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
庞统双眉一挑,额上青筋暴露,道:“主公此话怎讲?”
我道:“若说他忠于孙策将军,我倒能够解,毕竟总角之交,非比寻常。至于孙权小儿,嘿嘿,就难以令我相信了。”
庞统捋捋鼠须,道:“主公有甚依据?”我骂孙权为小儿,这句他听着很是顺耳。
我微笑不答。徐庶道:“士元,宋定现在我军,孙氏兄弟与周将军之间的情怨,我们早就听说了。”
庞统一窒,心:“果然,难怪元直对用间之策,深具信心,原来隐情都已外泄。”
我道:“内中情由,牵涉两位夫人名节,我们就不必多此事了。不过我军现在的情况,士元你可能非常清楚,我水军刚在油口大败,几近全军覆没,便是缺乏大将之故。”
庞统皱起短寿眉,了半天,道:“江陵之战,实是公瑾预定之策,朱治不过照计而行罢了。”
我一愣,原来是周郎!我就朱治那种材料,如何得出如此破我楼船的妙招。
起陆子云、杨龄身死之恨,不觉犹豫。但只一刹那时间,渴求大才之便压倒了痛恨的念头,道:“是啊,正是如此,我对周将军才渴慕甚深啊!”
庞统一直瞪着我看,听我如此说,微微点头,瞬即直摇头:“主公爱才,士元也极为感动。不过,不是我不肯尽力。实在没办法,现在没办法。”
徐庶道:“此事且放过一边。还有一个情况士元可能还不知道,曹操的大军,已开始南下。前锋几日前已与新野的霍峻军交上了手。”
庞统大吃一惊:“什么,曹军铁骑?元直,你跟我说说清楚。”
我随手把案几上还没收起的那份密函递给他。
庞统迟疑一下,伸手接过,一看那机密等级,心:“你可什么都不防。”
看完之后,他神色稍变,有些兴奋,又有些不安,把那密函递还给我,道:“这事情越来越大了啊!这可有些难搅。江陵的江东军虽然内部欠和,城中不稳,但也不是轻易能攻取消灭的。”
徐庶道:“曹操气盛军强,虽然暂时受挫,必然卷土重来。好在周瑜今晚撤军,江陵方面的威胁暂时减弱,令刘表的主力能够回头北去。这种形势下,我们该如何行事?”
大家都沉思起来。
其实油口大败之后,现在对形势最没有影响力的,就是我们长沙一方。曹操、刘表、孙权,任拉出一个,实力都不是我们所能观其项背的。
但我们目前所拥有的信息资源,至少在短期内,却是其他三家都无法比拟的。
能不能利用这些优势做些章呢?
庞统忽道:“我有上中下三策,主公和元直、田公参正。”
我惊喜万分:“这么快就出三个办法?”忙道:“士元请讲。”
庞统道:“现在立刻集合全部人马,三更出发,直趋麦城,趁江东军辎重方起,将归无备,突然袭击,将其一举击溃,彻底清除身后的威胁。只要能捉住周公瑾,剩下朱治、吕范等眼光狭隘之辈,无足为害。然后回转玉阳,蒯越必喜而出迎,那时主公掷剑为号,将襄阳军中大将全部拿下,剥其权,夺其兵,严密封锁消息。再令人先行报捷襄阳,迅速挥军北返,故伎重演,若能再捉住刘表,旬日之间,襄阳大局可定。曹操若见主公为荆州之主,必然不敢轻易继续南进。是和是战,权在主公。等稳定住北方局势,便可再作道。孙权无能小辈,刘璋暗弱之徒,岂是主公对手?此为上策。”
田丰和徐庶都见色动。这个计划牵涉极广,实施起来难度很大,但若成功,长沙军可就此翻盘,从此腰杆彻底挺直起来。
我也极其动心,了半天,问道:“士元,那中策呢?”
庞统看我一眼,道:“等周瑜军撤,劝刘表与孙权议和,江陵暂留给孙氏。我在曹军大军南压之际,孙权亦不过于威逼襄阳。那时刘表必然请主公赴前线协助作战,因为一来主公将强智足;二来和孙氏牵线搭桥也需要主公出面。刘表与江东有杀父之仇,他自己是绝对无法说服孙权与他合作的。主公现在荆襄人脉已足,从将领到士卒,都乐于为主公效劳,完全可以在作战中逐步掌握住襄阳军的实权。有了军权,便好办事。只要能击退曹操军,襄阳也就是主公的了。此为中策。”
我道:“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士元说得有。”
庞统一怔,心:“主公这句话果然精辟,可算是乱世争霸的要点。”道:“其三,急返长沙,先图自保,然后静观曹、刘、孙等之动向。此为下策。”
他这条计说得简略,我忍不住道:“为何是下策呢?”
