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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罕有人知的是,经建安二十三年少府耿纪、司直韦晃在许都反乱之后,曹魏政权对于腹心之地的安危格外加以重视,在邺城里坊墙体的夯基部分,每隔百步都设有木制的支撑,只需撤出支撑,则墙体就极易倒塌。
这是为了防备敌人叛乱之后劫持贵人据守所做的特殊安排,负责完成此项设施的工匠随后都被调往边境服役,而在邺城的官员中,始终只有邺县令、尉等极少数人了解其中的奥秘。而卢志,正是通过正常方式上任的最后一任邺令。自卢志之后,宗室诸王的势力围绕着邺城反复争夺,前后几任地方官死于非命……这秘密也就并无别人能够知晓。
任何人都料想不到,这位成都王司马颖的谋主竟然还有重见天日的机会,而他对邺城地形的熟悉则成了能否顺利逃生的关键。他的指挥之下,陆遥等人不费吹灰之力就重创了敌人,拯救了李恽一行的性命。如果没有他,陆遥简直没法想象在这座仿佛魔域的城市里行进会有多么危险。
陆遥看着将满头乱发草草裹了个发髻,满脸通红、亢奋无比的卢志,突然重重叹了口气。
“怎么?”薛彤问。
“我真没想到过,在邺城会遇见成都王的旧部,唉……”陆遥突然放慢了脚步。他拍了拍薛彤的肩膀:“你先走吧,我断后。”
薛彤对陆遥的经历自然是清楚的。在数年前八王争战的时候,江东陆氏北来洛阳的这一支自陆机陆云以下数十人都效力于成都王司马颖,最终却落得阖族遇害的下场。想必,陆遥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卢志吧。他向陆遥微微颔首,大步向前。
紧随在他身后鱼贯而过的是车骑长史羊恒及其部下们,接着是胡六娘等人。冉瞻年纪幼小,此刻精力已有些支持不住,陆遥索性让何云等人轮流背着走。那小娃娃性格倔强的很,初时还不乐意,叫嚷着要众人将他抛下,以免拖累大家。丁渺听得烦躁,狠狠两个爆栗砸下去,顿时便让冉瞻消停了。
陆遥等着众人一个个的经过,向每个人说着鼓励的话。
就算汇合了李恽所部,一行人的数量也不过百,转眼的功夫就全都走远了。或许是因为这种环境叫人紧张,似乎没有人注意到陆遥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陆遥双手抱肩,静静地立着。
在他身后的院墙里,矗立着一颗遒劲的老槐树。在远处熊熊腾起的火光映照下,槐树的横生枝条仿佛活了过来,在小巷里留下鬼魅般往复跃动的黯影。
树影横斜,而陆遥不动。
他只是深深地吸气,慢慢地吐气。
在他深呼吸的时候,一个又一个身影,从小巷两侧的墙头露出来。这些人都是全副武装的战士,就在他们现身的同时,数十把长弓便已弯如满月,紧扣在弦上的箭矢发出森寒的厉芒。每一支箭矢,都瞄准了陆遥。
终究还是小瞧了这帮贼寇!陆遥暗叹。虽然已经利用坍塌的坊墙给他们造成了严重的损失,虽然已经尽力将己方行进的速度提到最高,可他们还是赶了上来。这样一批仿佛狼群般迅猛的战士,如果任他们将己方纠缠住,那一定是必死的局面。但是……
陆遥左腿后退半步,右臂举枪前指,仿佛那数十把蓄势待发的强弓硬弩根本不存在。
他铁枪所向之处即是小巷另一头,这时便有铁甲铿锵之声响起,一条威武汉子手提铁矛,缓步踱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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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魔域(七)
这里是里坊最深处的十字巷道,道路狭窄而深长,最宽处也不到一丈。巷道两边是高低错落的院墙,有些房舍的斗拱甚至隔着巷子互相交错在一起。这样的环境只适合手持刀剑等短兵肉搏,如陆遥手中的铁枪,甚至都没法打横。
而对面那站立在背光处的大汉,所使用的铁矛更加长大。矛尾杵在地面,矛尖比两边的屋檐还高许多,这长度几乎与通常的马矟一般无二。想要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自如施展,简直是难以想象的奇事。
但这两人突然加速前冲,偏偏就以手中长枪铁矛厮杀在了一处!
