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叫化唱完,就笑嘻嘻地将那瓜达板一举,要求打赏。
店老板却:“去去去!乱七八糟唱的什么呀,我要听降神龙,你却啰嗦个没完!”
“嘻嘻,我刚才唱的是上半场,还有下半场没有唱呢!只要老板你给了打赏,我就接着把这下半场唱完。”
“大爷做生意,没空听你瞎唠叨!”店老板虽然好奇下半段是什么,不过心疼袋中的几个钱,就轰那老叫化出去。
老叫化费了半天唾沫,屁也没捞到,不禁站在杂货店门口唱骂道:“掌柜的兴旺名‘白薯’,兄弟排行三加五。乌龟生来好命苦,身上总背一面鼓,王八生来命够贱,生个儿子王八蛋……”
那店老板眼看乞丐在骂自己,却厚着脸皮,全当没听见。
老叫化骂了一通,却见对方连脑袋都不露一下,心道,还是留着唾沫讨钱来得实在,没必要和这种王八乌龟过不去。
于是老叫化啐口吐沫,骂了一句“什么东西”,扭头就要离开,忽然,身后有人喊道:“那位老先生请留步!”
老叫化愣了一下,扭头看了看,却是刚才那位在杂货铺买东西的俏丫鬟,不禁奇道:“姑娘叫的可是我?”
俏丫鬟道:“就是你,除了你没别人。”
老叫花笑了,说道:“姑娘估计是认错人了,这里没什么老先生小先生,只有我这一个半截身子快入土的老叫化老乞丐!”
俏丫鬟道:“乞丐也好,先生也罢,我只想和你谈笔买卖。”
老叫化道:“姑娘却又错了,我既不是生意人,也不是买卖人,只是一个走街讨饭的,沿路唱串的,身上没货也没钱,你又和我谈什么生意做什么买卖?”
俏丫鬟莞尔一笑,道:“我就是要你再唱一遍刚才的莲花落,唱得好赏你十文钱,你看如何?”
老叫化不禁一愣,用油光发亮的衣袖抹一把冻出来的老鼻涕,道:“姑娘可是在逗我玩?我老叫花还想多走几条街道,多讨几个钱……没工夫和你耍笑!”
俏丫鬟也不答话,直接摸出五文钱,递了过去道:“喏,这是五文,如果你做得好,就再赏你五文!”
老叫化傻住了,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刚碰到一个自己找骂的王八乌龟,现在却又遇到一个施舍大方的观音菩萨。
喜滋滋地接了那钱,老叫化笑逐颜开,邋里邋遢地紧紧裤腰带。提足精神头道:“姑娘尽管说。要我怎么唱。我保准唱的又响又洪亮!”
俏丫鬟摇摇头道:“我既不要你唱的响也不要你唱的亮,只要你跟我走一遭,唱给一个人听!”
“啊,这倒是奇了怪了!”老叫化摸不着头脑道,“难道说有人听惯了曲子听腻了戏,喜欢听我们叫花子唱莲花落?”
俏丫鬟不禁笑道:“你去了自然就会知道!”
……
那老叫花跟了那俏丫鬟一路走来,约莫一盏茶功夫,来到一处府邸。
但见这府邸宽敞漂亮。走了大半天才来到一处后花园。
花园内,种植了许多花花草草,虽然才春上,却有很多花草竞相绽放,远远望去红绿一片,鼻子中更是闻到阵阵清香扑来。
任那老叫花见多识广,却也不得不暗暗乍舌,心道,这是什么大户人家,却如此富足阔绰。单这园子都快比上那戏词里的名门望族了。
行行走走,不多时来到一个亭子。但见一个衣襟似雪的女人正在亭子里抚琴,琴声悠悠,让人心旷神怡。而在白衣女子旁边,还矗立着一人,却一个年轻的公子哥,也是一袭白衣,与那女子相映成趣,犹如两个神仙中人。
距离亭子五六米处,那俏丫鬟扭过身来,对那满脸惊异的老叫花说道:“你且在这里等候,不要乱走,我进去通报一声,待会儿你再进去。”
老叫花道“唉,我晓得了,一定会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姑娘不让动,我连屁都不放一个。”
见老叫花说得粗俗,俏丫鬟皱了皱眉,然后一只手提了衣襟儿,沿着那台阶上了亭子。
老叫花站在原地,拿眼使劲儿往亭子里观望,但却距离太远,他又老眼昏花,看不清前面那对男女长得什么模样,耳边只是传来女子抚琴的琴声,琴声悠扬,宛似叮咚流水,清澈无比,又似山鸟轻啼,悦耳无比。
老叫化虽不通音律,却也知道这琴儿弹得很好,料想,琴儿都这么好,弹琴的人就一定更好了,说不定是天仙般的美女。
再说那亭子内,白衣女子抚完琴,然后用娇滴滴而又清脆的声音轻轻问那身边男子道:“马公子,觉得我这首《梅花三弄》却是如何?”
