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光稍瞬即逝,耳边却响起二老言语。
“刘斗小儿,石桌上丹药,仙酒和而服之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造化弄人,天数丕变,汝当好自为之。吾等幸逢其会,得悟天机,此为酬谢。”
刘禅不敢怠慢,举目视之,石桌之上果有一盏清酒,一颗药丹。对空急喊:“小子受此大恩,不知何以为报,敢问二位仙长名讳。”
“老夫李八百,另一位张道陵,助汝黑鱼传魂者左慈左元放,举手之劳,各应天命罢了。”
不等刘禅再问,张道陵声音响起:“江山易主难安,蜀龙覆雨逆天,越顶岂争先后,袖里乾坤一观。”
黄皓被贬,早已传遍成都大街小巷,即便降职,依然可以常伴皇帝左右,以黄皓之能,又有陈袛相助相信用不多时便可以官复原职。即便如此,仍然是大快人心,不仅百姓欢欣鼓舞,群臣百官也暗自窃喜。
对于外面的风言风语,陈袛倒不在意,他在意的反而是皇帝。诚然是重重一摔,可皇帝醒后的疲惫神态尽展无疑。草草了结争论,也可以看出皇帝身体大不如这一摔之前。现在只是贬职,若是明日陛下醒了再感不似,留下什么病根儿,这黄皓终究还是难逃一死。
若说是贬职,中常侍一下跌到黄门丞,未免少见。搁在以往,自己陈情,加上董厥樊建一干人等推波助澜,黄皓也不过就是少些俸禄,贬职也不会一撸到底。黄门丞;那是多少年前黄皓刚入宫的位置,现在倒好了,从头做起。经此一事,陛下对黄皓的宠信,要重新估算了。
翌日,一队军马浩浩荡荡离开成都,往北而去。是卫将军姜维的部队,所经各郡县负责沿途补给。
车骑将军夏侯霸并未随行,而是因风寒卧床在府邸之中。自夏侯霸入蜀以来,与姜维一样,甚少留在成都,常年领兵在外。这一下病倒,朝中文武还是有不少前去照看,宫内也派出了太医前往诊治。
待来访之人告退,是夜忽然有下人通报,护军杨戏来访。夏侯霸略感诧异,杨戏本应随姜维大军返回汉中,为何滞留成都未走?急命人请杨戏入内。
未见其人,门外已响起杨戏爽朗的声音:“几日不见,闻仲权卧病,甚是挂念,深夜来访,实是不忍啊。”
夏侯霸没好气的笑道:“杨公说笑了,快入内一叙。”
杨戏也不客气,推门而入,一屁股坐在夏侯霸床边,目视夏侯霸却不答话。夏侯霸见状,心知杨戏深夜来访必有要事,随即打发下人退避,门窗紧闭,夏侯霸亲信于门外丈远外把守。
长乐宫舌战,本不过是朝堂缩影一角,因为牵扯到了黄皓,反而广传民间。街头巷尾,茶前饭后,早已按耐不住百姓,埋怨起了卫将军姜维。连年兴兵,已然严重影响了蜀汉的国力,即便是成都这蜀汉首屈一指的城市,不知何时也多了生活窘迫,无以为继的流民。而在全国,更是随处可见。无形之中,蜀汉的号召力,凝聚力在逐年衰退。也影响着蜀汉各级官僚,徇私舞弊,以权谋私的现象愈加剧烈,官员越是如此,百姓就越是艰辛。
深宫之内的刘禅并不知晓外面的情况,纵然疏远了黄皓,可宫廷内外还都是黄皓的亲信,不是亲信的,也都是不敢多言。几次求见皇帝未果的黄皓,依然控制着蜀汉内廷。刘禅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有专人偷偷记录,传到黄皓手中。虽然被贬职,疏远黄皓并不绝望。据皇帝身边人报告,皇帝生龙活虎,神采奕奕,精力旺盛更胜从前。
这都是梦里仙丹所赐,外人看来却不亚于脱胎换骨。上次见到陛下习武早已不知道是猴年马月,如今陛下不仅自己勤习武事,更是把七个儿子叫了出来跟自己一起练。众臣也不知该支持还是该劝阻,但都知道,自从“黑鱼事件”后,陛下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
攘外必先安内,姜维的战略固然没错,陈袛的上奏也是没错,说穿了不外乎攘外必先安内这六字。经此一梦,刘斗已然接受了自己在这个时代的身份,蜀汉后主刘禅。要改变国家,就要先着手改变自己,有本体的部分记忆做底子,加上后世的头脑见识,只要有个好身体,就多一分改变蜀汉命运的希望。蜀汉命运何尝不是自己在这个时代的命运呢,后世的刘斗已然雷击身亡,这边如果再出了差错,刘斗不觉得自己还有下一次穿越的机会。