陆遥自幼好武,昔日旅居洛阳时,曾得当代大家亲身点拨,枪法极其精湛。他出枪多以小臂和手腕发力,手掌通常虚握枪杆,甚至有时候仅以拇、食、无名三指持枪,纯取一个快字。这使得他在极短时间内就能从多个角度发动刺击,哪怕是在这窄巷之中,依然往复来去,无不如意。只听利刃破风之声急响,枪尖闪转腾挪如一点流萤飞舞,看似毫无规律,其实却蕴含重重杀机。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中,将士的个人武勇始终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因素,能够从行伍之中历经无数次厮杀、一步步攀升到将官的,绝不会有弱者,而陆遥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曾经与匈奴第一勇士刘聪生死相搏,曾经阵斩匈奴冠军大将军乔晞,曾经无数次冲杀于万军之中……陆遥对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
而持铁矛的大汉竟然也是罕见的骁勇之士。他持铁矛而战,每发一击,必伴以沉闷的低吼。铁矛舞动间,打得两边的墙壁尘土飞扬。与陆遥相比,他的动作显得太过平实,甚至颇有些粗劣,翻来覆去不过前刺、横打几个动作,但这几个动作在他手中纯熟无比,配以强大的膂力,竟然死死地抵住了陆遥。
两杆长兵器闪动着寒光,如同两条银线在空中盘旋飞舞。“铛!铛!铛!”一连串的兵器相碰声急响之后,两条人影又分了开来。
陆遥微微冷笑。
那人额上冒出了汗水,发出了急促的喘息声。很显然,虽然他抵挡住了陆遥的攻势,然而精力和体力都已经消耗到了相当危险的境地。但他却并没有向两侧楼宇上跃跃欲试的弓弩手们发出号令,似乎决心亲身与陆遥一较高下。
在不远处,突然响起猛烈的喊杀声和撕心裂肺的恸哭、求饶的声音。那是某一座宅院被贼军攻破,大批如狼似虎的贼寇冲进其中,开始尽情抢掠和杀戮。在场的任何一人呼喝,就可以唤来贼军的大队人马,但那持矛大汉保持沉默,他的部下们也没有一人妄动。
陆遥缓缓摆动铁枪,小心地挪动步伐,向前迫近。
枪矛慢慢地交错在一处,随着双方手上渐渐用力,枪杆和矛杆彼此摩擦,发出粗噶的声响。
“喝!”
眼看陆遥越走越近,那人发出一声断喝,挥动长矛。随着他奋力摆臂,长矛破风横扫,空气中发出“呜呜”地啸叫声。小巷狭窄,掌中的铁矛舞动间,将小巷完全笼罩在内,在他想来,陆遥若不硬接这一击,便只有后退。
但陆遥既没有硬接,也不后退,他的反应完全出乎持矛大汉的预料之外。在铁矛带起的劲风吹面之时,陆遥毫不犹豫地丢弃铁枪,一猫腰,脚尖踏地,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射向对手。在扑击到半途的时候,他已拔腰刀在手,一线银光如匹练般飞出!
这似乎是一个两败俱伤的险招,但陆遥有十足的把握,会在铁矛砸中自己之前,先挥刀斩落对手的头颅。沙场之上,胜败生死本就在一线之间,而陆遥要取这一线之先机!
