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鸟毛大的事情,不能等一等再说么?”
这个满口污言秽语的家伙,完全就是一条疯狗。但陈沛并不惧怕,他面无表情地以独眼凝视着黄国,一字一顿地道:“汲大将军有令,令黄校尉所部急趋建春门,与石勒汇合,阻断晋军入城通路。”
黄国打了个嗝,喷出浓烈的酒气:“呃……大当家这是要拿下整个邺城啊……”他猛地跳了起来,纵声狂吼:“杀千刀的杂种们,打起精神!大当家有令,叫我们攻打建春门!都给老子提起刀子杀人去!”
随着他的吼声,群聚在各处的贼伙们就像被烧了巢的马蜂般,嗡地一声全都行动起来。
黄国丝毫也不耽搁,翻身从门边倒提出惯用的砍山刀当先就行。几名亲信护兵一溜小跑着赶到,为他披上甲胄。黄国身为汲桑的得力臂膀,转战大河南北,常为先锋。其配下的贼徒超过千人,乃是河北群寇中有数的善战精锐,此刻虽然大部都分散出去掳掠,能够调动的还有三百余人。在他看来,凭这三百人,足够拿下晋军把守的建春门了。
大步迈到永平里的坊门,黄国突然想起一事。他停下脚步,大声喊着:“狗日的,把那个小官儿带过来。老子得问问往建春门怎么走啊!”
黄国的手下有两名猛将,行军作战时须臾离不得。一人便是适才带来汲桑军令的陈沛,此人为公师籓旧属,深通兵法,尤其擅使铁矛,曾于万军之中阵斩清河太守冯熊。只因公师籓兵败,如他这等朝廷要犯无处可去,才不得不栖身于黄国所部。黄国对他既有倚重,又颇有顾忌。
另一人则是黄国口中的“狗日的”。这人也是能够披坚持锐的猛将,名唤张狗,与黄国乃是自幼认得的同乡,故而黄国常常用“狗日的”相称以显示亲近。
听得黄国召唤,张狗推推攘攘地押来一人:“大哥,那狗官在此!”口中说着,他飞起一脚将那人踢倒。
那人挣扎着想要起身,黄国狞笑一声,抬脚踩在他肩上,顿时将他压得重又趴伏下去:“陈功曹,你给老子说说,往建春门怎么走才方便?”
这“陈功曹”乃是司马腾部下幕僚、车骑将军功曹陈嵩。此人原是成都王司马颖所任命的魏郡太守,司马颖败落之后,他被范阳王司马虓褫夺官职贬为庶民;待新蔡王坐镇邺城之后,才重又给了一个功曹的闲职。数月前,匈奴汉国黄门侍郎陈*元达携了大额金珠来访,说动他投靠匈奴,与汲桑贼寇里应外合攻取邺城,前后又许了诸多承诺,允他高官显爵。陈嵩原本就是个热衷名利之人,又对当朝不满,于是一拍即合。
此番汲桑贼寇奇袭邺城,陈嵩便是陈*元达所说的内应之一。他亲自为贼军带路,赚开了两座坊门,自以为立下赫赫大功,于是言行举止便未免高傲了些。谁知汲桑贼寇哪里是好相与的?他们泰半出身奴隶,天然就对陈嵩这种官员充满憎恨。陈嵩几句话说得不妥,贼寇顿时翻脸将他家族所居的里坊攻破,肆意妄为了一番。
此刻陈嵩被黄国踩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眼角又看到四周杂乱弃置的尸体,被吓得脸色惨白;更顾不上自己的小妾、女儿刚被身前这恶魔糟蹋得不成样子,颤声说:“将军,由这里出坊,沿坊前大道向东直行,到长寿坊左转向北便是!”
