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被他尖厉的声音警起,同时注意观看。
阿飞不见了。
回答刘辟的是另一声凄惨的吼叫。
躲在一棵树后已经许久的牛妖狂狂,突然颠狂地冲了出来。他手中的铁棍只剩下了一条,而且棍上端的那节刺橄榄也不知被什么利器砍中,齐齐平平地失去了半截,好像一只被腰斩的哈密瓜。
他奔跑的方向,正冲周仓和刘辟的方位。
数丈之遥,转眼就到。刘辟刚叫声:“牛哥……”已被他庞大的身躯撞得向半空直飞出去。
周仓定睛看去,骇然发现,狂狂的左臂已经齐肘断掉,肘关节以下的小臂和手爪,都不见了。
霎间,狂狂已经感觉到他的存在,右手一扬,断了半个哈密瓜的铁棒立刻横扫过来。
沉重的风声醒着周仓,现在的狂狂,依然是有着巨大杀伤力的强徒。
周仓一咬牙。他虽不愿与牛妖为敌,此时却也无法退后,只能先接一招再说。
他使的也是铁棍,不过比对方长出许多,细了三分之一左右。
“开!”吐气催劲中,周仓的黑铁棍的箍钢棍头,正正敲在狂狂两节棒的接驳处。
一声巨响,棍棒交击,丝毫不逊于适才阿飞与象妖红红那一记双刀之。
“嗖!”狂狂那另外一半哈密瓜,就此飞出,擦着周仓的左耳,冲向遥谣的月夜之中,不知落向哪里去了。
这时候,刘辟刚刚从空中横着落到地面上。
骨折的声音被棍棒对敲的巨响遮掩住,几乎没有人听到。
龚都飞奔过来的时候,刘辟已经歪七扭八地斜躺在地上,了无声息。
他的脸正对着洁白的月光,两眼、两鼻孔、两嘴角处,五官中都渗出短短的液态痕迹。
龚都心沉下去,他扑上去,搂抱住刘辟:“大哥,大哥!”
刘辟没有回答。
龚都低头看看他的耳边,心里更加明白,刘辟可能永远也无法回答他了。
七窍流血,说明已是五脏俱毁,神仙也无法医治了。
六勇士中的五人对这种一连串的意外事故,都缺乏必要的心准备,时间已经很久了,大都都还傻傻站着,不知所措。
只有柳易和上淮子焉不约而同,飞速奔向那棵巨柏树下。
这棵树原是牛妖狂狂所站之地,他既然是从这里逃走,阿飞自然也在左近无疑。
果然,阿飞悄无声地从树后转了出来。
远远见他们过来,顺手把手里的一件长物件横掷过来,笑道:“嘿,这是好东西。啊,小心,别一只手接。”
他醒晚了。柳易已单手握住了那东西,晃啷一响,身体猛然向右方倾斜。
竟是狂狂的一根两节铁棒,难怪如此之沉。
“我说嘛,别一手接。”
阿飞拍拍手,咧开嘴笑。
上淮子焉已经飞扑过去,一头钻进他怀里,一叠声道:“飞帅,你的兵法真神了!你太神了!”
阿飞没有推开她,他也希望有人和他一起享受这险胜后的快乐和刺激。
虽然有些血腥。
“呵呵,骄傲的子焉姑娘,昔日你向我投降的时候也没这么夸过我吧?”他借势搂住对方,低声说道。
“子焉知错了!我上淮子焉以后,惟飞帅马首是瞻!”上淮子焉也低声回答道。
她的恭敬语气和神态,令阿飞很是受用。
阿飞用力抱了一下上淮子焉,俩人随即就分了开去,因为柳易也走近了。
柳易对这二人适才的举止仿佛未见,也许心里正暗暗为小姐的正确选择而欣慰也未可知。
阿飞笑道:“柳易兄,你的力气也很大啊,居然没给带倒。”
柳易单臂举起那管铁棒,还晃了几下:“真沉,这是我右手,刚才换了要是我左手去接,意外之下,铁定摔倒。啊,那牛妖不愧是妖人,居然使两根这么沉的家伙还能运转自如。”
上淮子焉笑道:“任他英雄,在飞帅兵法快刀之下,也只能惶然而逃。”
几人一起转过身,去看那兀自进行之中的恶战。
狂狂正疯狂地舞动着仅剩的一节三尺铁棒,猛烈地攻击着周仓。
周仓掌中的镔铁棍虽长达八尺,却反而处于守势。
狂狂吼叫着,偶尔是“杀,杀”之类的人话,大部分却都是兽语,大家也听不出他到底在喊些什么。
这时,龚都缓缓放下刘辟,站起,回身。
他两只眼里,都有泪光盈动。
但他听到狂狂的怒吼之后,泪气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道恶狠狠的凶光。
他忽然大叫道:“周大哥,别留情了!杀了他,杀了这只畜生!”
