沉默。
刘禅拉着爱子的手不断嘱咐着什么,一直喋喋不休,在场众人只是听着,却没有人嫌烦。纵然刘禅说的话中不少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可人人听得出言语之间的那份关怀,那份慈爱。
良久,文立拱手道:“襄王前往印州,还须多带人员沿途护送才是。”
何攀在一侧目光冷冷扫过文立脸庞,似乎要说什么,最终却是没有张嘴。襄王前往印州,虽然是有一州的实地,可原有的根基和实力必然不存,加上印州人生地不熟,这么看来襄王刘动实际上吃了大亏。
刘禅依依不舍的看着爱子,大手一挥道:“爱卿不必多虑,朕已决定襄王部属尽数前往印州,朕再加派五千人马助我儿一臂之力!”
此语一出,在场之人神色各异,何攀大喜道:“陛下圣明!”
第一百二十章 离别(下)
新野城中设宴一日一夜,文武百官,士卒将校轮番上桌,城中更是广发钱粮赈济百姓,这一切都是为了即将到来的离别。
刘禅父子推杯换盏痛饮不休,夜间更是同寐一床叮嘱不绝,从刘禅执政以来,从来没有眼下这般的铺张。
深夜时分宴会终于散席,何攀没有回到自己的住所,而是径直奔襄王临时官邸而去。月朗星稀,夜风轻送,何攀披着月光,带着三五随从纵马前往襄王临时官邸,心中不断思量着什么,
“大人……”随从之中一精壮的汉子跟随在何攀身侧,悄然说了一句。
何攀看了这汉子一眼,微微摇头道:“随他们去吧,不可妄动。”
那汉子悄声道:“深夜之中如此跟随,恐怕对大人不利。”
“哈哈,呼雷阙乃是陛下的情报机构,文广休胆子再大,敢对何某人下手么!”何攀洒然一笑,却是无意掩盖声音。
夜幕之下似乎有了几分躁动,可依旧是黑黑的一片,只有何攀带着随从们不缓不急的举着火光走在街上。
一点光亮在黑暗中不断前行,走了许久终是到了一处灯火辉煌的府邸——正是襄王临时府邸!
精壮汉子护送何攀一路至此,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的缓和。那府门外一人好似标枪般笔直的挺立着,看到这边来人,几步便应了上来,一拱手道:“末将舒璨拜见何大人!”
“不愧是玄甲营的大将,这么晚了,难道是专程等候何某不成?”何攀认识眼前这笔直的汉子乃是襄王刘动手下最为倚重的心腹之一,玄甲营大将舒璨!
玄甲营乃是襄王的禁卫军,人数在五千人上下,人人身披玄甲,手执玄枪,堪称蜀汉少有的精锐之师。这舒璨便是玄甲营的正将,在襄王系统中被当做是左膀右臂。
舒璨微微欠身把何攀一行人迎入府邸之内,方才说道:“此城新降,陛下与襄王留居在此,末将不敢懈怠。”
何攀点了点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印州之事绝不简单,南中驻兵三万,怎有舍近求远之理?你等辅佐襄王势必要多加防范。”
步入内屋,屋中也是迎出二人,见面便施礼道:“谯登,夏侯侃拜见何大人!”
“二位少礼,此番前来,是有一物赠于襄王,还烦二位转交于襄王。”何攀从衣袖之内掏出一卷地图,递给了谯登。
谯登也不见外,就势展开一看,不禁喜道:“此乃印州地理图,何大人从何而得?”
何攀看了看左右道:“此乃我托人详细绘制之物,本事打算陛下南巡之时献出,如今襄王南去,希望可以派上用场。何某不便久留,就此告辞了。”言罢,何攀带着几个随从便急匆匆离开了襄王临时府邸。
刘禅与刘动早已入睡,负责行宫内外事务的文立却是没有休息。灯火跳动之下,两条拉长的人影在地上不断扭曲,文立颔首道:“何惠兴胆子倒是大了,这番话若是传到陛下耳中,倒像是文某有何谋算。”
另一人冷冷的道:“何攀在襄王府停留虽短,无疑已经选定了立场,是否要?……”
“嗯……不急。何惠兴与我皆被陛下倚重,若是卷入风波,对我没有半分好处。襄王已经调走,剩下的事情不须你我操心,退下吧!”文立提了提眉,说道这里一挥手,那人便静静的退下。
“文仲。”文立一手拄在桌案上,另一只手不断敲击桌案,发出极有规律的敲击声。
“在,大人有何吩咐?”一名垂头的中年人从门外一闪而入,垂手道。
“听说何惠兴有一个老母在川中居住?”文立挑起一只眉毛,看了文仲一眼。
文仲不假思索答道:“何攀之母年逾六旬,与一个堂弟住在成都耕地自足。”
文立看了文仲一眼,很是满意。这文仲跟随自己十余年,几乎是和自己一同迈入呼雷阙。所不同的是自己被陛下重用,文仲被自己重用,任何消息几乎不需要思索,文仲便能倒背如流,如此惊人的记忆力,更是分担了文立许多负担。
“何惠兴也是朝中大员,怎么家道如此寒酸?”
要知道何攀乃是侍中的职位,常年跟随刘禅参赞军机政务,更在当年的襄阳之战中有救驾之功。军中良将多有亡故,可何攀当时竟然聚集了数千人马伺机反扑魏军,这般能文能武的智囊,受到的赏赐便足以锦衣玉食,家中却是依靠种地为生,没有产业,是在是匪夷所思了。
“何攀之俸禄,赏赐皆是拿去赈济他人,家中人丁也是单薄,其弟何满无心致仕,只喜在家中耕地侍奉老母。”文仲垂头站在那里,有问必答。
“啊……朝中多言何惠兴家贫,看来此言不虚啊。好吧,你传令回川中,就从这家中老母下手!”文立眼中一亮,竟是涌现一丝杀机道。
文仲微微停顿一下后,颔首一闪身,便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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