黄国抬脚将陈嵩远远踢开,顺手拔刀要将他当场斩杀,眼角余光所至,却见陈沛面有不忍之色。黄国哈哈一笑,收刀入鞘,翻身跃上战马,旋风般冲了出去。数百名贼寇杀气腾腾地尾随着他,仿佛群魔乱舞、百鬼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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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魔域(四)
在冷兵器时代的战场指挥,远比后人想象中艰难百倍。由于没有可靠的通信手段,没有任何人能够真正掌握战局变化的全貌,每个人所了解到的信息都是过时而支离破碎的。但即使在这样的条件下,依然有人能够凭着天赋本能了解到关键所在。
建春门,邺城的七座城门之中,只有这一座还未曾落入贼寇之手。
若这座城门在晋军掌握之中,则城外各处军营驻扎的兵马将能源源不断地进入邺城发动反击。相反,如果贼军攻下建春门,则邺城就完整地落入汲桑的掌握,而晋军则会被压迫在邺城和漳水之间的狭窄区域,陷入极端不利的境地。
此刻,汲桑和石勒,这两名起自于草莽,与朝廷苦斗多年、屡败屡战的大反贼,毫无疑问都看清了当前形势。
石勒率领着他的部下们,沿着邺城的城墙一路攻打,待到将西南两面完全掌握之后,他们折而向北,最终直取建春门这座邺城东侧的唯一要隘。
而汲桑所部的兵力虽然已经大部失控,但这位河北群贼的大首领依然派遣麾下头号猛将黄国出马,率部紧急赶往建春门。
铁蹄踏地,发出闷雷般的响声。黄国将大砍刀横架在马鞍上,飞马向前,十余名特别勇悍的部下驾马紧随,向两翼稍稍展开。敢于拦阻他们前进的,无论是四处逃散的邺城居民还是晋军溃兵,甚至是抢掠得昏头的贼军,全都被凶猛地驱散。
而他手下的步卒们则分成两列纵队,分别沿着大街左右前进。黄国自恃武勇,暂且不论。这些贼寇的行进方式,正好能够以高大的坊墙为依托,又能做到彼此掩护,最适合在邺城这样的大城市里作战时使用。很显然,这些曾经的牧奴、流民、山贼、地痞在与朝廷大军一次次的作战中得到了磨练,越来越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了。
大概经过了四个里坊,前方一骑飞马来报:“黄爷,长寿坊的南面来了一拨官军,大概百余人,看样子正要往建春门去!”
黄国狞笑了一声,用刀背不轻不重地砸了报信骑兵的肩膀一下:“鸟毛也不如的官军,才百多人,也值得特意禀报么?”他足跟一磕马腹,大声吼道:“弟兄们跟我来,干翻那帮龟蛋!”
从长寿坊的西北角绕行到东南不过三百步距离,他们全力策马,转瞬即到。那批晋军正在焦急地赶路,完全没能作出反应,立时被黄国深深地突入阵列之中!
黄国这等人,或许便是天下大乱时应运而起的杀星。他本是清河豪族崔氏部曲,其家世代都在奴籍。如果天下承平,或许他会像祖辈一样,成为一个恭顺而可靠的家仆。但是在板荡之际,在大晋宗室诸王自己将王朝的根基挖掘得摇摇欲坠的时候,许多如黄国这样原本会永无出头之日的贱民乘势而起!
黄国看似粗猛无知,其实在用兵之道上极有体悟,绝非凡庸可比。有意无意之间,十余铁骑冲杀的位置,正好便是晋军队列的腰肋所在,前后两段都救援不及。他狂呼纵马,将数十斤重的砍山大刀舞得如风车一般,所到之处,挡者披靡。眨眼之间,他连杀十余名晋军士卒,敌人的鲜血喷溅如雨。远处跃动的冲天火光映照着他在飘洒血雨下咆哮冲杀的庞大身影,仿佛是一尊恶神!
簇拥在他两翼的精骑也都武勇过人,或以铁蹄践踏,或以长刀挥砍,顿将晋军杀得人仰马翻。而黄国稍许观察形势,随即拨马向左,向晋军的前端杀去。
邺城的街道虽然宽阔,但毕竟不像是平原作战那样施展得开。黄国带着五名骑兵加速前冲,另外七骑稍稍堕后,十三骑自然形成了两队横列,便将街道完全封死了。在这样相对狭小的作战空间里,晋军几乎没有调整的余地。在较远处,一名顶盔带甲的军官连连发号施令,却只能眼看着与黄国接战的士卒一个接一个的被砍杀倒地。
前方的将士就像是婴儿和成年人格斗那般毫无抵抗之力,后方的将士却难以支援。几乎在一瞬间,晋军前队有组织的抵抗就被打了个粉碎。这种可怕的压力就像是将石头掷入水中激起的波纹般迅速传递。几个呼吸之后,就连那名军官也被败兵所推动,身不由己地转身奔逃!
而黄国杀得兴起,举刀直取那名奔逃中的军官。
那军官显然地位甚高,他部下的士卒们舍死忘生地扑上来阻挡黄国。但是,哪里阻挡得住!
黄国本人是个两百多斤的庞然巨汉,此刻胯下骑乘的是从邺城牧苑中劫夺来的高头大马,周身披挂着从三台武库中搜罗来的精铁铠甲,再加上手中挥舞的大刀……几项拢在一处,足有千斤之重!这一发力冲刺,就如同猛地撞进羊群的犀牛,只凭着沛然莫御的冲力,就将沿途的晋军撞得筋断骨折、血肉横飞!