周仓嗯了一声,似乎有些奇怪。
龚都继续叫道:“他在骂你,也在骂我们,骂所有的人!他说,等我回去,一定要点齐狂牛野猪,黑熊红象,西地狮,中山狼,所有的妖子妖孙,都引了来,杀光你们这些牛屎不如的人类!他说,拿你们所有男女老少的腥臭血肉,祭奠羊脸子和红红的妖灵也不够啊!”
“什么?”听到这几句话的人类都愤怒了。
霍奴蹦将过来,大喝道:“你们所谓的妖族,不过是些牛羊猪狗之类的畜生,跳梁小丑一般,也妄杀光我们人类?”
狂狂更是躁怒,嘴里狂嘶乱吼,不知所云。
龚都破口大骂:“我X你M!你们才是被宰的下水货!”
众人都知道那狂狂又口出不逊言辞,惹怒龚都。
上淮子焉皱一皱眉,还是转头对柳易说道:“问问他,那牛妖说了些什么?”
柳易果然问道:“龚兄,那畜生又喷了些什么牛粪?”
龚都道:“他妈妈的,这畜生说,天下早已在他们妖族智士的掌握之中,你们这些愚蠢人类哪里懂得?用不了三春两秋,世界上的人类就全是他们妖族的贱奴了。”
霍奴怒而大笑:“无知妖牛,这畜生真是疯了!”
上淮子焉看看阿飞,面有忧色。
阿飞淡淡道:“一只盲眼牛头,任他说去。”
上淮子焉哦了一声,仔细看去,才发现,那狂狂的棒法毫无章法,只是凭着蛮力四下乱打。
“飞帅,你用什么打瞎了他的双眼?”
阿飞伸出左手,握住上淮子焉的右手,然后把自己的右手,放到上淮子焉的右手心里。
上淮子焉脸上微热,手心里却是一凉。
“呶,就是这个。”阿飞极快缩回手去。
上淮子焉若有所失,愣了一下,才举起右手去看。
沉沉的,却是一枚五铢铜钱。
“这家伙不愧是牛妖,眼睛真够大的,这么大的铜钱,竟然也能镶嵌进去。”阿飞摇摇头,“原本只是要晃一下他的耳目的……”
霍奴在旁听得真切,大声道:“周兄,什么时候能让我们吃这顿牛肉啊?”
柳易跟道:“是啊,若是需要,我兄弟也愿意稍尽绵力,剥皮屠宰这等杂活儿,我们还是很擅长的。”
狂狂又是一阵阵暴叫。
柳易道:“龚兄……”
龚都知道他的意思,耸耸肩,道:“他说,我们都不过是屎尿一般的东西,居然敢如此大言!”
柳易和霍奴都忍不住爆笑。
阿飞和上淮子焉对视一眼,也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
若不是龚都翻译的有问题,便是这狂狂的词汇量太少,骂品极差,左右都是屎尿,也没见点新鲜的。
周仓皱皱眉。狂狂、红红这些妖族,虽然也同是主公部下,也以武勇受到诸军的敬畏,他却一直不甚喜欢他们。臭哄哄、狂暴暴的。除了那熊族之主,其他这几个,他认为都不过是畜生而已。
不过平日里这些妖类非常团结,他自知无力相抗,所以一直忍让。
今晚狂狂的一通兽言,倒让他清醒过来,道:“是啊,现在世间妖族突然泛滥,难道他们真有和人类争夺天下的野心?”
在刘备军中,他是典型的口拙心巧型将领,心中一动疑虑,许多以前未曾过的问题都纷纷涌入脑海之中。
他暗暗吸了口长气,心惊不已:“这件事……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啊!”
狂狂趁他迟疑,已经辨明了他的方位,铁棒骤然一紧,狂风暴雨般扫了过来。
周仓且战且退,不失步骤。
五十一、西凉锦马超
阿飞看双方打斗,心下暗暗称赞:“狂狂虽然瞎了,功力犹在大半,没到这周仓竟然能够抵挡,以此时的情景,他取得最后胜利只是时间问题。算得是一一流的步下将领。唉,刘备军中,果然人才不少。”
忽然起一个关键问题,微侧一步,前胸几乎靠到上淮子焉的右臂,低声问道:“你为何来到南阳?”
对他如此欺近,上淮子焉并没有任何闪避动作,低声道:“临汝关失陷,我兄战死,我只得逃走。”
她感觉到阿飞心里似乎震了一震,但外表上,阿飞还是非常镇静的。
“详情如何?”
