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的士卒们正是又累又饿的时候,见到这些,不禁欢呼,随即聚在一起大吃起来。
余奚来到朱允之身边,又取出一个酒壶轻轻摇了了摇,亲热地低声道:“这是龙将军特意叫我带来的上等好酒!老朱你找个地方,我们小酌几杯可好?”
汉魏嬗替之后,时人多有好酒者。如魏武帝曹操就曾赋诗曰:“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到了当代,好饮贪杯者更众。比如大名士刘伶,“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五斗解酲。”又或者如阮嗣宗一醉六十余日。
朱允之也是个酷好杯中之物的,只可惜一来军中自有规矩,不得纵情畅饮,二来并州比年大饥,哪得粮食酿酒?故而他平时能喝些寡淡的醪糟聊以解馋,嘴里早就淡出了鸟来。此刻见到了好酒,顿时眼中放光,连声道:“好好!好好!”
他顾盼左右,找了个避风的城台:“余司马,那处如何?”
余奚微微颔首。
朱允之殷勤地道:“好好!您随我来!”
他当先引路,走了几步,忽然看到十余名跟着余奚来此的汉子依旧等在原地,这些人身披大氅,看不清头脸,自始至终一言不发,怎么看都有些古怪。他犹豫地指了指他们,问余奚:“余司马,这几位兄弟……”
余奚不在意地道:“无妨,这些都是我家中部曲,让他们在这里等着就行。”
“呵呵,那就委屈了几位兄弟了……”朱允之客气了一句,急吼吼地往城台的方向走去。想到那美酒的香气,几乎现在就有飘飘欲仙之感。
而余奚紧紧地跟在朱允之身后,眼神极迅速地扫视了壶关城内外。在城内,漆黑的夜色没有什么特殊的。然而余奚知道,同样的场景几乎在每一处高翔所部驻军的地方出现,每一个关键位置的附近,都以这样那样的理由安置了或多或少的人手。
至于城外……余奚几乎已经听到了嗜血猛兽潜伏逼近的脚步声。
守把城门的朱允之有了好吃好喝就心满意足。他的三位同僚、高翔部下的另外三位幢主却更加惬意。
春风楼。
此地是前任并州刺史、东瀛公司马腾的后院角楼,乃整个壶关城中最为华丽的楼宇。如今却另有香艳之用,成了邺城著名的乐户女佐命姑娘倚门卖笑的场所。
这位佐命姑娘,乃是昔日邺城红袖招的头牌,艳名远播的官妓。虽然身在奴籍,却长袖善舞、艳压群芳,引得多少达官贵胄趋之若鹜。单说她的“佐命”之名,颇有来历,取得是读史书以英雄佐酒、美人佐命之意。此名来历非小,乃是魏郡大儒崔嗣所赠。至于何以当代大儒会去特意替娼妓赠名,就不足为外人道了。或许是有意要效法后汉经学大师马融,于绛纱帐后列女乐,学问愈发精进亦未可知。
可惜韶华易逝、美人易老,佐命姑娘如今年华老去,不合在邺城与后辈们争竞,于是索性走某位恩客的路子销去了奴籍,到它处经营,也就是所谓私娼了。这位曾经当红的艳妓如今来到上党,依然是众星捧月,生意兴隆。
虽说红颜易老,可迟暮美人自有一股成熟风情。只说今日,便有豪客以千金之费,请动了佐命小姐出马。
“爷……轻点……佐命受不了了……嗯……啊……不行了……”此时,素来自诩床上功夫了得的佐命已经快垮了。她整个上身都娇慵无力地伏倒在榻上,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双眼无神地呻吟着。或许是她又哭又叫了太多次,嗓音已有些沙哑。
可是在她身后的人却毫无怜香惜玉之心。那人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粗壮的双手紧紧扣住她轻颤的腰肢疯狂挺动,力道越来越重,仿佛要把她狠狠地捣碎。
另一个声音淫笑道:“非相兄真是好身手,眼看要把佐命小姐活活治死了。象升不才,也来凑个热闹。”
话音未落,一人揪住佐命的如云鬓发用力向上拉扯。佐命闷哼一声,勉强抬起脸庞,随即檀口中多了一物,使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又听得第三个声音道:“尔等这般行事,岂不冷落了我达可?来来,你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那人指挥着另两条汉子,将佐命架了起身。
佐命总算稍得喘息,忽然惊道:“那里……那里如何使得!几位爷……饶了我罢……”
这三个嫖客正在兴头上,哪里会去理会她。七手八脚将她撑持住了,埋头苦干起来。
饶是佐命这样的欢场英雌,也不由得神志渐渐模糊,但觉得魂儿几欲离体飞出。短短片刻时间里,她就死去活来了好几次。
隐隐约约间,仿佛听到窗外有人杀气腾腾地低声道:“时辰快到了。小心盯紧这三个色鬼。另外,他们带来的亲兵,也要一个个盯紧!”