庞统道:“我料目前情况之下,即使没有主公,刘表与孙权也终能暂休干戈,联合作战,以免被曹操逐一击破。当然,其中也许请主公居中斡旋,以成其事。但无论是曹操击败孙刘联军,进占襄阳;还是孙刘破曹,把曹操赶回南阳以北。胜者声威大振之下,势力均大幅扩张。那时,我们长沙四郡,便是他们眼中最佳的肉饵鱼腩,可随意食之。我实不知如何与彼等相抗衡,只有束手受缚。所以此为下策。”
我忽然醒悟过来,这跟历史上赤壁之战的形势差不多啊!孙刘联军把曹操赶回许都,获得胜利之后,尚未考虑北进,便把目光转向周围其他的较弱势力,刘备顺手扫荡荆南四郡,孙权则垂涎于西川天府之地,虽然西征因周瑜中途病故而终止,但其后刘备还是率军打了进去。
要在这群雄混战中脱颖而出,必须以战养战,逐步发展壮大。过度脱离主战场,妄以逸待劳,坐享成果,早已被数千年的历史断定为死路一条。
我主意已定,看看徐庶、田丰:“两位还有什么高见?”
徐庶道:“士元三策,与我和元皓兄所见略同。只看主公欲取何策。”
我道:“下策太过消极,断不可取;上策么,”我看一眼庞统,“我不士元落个卖友求荣的骂名。所以,虽为上策,我亦不纳。”
庞统骤然眯起眼睛,身定如木,半晌,目中忽然流出眼泪。
“主公……知我……”
我轻声安慰他几句,道:“其实主要是上策危险性太大。而且,中策虽然时间要拖一些,但确是最佳的方法。不过我很担心,我长沙四郡,是否被孙权趁机偷袭?”
徐庶道:“主公勿忧。我有一计,可保长沙万无一失。”伸手指向东方。
我莫名其妙,问道:“什么计?”
徐庶微笑:“江东内部,问题多多,今晚周瑜被逼撤退,便是明证。我,就算江陵方面再有人去攻击我长沙,恐怕孙权也不允,他现在最渴望的,肯定是令他损兵折将、颜面大失的江夏。若我军细作趁此时巧妙散布种种谣言,他必然中计。如此进展下去,周瑜终必落入我军之手。”
庞统擦干眼泪,笑道:“元直你真是越来越阴损了。”
徐庶说道:“我这还不是为了帮你啊!”
庞统道:“嗯,确是好计。孙权为人,的确如此。”
我道:“呵,那么就让他们去碰江夏这硬钉子去。我们就这样定了吧,选择士元的中策。请元直去给杜营主发送密函,让她和玉儿暂时停在樊城之侧,不要再继续南撤了。”
徐庶答应一声,道:“我要伊籍向刘表说明帮助他抵御曹操之事,我刘表对此一定求之不得。至于沙摩柯、司马芝、冯千钧他们,事关机密,主公你看,是不是让冯喜去跑一趟?”
冯喜是不久前和阿昌一起回来的,不过他生性懒散,又不善与人交际,而他本人也因为桓袖不在,其它事也都不放在心上,所以一直没有派他任何职务,还闲置着。
我一这的确是人尽其才,便同意了:“好,元直你安排就是。”
徐庶摇一摇头,道:“本来是对付周瑜的,就这么一天,就改去对付曹操了。”
庞统瞪他一眼,道:“未必吧?为什么不……”话出半截,便即停了。
徐庶道:“士元是说……嗯。”笑了一下。
我微微一笑,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什么,不过我也不过多追问,做那无趣之人。只,这俩人不愧是师兄弟,刚一合作就显示出十分默契的特点。
田丰道:“主公,蒯越这边的事,是不是也该处一下?”
我问:“蒯奇他们的三千人,已经安置停当了罢?”
田丰道:“是,不过我瞧蒯奇公子心中有些疑惑,只是没好问而已。”
我道:“嗯,我看等儿烦元直去跟他们聊聊。”
徐庶道:“是,我一儿就去。”
我看他一眼,有点不好意思,道:“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徐庶笑道:“主公对我,又何必客气?”