那军官与黄国的来处相距并不很远,他奔行不了几步,回头觑了一眼,便已明了今日再难脱身。两名亲信部下持盾举刀,护在他的身前大叫:“将军,往斜里走!我们助你翻过墙去!快!”
眼前这舞刀来袭的贼寇如此凶猛,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抵敌。两人说得没错,此刻唯有抛弃大队,翻越里坊的高墙逃亡。在邺城大乱的形势下,孤身逃遁必然也是九死一生,可这已经是眼前唯一的生路。
但那军官眼都血红了,猛地止住脚步,双足落地生根一般,竟然再也推之不动。他怒笑着将左右推开,纵声大吼道:“昔日畏惧匈奴而出逃河北,已经是武人的羞耻,大丈夫不能再辱!那贼寇听了,乞活军李恽在此!”
李恽?扬武将军李恽,乃是新蔡王司马腾依仗的大将;其麾下的乞活军数万之众,纯由并州流民组成,素称骁勇善战,也是新蔡王赖以占据邺城的基本武力。真是老天爷照顾,竟然在此抓住了这条大鱼!若能斩杀李恽,便等于打散了朝廷在魏郡最可靠的军事力量!
黄国大喜过望!
他再度催马,将本已极快的马速又硬生生提起了三分。骏马长嘶奋蹄,撞破数重阻碍,直迫到李恽身前。
李恽出身寒家,一不善逢迎,二无背景,然而数年以来并州大将自聂玄、陈永以下战死十之八九,唯有李恽这区区校尉独存,甚至还攀到了扬武将军的高位,自有他独到之处。且不说用兵之术如何,单以收拢人心的才能而论,五十个新蔡王叠起来都及不上李恽半分。此刻眼看李恽遇险,之前还在奔逃的十余名士卒竟然全都激发出了骨子里的烈性,返身杀向黄国:“将军,快走!”
十数把兵器分从多个角度,同时攻向黄国。
而黄国不退反进!他咆哮着策马冲进了刀光剑影之中,瞬间又直透而出,身后只留下漫天飞舞的断臂残肢!
“杀!”李恽吐气开声,一跃而起挥刀怒斩。黄国桀桀狂笑,举刀相迎。
下个瞬间,李恽惨呼一声,像是断线的风筝般飞跌出数丈开外。看他手中的缳首刀已经寸断,双手虎口全都震裂。眼前这贼寇的膂力之强,简直难以想象。
黄国毫不迟疑,他紧追李恽不放,舞刀俯身斩落。这一刀若是劈个正着,李恽毫无疑问会被分成左右两片。
突然,一杆铁枪,锋刃颤动而成虚影,来势迅急却无声无息,发现时已距离黄国握刀的手腕不足三寸!黄国只觉枪尖上寒气沁肤蚀骨,仿佛一条隐蔽的毒蛇,猛然间对自己发动了蓄势已久的一击!
黄国暗吃了一惊。
他固然急于杀死乞活军的首领李恽,却怎也不愿为了这朝廷狗官而丢掉自己的右手。他暴喝一声,缩手收刀。这数十斤重的砍山大刀厮杀时只觉得无坚不摧,痛快之极,但此番猛然收手,这股大力反冲回来,胸腹间顿觉憋闷。
可是就在黄国收刀的时候,那杆铁枪竟然贴着刀身不放,直搠进内圈来。枪尖扑拉拉地只在黄国眼前乱颤,仿佛灵蛇吐信,来势更加迅猛!
黄国毕竟是汲桑手下屈指可数的悍将,应变极速。他大叫一声,仰身躲过这一枪,同时甩镫滚落下马。
他身躯如此庞大,作出这些辗转腾挪的动作时,却又灵活如猿猴般。待到急滚出丈许开外,舞刀将来敌格到外围,才顾得上惊怒交加地喝问:“什么人?”
持枪突袭之人这时才将铁枪缓缓地收回身后,并不理会黄国暴躁地吼叫声,而是向李恽关心地问道:“重德兄,还好么?”
李恽左手支地,有些费力地爬起来,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道明,你……你怎会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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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算是周六的!本来11点的时候完工,结果家里那熊孩子最近咳嗽。这小子有个坏习惯,一咳嗽就容易吐,这下睡得好好的,就突然吐了……我勒!火山喷发一般,到处都是!我的床垫啊、床单啊、被套啊、被子啊、地板啊、墙壁啊、枕头啊……无一幸免!好吧,这时候洗衣机还忙着呢,一会儿还得继续收拾。
周日我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