上淮子焉道:“是。临汝关失陷当晚,陈老赶来相救,欲引我兄妹二人随他而去。陈老昔日在黑山军时,曾教授过我兄妹武艺,于我们有半师之谊。但家兄决心与关共存亡,不肯弃关而逃,故此拒绝了陈老的好意,让陈老带我走。我虽不离开兄长,但陈老却悄悄对我说,敌军势大,若我不走,便无法再救兄长。而且,这次的敌人非同寻常,主要将领多是妖物繁衍,多我一人也无法帮助兄长守住城池。我本不信,觉得他是为了让我走才这么危言骗我。可是,当我那晚亲眼见到敌军大将马超以一根三丈巨矛,一矛便震裂西门城墙之后,我不得不信。”
“马超?”阿飞真正震惊了,西凉的军团已经开始动手了啊?嗯,这个陈老……
一念未已,忽然怀中一暖,上淮子焉竟然已经偎依上来,两条轻柔的手臂环上自己的腰。
阿飞是成熟男人,知道这倔强的美女感已冒死相救之恩,又见了自己勇武的英姿,已然芳心暗许,否则,依她的地位脾性,岂容男人如此贴身倾谈,毫无戒备之意。
“正是,当时马超身体突然大幅膨胀,直长至丈半,腰围五六尺,胳膊粗壮如阔大圆木,怒目瞪视过来。当时我只觉得被他扫视一眼,骇异得几乎无法动弹。只听到身后的哥哥大叫:‘妹妹,快走,他不是人。’迷迷糊糊之中,被柳易、霍奴他们拉住,随陈老突出城去。”
阿飞问:“当时陈老如何带你们出的城?”心里暗暗烦恼,这著名骁勇的马超马孟起显然也不是凡人,至少是妖化倾向严重了。
上淮子焉道:“这一点,正是我欲与飞帅计议之事。”她柔柔的身体轻轻靠上阿飞的前心,低下头,埋入阿飞的胸怀之中,“飞帅,请抱住我。”
阿飞没有任何犹豫,轻轻伸出双臂,搂住了她。
黑山众将也许有人已经见到这种情景,但却没有一个人说什么。
上淮子焉身体里有一股很特别的香味,和阿樱的体香非常相似,阿飞很喜欢这种气味,内心里不自觉地涌起爱惜之意。他微微低下头,感受着怀中温暖的软玉幽香,心:“六勇士都一语不发,这是他们对我占有他们的主人的默认么?”
他加入守拙一族这十年之中,先后多次时空旅行。但这一次的三国之旅,却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相同,意外频出,经历迭宕,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他已经很不在意于现代社中的某些道德底限了,他的思维原则,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被古时代同化。
潜意识里,他觉得娶个上淮子焉这样才貌皆为上品的女子为妾也是一件美事。
但上淮子焉一句话,就把他震醒过来。
“阿飞,别回答我的任何话。因为我们正被窥视。”
阿飞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心情,右手上抬,轻轻抚摸上淮子焉的长发。
上淮子焉的脸慢慢扭动,在阿飞的胸襟上磨,似乎颇为享受这种爱抚。
但她的声音却让阿飞越来越心惊。“就像我在临汝关被变身后的马超瞪视一样。”
马超?阿飞心里奇怪之极:“她怎么有这样一种感觉。”
上淮子焉的脸个都埋进了阿飞的衣襟里。“飞帅,准备好,我们得立刻走。”
走?阿飞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柳易低声道:“主人,飞帅,月亮……月亮它全出来了。”
阿飞一愣,阿飞抬头看去,果然,圆滚滚的皓月高高地悬在厚重的黑暗云层之外,显得分外硕大,温润柔和而又无所不纳的月光洒落下来,将众人都包裹在它的注视之中。
胸前传来低低的震动,上淮子焉似乎在轻轻念叨些什么繁复字语。最后,阿飞听见她低声说:“全力发动吧!”
阿飞这才注意到,六勇士已然将自己和上淮子焉团团围住,各自低头闭目,左掌抚胸,右掌高高举起。
“你们……”
“飞帅勿惊,他们正吸纳月精,以助法阵。”怀中的上淮子焉仰首看着阿飞,低声说道。
“这是什么法阵?”阿飞也低声问道。
“那是六丁移山术,我们来南阳之前,陈老神仙见六勇士体质很好,特意传他们这门六丁六甲术,以为救急之用。本来早就应该使用的,但因为这门法阵需要日、月的精华,今夜却根本无月,因此,一直让飞帅你辛苦到现在。”
阿飞点点头,心道:“我们都能脱身便好。”本来他一直最担心的就是上淮子焉他们如何脱离刘备军追杀的问题,现在这一巨大难题居然被他们自己解决,当然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心情顿时舒畅。
他警惕地盯着远方的打斗,判断着进程。若非敌人突然出现内哄,恐怕也不可能容许六勇士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