佐命悚然一惊,定了定神,却又听不到任何言语了。三条壮汉恰在这时轮番大动,她顿觉体内深处难以言喻的感觉再度袭来。达可这夯货,当真要折腾死老娘了也,她昏昏沉沉地想着,翻着白眼又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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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5月8日15时许,《扶风歌》当日获得红票213张,朋友们的支持完全超过螃蟹的想象。螃蟹非常感动,山呼万岁,舞蹈拜伏。
这个数字距离《三国之最风流》差距5张而已,赵子曰是螃蟹非常非常崇拜的作者,《蚁贼》我前后阅读了不下十遍……嗯嗯……所以在这个令人激动的时刻,一定要高呼燕王邓舍万岁才行。
另外,本章怕是有点那个啥,不知道会不会被批评?唉。名妓佐命和三位嫖客非相、达可、象升均由魏晋南北朝历史文化圈(154652699)的群友扮演,四位,你们满意不?
最后,感谢大柳树镇长朋友的捧场,感谢大家一贯以来的支持。螃蟹会继续努力,不负厚望。
第九十一章 晋阳大战(二十七)
高翔此刻正在横野将军府,浑然不知他的几位得力部下都在作甚。他本就情绪甚差,再听说这事儿,非要气死不可。
太阳刚落山的时分,龙季猛的使者声称有要事相商,将高翔唤到了府里。可是转眼两个时辰过去了,他孤零零地坐在偏厅里,前后灌下了五六壶茶水,龙季猛却始终没有接见他。高翔向侍女求问几次,那侍女也说不出个缘由来。再过得片刻,竟然连个端茶倒水的人也不见,就把他晾在这里。
厅外倒是有几名武士侍立,但那些都是龙季猛的亲信卫兵,素来眼高于顶的。高翔也懒得与他们打交道。以高翔的性子,若别人如此待他,他早就暴跳如雷了,可龙季猛是他的顶头上司,又待他恩厚,高翔这才忍了下来。
高翔又在偏厅里枯坐了小半个时辰,天色愈来愈昏暗,偏厅里更是一片漆黑。眼看着远处几所厅堂里一盏盏油灯被一一点亮,偏是他所在之处无人看管。
高翔起身来回走了几步,忽然觉得喝多了水腹部饱胀。他懒得再去招呼僮仆,觑得那几名武士不备,他闪身便出了后堂,沿着空荡荡的回廊走了半晌,寻了一处花草繁茂之处如厕去了。说来在他人府邸之中自由行动,甚是失礼;但身为武人,本没有那么多讲究。
待到他酣畅淋漓地尿了一泡,才周身轻松。他伸手掏着痒痒,摇摇晃晃地往回走。正走到半路,忽听龙季猛的说话声音在回廊的另一侧响起,高翔一惊,慌忙藏身起来。倒不是他有什么心虚,实在是衣衫尚未整理,两条毛绒绒的大腿露在外面,见不得上官也。
龙季猛一路走来的同时说着话:“那高翔武勇过人,等闲数十条汉子近不得身。故而,我且令他枯坐半日消磨些锐气,随后自会专门安排人手对付。左贤王乃千金之躯,何必亲身犯险啊。”
高翔正躲在一座廊柱后面扎腰带,忽听这般言语,只觉得信息量太大,他一时愣住了,没反应过来。
随即听见那被称作“左贤王”的人清朗而谦和有礼的声音:“父王起义兵抗晋,非为个人私欲,而是为了复兴汉室江山。对于晋人中的英雄豪杰,自有海纳百川的胸怀。因此,若有可能的话,我想和此人谈谈,尽量招揽以为我所用。”那人顿了顿,柔声道:“至于我的安全,有龙将军这样的忠勇之士在侧护卫,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龙季猛呵呵直笑,显然心中十分得意。两人谈说几句,绕过了走廊尽头,往偏厅方向去了。
这段对话如一桶三九天的冰水浇在高翔的头上,他只觉得手脚冰凉,连站都站不稳,背靠着廊柱才没有跌倒。
横野将军龙季猛是什么人?他是前任并州刺史司马腾的得力臂助,是被现任并州刺史刘琨委以方面之任的大将!这样的人,竟然与匈奴勾结?