身体是第一位的,五十余岁的刘禅养尊处优,身子早已发福,三国时期没有污染,但不代表这副身体就是健康的。尤其是沉迷酒色,掏空身子最是可怕。尤其是醒来后的刘禅发现自己记得骑射武艺,可又不会骑射武艺,他所继承的只是本体的记忆,对于身体的控制和触觉,则和后世没有不同,从未骑马射箭舞刀弄枪的后世,凭着记忆也只能摸索着练习,没什么效果,失望之极的刘禅索性召集宫中众人。经众人推荐,决定由虎贲中郎将关彝负责教导皇室骑射武艺。
关彝是关羽之孙,关兴之子,关家的当家人,对于蜀汉皇室忠贞不二,对刘禅更是十分熟悉。在关彝面前,刘禅也不怕出丑,像个初学者般一拳一脚练起,到了骑射环节更是难堪。关彝也不介意刘禅为何判若两人,只是一心传授。刘禅预先准备为自己行为失常的辩解说辞反而无的放矢,怪憋得慌。心里却是温暖,如此一心忠诚之人在后世,简直是千里难寻。
宫内的诏命一道接着一道发出,刘禅改住在长乐宫,皇子们的寝宫也都安排在左近的宫殿,张皇后负责刘禅的起居,其余妃嫔无诏不得入内。张皇后重拾宠幸,甚是欢欣,放佛一下子回到了刚入宫时,起居衣食,照顾的无微不至。张皇后三十余岁的年纪,身子仍如二八年华般冰肌玉肤,白璧无瑕,眉宇间雍容华贵的气度,让刘禅难以自持,更何况本体记忆中的风流往事历历在目。小别胜新婚,几度春风后更显恩爱。
对于刘禅来说,虽然身为天子,后宫无数,初来咋到,一时间仍是一夫一妻的心里状态。加上张皇后十几年来作为一位女性,手握后宫大权,始终以大局为重,没有因为失宠就有失仪态,着实让刘禅钦佩。
朝廷上下,张皇后无疑是可以推心置腹的人选。关彝相处时间尚短,仍不敢轻言。就算是那几个便宜儿子,也靠不住。这几日皇子们对自己失常表现的神态已然说明问题,没有人敢言语,可自己都看在眼内。短短几天,刘禅这些不寻常的举动,已然惊动了满朝文武。那种眼神仿似在说,陛下究竟怎么了?
拜李八百,张道陵,左元放所赐,穿越的后遗症已然不在,精力充沛不说,本体的记忆越发模糊,完全陌生的环境,万众瞩目下,一步踏错恐怕便是大祸。纵然是皇帝,可谁知道有什么人有不臣之心呢?纵观历朝历代的刘禅不由得担心起来。
刘禅倒是想依靠姜维,根据自己的了解,姜维是可靠的人选。但从本体的记忆得来的讯息,又有出入,不仅朝堂之上已然容不下姜维,就是在军队中也有张翼,胡济与姜维共掌兵权。这是牵制,也是制衡,虽是必然的手段,可也说明了姜维不是诸葛亮,本体刘禅也好,朝中也好都不甚放心。
现在的刘禅,要改变国家,施展抱负,都是后话。首先要能生存在这个时代,保住一国之君的位置才是实实在在的做法。如今所有的,不过是皇帝权势,和一个以为皇帝回心转意倍感幸福的女人。
第二章 风雨飘摇(上)
转眼间到了四月,穿越至三国时代已有月余,期间除了两次朝议,刘禅一直缩在长乐宫内习武,身子一天强似一天,骑马射箭也说得过去。毕竟有着本体的记忆,经过重新学习,已然成为了刘禅自己的记忆。这时,除了接触过的记忆外,本体的人格和记忆都经烟消云散。
太子刘睿,西河王刘综经不住整天操练,终于病倒。其余五子之中,四子新平王刘瓒,六子刘恂表现突出,一个人打两个皇子也是稳占上风。刘禅亲自上阵,勉强与刘恂打平,与刘瓒交手没超过十个回合,刘禅就不打了,两手发麻,根本握不住武器。
依照私下里关彝给刘禅的反馈,刘恂的水平只能说是普通武人,刘瓒天性好武,从小就有底子,算不上是天生神力,放到沙场上磨练一番也是难得的猛将。
每晚刘禅都缠着张皇后,问一些蜀汉文武的情况,张皇后自是知无不言,可张皇后自己知道的也并不多。宫内消息闭塞,由来已久,所有宫外的信息想传入宫内,都要经过黄皓。现在疏远了黄皓,但黄皓的亲信仍在各个位置,说到底不过是黄皓转到了暗处。
刘禅也意识到异常的情况,并未联想到黄皓,认为黄皓也不过就是一个讨主子欢心的弄臣。