电光石火之间,那人反应也是极快。他强自挫动身躯,使得陆遥汇出的缳首刀贴着身前寸许掠过,斩落几缕发丝。随即也丢弃了铁矛,左右双拳齐下,轰击陆遥的两侧耳郭。
但陆遥既然取得先机,哪会技止于此?他揉身直上,迅雷般切入内圈,挥拳正中那人的胸腹之间。
那人闷哼一声,站立不稳,向后踉跄退去。陆遥紧逼不舍,始终保持着拳掌可及的距离。两人一个急推,一个急进,数丈之后,那人的后背撞上了十字巷的拐角处。而陆遥左手将对手的胳臂封开,右手闪电般长探,一把扣住了那人的喉咙。
直到这时,两人的目光才同时凝聚在对方的脸上。
那人年约三十许,身材和陆遥相仿,但看起来要强壮的多。他的面容颇显风霜之色,鼻直口阔,微有须髯,鼻梁右侧的一只独目眼神炯炯,而鼻梁左侧,只有一个密布紫红色瘢痕的深深凹陷。
陆遥纤长有力的五指扣在那人的脖颈上,指端深深陷入皮肤。以他的腕力,只要稍许发力,就可以将此人置于死地。但他却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反复打量着那人的面容,流露出似悲似喜的神情。
似乎过了许久,陆遥才低声叹道:“庆年兄,好久不见……”
这持矛的大汉,正是黄国麾下两员骁将之一的陈沛陈庆年。
“差点认不出了,是么?”陈沛突然笑了,神色有些自嘲。他重重地拍打自己颧骨高耸的面颊:“看看这张脸,哈哈。道明,你差点认不出我了啊。”
“我的眼力从来不差。但却没有想到,昔日成都王帐前弓马绝伦的骑督陈沛陈庆年,竟然会自甘堕落于贼寇之中。”陆遥手上微微用力,使得陈沛不得不仰着脸、踮起脚尖站立,才能勉强呼吸。
围拢在四周的弓弩手们一齐向内逼近一步,脚步踏在房顶的瓦片上,发出一片哗哗的声音。但陈沛抬手做了个阻止的手势,于是弓弩手们立刻止步,只是望着陆遥的十几道视线几乎都要喷出火来,而原已拉满的十数张强弓崩得更加紧了。
陈沛似乎想要大笑,但咽喉被紧扣住以后,他只能发出“嘶嘶”的喘息声,有些艰难地道:“如今这世道,谁是贼谁是官,哪里说得清楚?你说我是贼……难道成都王殿下便是官了?”
陆遥一时默然。谁是贼?谁是官?在如今这世道,真的已经说不清楚了。陈沛这名昔日的成都王帐下骑督,如今却成了穷凶极恶的汲桑贼寇之一员,似乎是委身于贼。但在如今的朝廷看来,那位一度权倾天下的成都王,才是妄图染指神器的大贼呢!而若要斥责汲桑贼寇抄掠百姓胡作非为……这些年来八王争权战火绵延,那些所谓的官军,在对待百姓凶残暴虐这方面,恐怕也并不逊色于这些贼寇。
大晋将亡,乱世将至。在乱世之中,根本没有道理可讲。
陈沛神色黯淡,声音低沉:“十年前,我年少得志,自以为精通兵书战策,又有弓马之长,得平北将军、成都王之青眼,引以为帐下骑督。当是时也,仿佛可以上报国家、下安黎庶。哪里想得到,之后那么多年,那么多场大战,手中的刀斧只用来对付袍泽弟兄、自家百姓?”
他咬着牙继续道:“黄桥战士猗、湨水溃孙会、阳翟讨张泓……我陈沛无役不从,立下汗马功劳。可是又如何?天下难道就此底定了么?没有,这世道越来越乱,越来越像是人间地狱!故乡为司马越纵兵掳掠,我一家三十三口尽数死于乱刀之下。而在朝歌之战,这就是那些官军给我留下的!”他指着自己本该是左眼的位置那紫黑色的深深窟窿,狰狞地道:“这就是成王败寇!那些当权者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他们手上不也遍布着黎民百姓的鲜血?可只要他们在位一天,他们就是官。而我们这些人,全都是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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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魔域(完)
陆遥随口说了一句,却惹得陈沛激动地说了许多言辞。
在这个世道,有这样经历的岂止陈沛。在席卷全国的八王之乱里,大晋王朝的宗室权贵们近乎疯狂地摧毁自身的根基。为了从那位自幼痴呆的亲戚手中夺取至尊之位,为了压倒那些同样野心勃勃的司马家族成员,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发动惨烈的战争。
在一场场战斗中,有成千上万军人本应成为国家栋梁,却最终毫无意义的战死;更有成千上万的军人像陈沛这样,被被残酷的现实逼迫到无路可走,不得不沦落到朝廷的对立面。他们满怀怨恨,抛弃了曾经的坚持,最终沦落为四处掠夺、破坏的人间禽兽。
陆遥一时间百感交集,但他对陈沛的说法并不赞同。他摇了摇头,正想要反驳,陈沛却不管不顾地继续说下去。
他显然很是激动,紧握的双拳都打起了颤:“道明,近年河北流贼蜂起,三番五次的攻略郡县,三番五次的被朝廷大军剿灭……这些人难道天生就是贼?这些人难道是猪油蒙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