再听对答,那个被称作“左贤王”的,定是匈奴人无疑。如今的匈奴左贤王是谁?是大单于刘渊嫡长子刘和!此人乃是匈奴刘汉储君,身份何等尊贵!这等人夜入晋阳,自不会是仅仅为了与自己交谈……
高翔虽然性格粗犷,却绝不是傻子,顿时领悟到将有大变。他屏住呼吸,不敢稍动,直到龙季猛和左贤王刘和经过回廊往偏厅的方向去了,才蹑手蹑脚往反方向而去。绕过一堵墙壁后,他立刻撒脚急奔。
这座横野将军府高翔来过几次了,路认得甚熟,他脚下生风,不假思索地转了两个弯就到了边门左近。正待寻机会逃出去,却不防门旁的小院里站了上百名将军府亲卫甲士,龙季猛的得力部下左司马王昌背对着他向甲士们交待什么。高翔直愣愣地冲出来,恰与他们撞个正着,双方距离不过十步。
高翔面部肌肉抽搐了几下,还没说话。王昌先反应过来,他大惊失色地喊了一声:“高翔跑出来了!抓住他!”随着他的号令,甲士们轰然答应,涌了过来。
到这时还有什么好说,高翔纵声狂吼,拔出腰刀舞了个刀花,正对着那些甲士直冲过去。虽只一人,气势却强盛似数十人那般。
他虽然投入龙季猛麾下不过月余,却曾在军营较技的时候数次扬威,勇名遍传诸军。那些甲士一来为他凶神恶煞的气势所慑,二来又未必甘愿为胡人卖命,竟然一时脚软,冲杀的动作慢了半拍。
高翔搏的正是这个机会,甲士们步伐一慢,他跐溜转身,撒腿就跑。冲刺了三五步之后,单手在墙角下一座水缸边缘稍许借力,腾身上了另一面的墙头。
他来横野将军府时哪会想到有这等事,故而既未着甲胄,也不曾携带趁手兵器,委实不能与那些全副武装的甲士正面对敌。可是正因如此,要论灵活滑溜,那些甲士设非背生双翅,否则如何能追的上他?何况高翔身在上方,一路穿墙越脊走的乃是直线,众人在地面大声鼓噪,顺着走廊来追,却眨眼就被甩开了。
高翔在墙头如狸猫般奔跑了一阵,便跃出将军府外。他在地面打了个滚站定,四面一看,原来将军府的这面外墙靠着的是条丈许宽的巷子,巷子的另一面也是高墙,隐约记得高墙那头乃是一处废弃的宅邸。
他往巷口跑了几步,突然想到万一被龙季猛堵上了巷子两头,来个瓮中捉鳖就大不妙之至,于是赶紧又沿着巷子退回来。
好在壶关城毕竟经过战事,诸多房舍颇显破败,只他身边这堵高墙上,便有几个足可容一人钻进钻出的缺口。他寻了个缺口,一骨碌钻了过去。待甲士们从巷子两头汇合到一处,早就不知他跑去了那里。
王昌悻悻而返。
此时原本接待高翔的偏厅里,数十座青瓷灯盏一齐点起,亮若白昼。相貌英俊的左贤王刘和高踞主位,下首则是龙季猛的座位。
堂前屋檐下,搁着几个眉眼狰狞的血淋淋首级,分明来自于适才在厅外值守的几名武士。龙季猛用脚尖将其中一个首级踢得滚动,冷笑道:“一点小事都办不妥当,这等废物还是死了好!”
王昌从侧门进来,正听见龙季猛的言语,顿时骇得周身发软。他抢上几步,跪倒叩首道:“将军!属下无能,让那高翔跑了!”
这回报令得龙季猛愈加愤怒。他破口大骂道:“都是废物!进了笼子的鸟儿,还能让它飞了!”
刘和倒是冷静得多,他起身漫步下阶,稍稍举手示意,令龙季猛不再叫嚷。
“龙将军勿忧,我已遣人擒拿这高翔,须臾便有回音。另外,我还遣了侯貊先生同去,以布达本王之意。”他顿了顿,又道:“侯貊先生德才兼具,本王意欲大用,不知龙将军可愿割爱?”
龙季猛其人,私心极重,从军多年来,早培植起一批只忠于自己的势力。他与匈奴暗中勾结之时,也以自保实力为基本的要求。经过几番密信往来,匈奴人不仅许他以高官显爵,左贤王刘和更在两天前亲自混进壶关与他接头,言语间多有倚重,这令他志得意满,在刘和面前发号施令,并无太大顾忌。
可这番话入耳,龙季猛立时悚然一惊,慌忙深深地躬身道:“全凭大王英断!”
刘和的话语,一则说明他在壶关城中竟然另有隐藏的强大实力,无需事事依赖自己;其二,主簿侯貊本是自己倚若臂膀的亲信,可刘和这般说来,分明暗示他已改弦更张了。核心幕僚如侯貊都能另投新主,自己其余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