庞统笑道:“没错,只管用。这家伙在我们师兄弟里体魄最好,粗活多干点没关系。”
我笑道:“那怎么行?孤树不秀,独木难支。现在军情日益紧张,各处需要处的情况一定越来越多,好在现在有元皓兄和士元两位过来,元直以后不用像以前那么辛苦了。”
徐庶笑了笑,道:“是啊!”知道我是告诉他,田、庞两位副军师也有参与最机密事务的权力。
庞统看我一眼,忽道:“主公,我恐怕暂时还帮不上什么忙。现在军中有元直和田公,不用怕吃别人的亏。我立即赶回麦城去。”
徐庶愣住:“士元,你已然出来,还能回去么?周瑜是否起疑心?”
庞统道:“没事。我出来之时,并未清何去何从,所以找了个很好的托词。现在未过定更,公瑾正在开始做撤退的准备工作,我走快些,正好可以赶上。”他回答徐庶,却一直盯着我的脸看。
田丰在旁问道:“士元回去,欲何为?”
庞统对他十分尊敬,忙转头看他,道:“江陵中尚有我的好友潘睿和董允,他们是我劝降公瑾的,我得把他们再带出来;王威等被关在江陵大牢,也需营救;还有,主公的细作黄忠、黄叙、夏略等人都藏身江陵,没有我和公瑾照应的话,并不安全。”
徐庶一凛,道:“阿叙他们……”心:“我倒一直没到,你对荆襄的情况是了如指掌。须得尽快通知他们转换栖身地点。”
庞统道:“公瑾在江陵时,就已非常清楚他们的身份,只是一来不愿与主公结仇过深;二来他甚慕主公的为人和汉升先生的艺业,所以一直严禁属下骚扰。不过现在朱治当家,若被他知晓,其祸非小。”他再看我一眼,“最主要的,我不回江陵,如何能助主公夺取江陵,擒降公瑾呢?”
徐庶哦了一声,忽然明白了。
无功不受禄。庞统是一个孤傲之人,不立下大功,怎么能安于高位。何况他眼下就有很好的立功机,何乐而不为?心:“有士元居内调度,江陵不难取之。”
田丰道:“士元,我有一言,望君切记。”
庞统道:“田公请讲。”
田丰道:“士元此去江陵,身处危地,切记未有完全把握,不可将实情告知其他任何人。”
庞统道:“田公放心,潘睿和董允二人并非小人,而且他们现在对孙权那小子也都十分不满,我见机行事,决不敢鲁莽,坏了主公大事。”
徐庶道:“士元回到江陵,若有大事,请持此牌去安家营见安家主人安枫眠,他自不问任何问题,一切听士元调遣。”取出一面小小铜牌,塞到庞统手心之中,让他握紧。
庞统颇感意外:“安家?”道:“安家一向持家中庸,不问政事,不到居然给你收为腹心。”
徐庶笑道:“海子湖夏家和凤凰渡邓家和我军关系密切,恐怕都在你江东军监视之下,我怎么敢轻易使用?”心:“我的手段要都让你洞悉,那岂不太惨了么?”道:“江陵之事,尽托士元。黄叙等人已泄,不到非常时刻,士元不要自己去与他们联系。”
庞统道:“元直放心,我自有办法。”
徐庶点头,和田丰一起看我。
信他不信?
我心中闪过一丝疑惑,瞬间即逝,暗:“除我之外,他现在哪里有合适的尽忠对象?此人虽然择主,却非反复无信之徒,我却不可以小人之心度之。”当即道:“时间急迫,士元既有把握,那就不要耽搁时辰,以免谋泄。”
庞统道:“是,多谢主公。”心:“主公对我真是倾心相待,我如此形迹诡异,他竟然毫不怀疑,真人杰也!”他初入大帐之时,还看看我是不是真适合做他的主人,等决定投效我麾下,却又临时动念,要立下奇功再回来任职。如此忽东忽西,要换个人,连庞统他自己都要疑虑重重。所以对我竟然能跟得上他的思路十分感激。
当下庞统急急而别,匆匆而去。
为保守机密,我等三人只到帐门便不远送,又令张南秘密护送一程。
返回到帐里,我思虑已毕,道:“两位军师,现在听我的任免命令。”
徐庶微感意外,忙道:“主公你说,我都记着。”
我看他二人一眼,笑道:“这可是我镇军大将军第一次大规模的正式命令吧?可称镇军府一号令。有什么不妥,你们只管说。”
徐庶道:“嗯,稍后我用正式的大将军印玺盖章。”
我点点头,道:“武陵代郡守蒋琬,公忠勤勉,现正式任命为武陵太守;酃县令邓芝,机警善治,右迁桂阳太守;镇军大将军府仓曹令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