但身为皇帝得到的讯息未免过于少了,而且都是一些不算是消息的消息。想要打破禁锢,必须有专门为自己服务的情报部门,至少要保证完全掌控宫内。
如此,问题就来了,想建立新的机构,首先要有信得过的,对自己忠诚的下属。关彝是个不错的人选,可关彝为人过于踏实,而且掌握宿军负责自己安全,并不适合。
想来想去,宫内一时之间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只好问问贤内助,张皇后。张皇后凝目看着刘禅,什么都没问,答应替刘禅找些心腹来。心里跟着犯嘀咕,以往的陛下,要做何事,都是直来直往,黄皓跑前跑后,吩咐一句就成了。摔了一跤后,陛下却变了许多,眼中总有一种陌生感,忽隐忽现。仿佛对任何人都不信任,行事怪异不说,好多东西都忘记了,不过对自己还是放得开的。陛下已经不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陛下,对于现在的刘禅,张皇后心内莫名的多了几分期待。
宫内一向是众臣关注的焦点,黄皓被贬以后更是醒目之地,可陛下疏远了黄皓,却没有对黄皓留下的那些关系开刀,这让群臣想不通了。莫非疏远黄皓只是一个警告,可没多久皇帝又开始习武,整日与虎贲中郎将关彝混在一块,活动区域更是不出长乐宫左右,除了张皇后,未宠幸过其他妃嫔。
怪异的事越来越多,朝堂上议论纷纷,若说皇帝做什么出格的事了,倒是没有,行事生活与以往可是截然不同。不知从哪里传出的消息,说陛下忘记了很多事,有人看见陛下写一些奇怪的字,有人听见陛下时常说出不知所云的话。更有人说陛下在宫内没有丝毫礼仪,凡事率性而为。
传闻不断升级,群臣难免人心惶惶。陈袛,谯周,董厥,樊建,甚至九旬高龄免官在家的前大司农孟光都一一上书规劝。据黄门侍郎费承传出的消息,陛下看了几眼,什么都没说,就扔在一旁。费承是前大将军费祎的长子,消息当然可靠,为此费承还特意去拜访了几位大佬。至于说的什么,只有朝中几位大佬才知。
“太医诊治如何?”
“依德方所言,陛下龙体健壮,不无不适,着实怪异的很。”
“既如此,恐怕唯有辛苦长元了,长元以为怎样?”
“黄光度失势,宫内人事至今未有变更,陛下又自封宫内,看来这步棋,不得不下了。只是……”
说道此处,樊建犹豫起来。董厥见状,长叹道:“如今之计,也顾不得那边了,再无人匡正陛下言行处事,消息早晚要传出去,届时民心大乱,非社稷之福。你我受丞相重恩,危急之时怎能独善其身。”
“话虽如此,前月奉宗刚刚表态反对北伐,若是贸然入宫,落井下石之嫌甚重,多有不妥。”
“长元所言甚是,吾这便去尚书台。陈奉宗也是明白人,陛下与黄皓孰轻孰重,他应分得清楚。”
董厥,樊建计议已定,匆匆赶赴尚书台。尚书令陈袛每日皆在尚书台办公,议事,见董厥,樊建二人联袂而来,不由一笑。众人落座,在场的尚有张绍,许游,邓良三人。邓良因为黄皓事件首先开火,本以为陈袛会找自己麻烦,早已做好准备。时过一月,始终没有动静,对自己反而愈加重用,邓良暗暗称奇。
要知道当初庞宏就是因为公众场合让陈袛下不来台,几次准备提升,都被陈袛压了下来,现在仍是涪陵太守,郁郁寡欢。若非他老子是庞统,恐怕连涪陵太守的位置都坐不稳。众人暗地里替庞宏不平,可谁大得过陈袛呢。
“正欲使人请二公前来相议,不想二公自来,此乃天意,我大汉幸甚。”陈袛首先开口笑道。
“奉宗言重了,奉宗荷举国之任,我等不请自来,叨扰公务,何幸之有。”
陈袛正容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如今天子行事反复无常,朝中流言四起,吾等受国重恩,高居庙堂,当匡扶陛下,以正朝风,尽臣子之责。袛力穷智寡,欲借二公之力,二公尚欲推脱么?”
董厥,樊建闻言拱手道:“愿闻其详。”
陈袛苦笑道:“袛苦思数日,于此处亦和众人集思广益,仍无匡国之策,以使人分别去请朝中要员来此相商,使者方去二公便到,二公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