那白衣男子抚掌击叹道:“犹如天籁,令人回味。由此此曲出自姑娘之手,那意境和氛围就更加的朦胧飘逸,犹如梅花绽放冬雪,令人无限遐思……”最后那男子深深地望了白衣女子一眼道:“可谓曲美,人更美!”似乎怕那白衣女子不高兴,那男子急忙又道:“马某忍不住将心声脱口而出,如有冒犯姑娘,还请苏姑娘见谅!”抱拳作揖,犹如坦荡君子。
白衣女子轻轻一笑,美眸略过那男子面如冠玉的俊脸,说道:“马公子何罪之有,你也说了,只是将心声脱口而出,不过小女子薄柳之姿,当不起你的赞誉。”
“当得,怎能当不得!”男子道:“试问这鄱阳县城又有哪家姑娘像苏姑娘这般琴棋书画样样皆精,又有谁像你这般天姿国色美艳绝伦?说实话,苏姑娘,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被你的美貌所吸引,在我看来,你的美丽是毫无瑕疵的,是伟大而又神圣的艺术品!古语有云,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马某人眼里,你就是那在河之洲的淑女,就是白露为霜的秋水伊人,让我茶饭不思,日夜惦念……”
亭子内白衣男子一个劲儿地奉承那白衣女子,亭子外那老叫化听得蛋疼,心说,也不知这是哪家公子少爷,却也忒会讨好女人,你瞧这嘴巴片子像是沾了蜜般,如此肉麻的话也能说得出来,简直比老叫化讨饭的无耻功力还要精湛三分,佩服,着实佩服!
亭子内,那白衣女子似乎也觉得男子对自己的赞美似乎有些过火了,不过是女人又有哪个不喜欢听这些赞美话,觉得肉麻,却很中听,觉得过火,却很称心,于是就笑了笑道:“好了,马公子,现在曲子你也听完了,还有什么事儿要交代的吗?”却是下了逐客令。
那白衣男子忙道:“哦对了,其实我今日来听姑娘弹奏曲子只是其次,最主要的是邀请苏姑娘参加元宵节我们鄱阳城的赛诗大会!”说罢。那白衣男子就从袖子中掏出一张制作精美的请柬呈递过去。说道:“姑娘刚来鄱阳城不久。或许不知道,每年我们这里都会举办一场别开生面的赛诗大会,以便借着诗歌词曲,追忆古人谈古论今……”
这段话又被外面那老乞丐听见了,嗤之以鼻,心说,啥追忆古人谈古论今,不就是为了卖弄文采容易勾搭妹子嘛。这些读书人说话也忒好听了。
“所以还请苏姑娘你赏脸参加今晚的赛诗大会,也好让众人一睹姑娘的绝世芳容;我相信,只要有了姑娘您的加入,定会让这赛诗大会增色不少,才子佳人欢聚一堂,也算成就这上元夜一段佳话!”
面对白衣男子的盛情邀请,那女子矜持了一下,答道:“容我考虑一下,可好?”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呵呵!如果姑娘参加。到时马某人定会恭迎大驾!”男子显得很高兴,随便又寒暄了两句。怕那女子反感,就很有君子风度地作揖告辞。
出了亭子,看到那站立一旁的老叫化,那白衣男子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头,然后又用衣袖掩了掩鼻子,似乎很不喜欢对方身上的恶臭……
老叫花被人轻侮惯了,早把自己当成了那烂贱的泥,卑劣的屁,因此也不在意,用袖子擦了一下冻出来的老鼻涕,等着那俏丫鬟回话。
须臾,就在老叫化揣着手吸溜着鼻涕时,那俏丫鬟在亭子里朝他招手道:“我家小姐有令,你且上来。”
“唉,来了,我这就来!”老叫花忙不迭地回答一声,然后就迈开小碎步,上了亭子。
上了亭子以后,老叫化很是懂规矩地低着脑袋,人家不说话,自己就先不吭声。
“听人说你很会唱莲花落?”那个无比清脆的声音问道。
老叫化就感觉这说话声真的很好听,刚才离得远听不清楚,现在离近了只觉比那黄鹂轻啼还要悦耳动听。心中就琢磨,但不知对方是怎样一个大家闺秀?!
“回禀姑娘,不是我老叫花夸海口,在这县城里里外外,只有我唱的数来宝和莲花落最是好听!”老叫化很不客气地回答道。
“哦,是吗,那你就唱来听听………”那声音虽然好听,却显得有些冰冷,浑不似刚才和那白衣男子说话的婉转甜美。
“但不知姑娘想听哪一段?”老叫化壮着胆子,抬起了头。
旁边俏丫鬟道:“之前不是跟你说了么,就唱那个什么柳神相降神龙,一卦算死老先生……唱好一点,不要只唱了上半场不唱下半场!”
老叫化这时却似没听到俏丫鬟的话,因为他整个人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但见亭子内,端坐着一个白衣美女,只见她:芙蓉如面柳如眉,秋水为神玉为骨。论她雅素素地的姿态,宛比水晶盘内的珍珠;论她光艳艳地的丰神,又似红杏枝头的明月。
老叫花走南闯北,这一双欣赏美人的眼睛何等厉害,却从未见过有如此美艳的天香国色。心说怪不得刚才那个白衣男如此不要脸百般奉承恭迎,对方却原来真是个漂亮小娘们。
想到这里,从来不知自卑为何物,也从来不以乞丐身份而羞愧的老乞丐,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自惭形秽来,但觉自己多看对方一眼,都是对她的亵渎。
“呔,你倒是听到没有,我家小姐事忙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你赶快唱了起来!”俏丫鬟见老叫化只顾着发呆,却把自己的话当做了耳旁风,忍不住斥道。
老叫化这才惊醒过来,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暗道一声:“天下竟有这般标致的丫头。”然后才咳嗽两声,唱将起来。
这一次老叫化唱得特别卖力,也特别用心,拿腔拿调,语气流畅,说唱间还声情并茂地描绘那“小柳神相”是如何的了不起,如何的被人皆口称赞。
尤其当他唱到柳文扬火烧大槐树,然后力降蟒蛇精时,更是添油加醋地把当时的情景描绘的惊心动魄栩栩如生,使得柳小神相英勇无畏的形象仿佛跃然纸上。
紧接着,当老乞丐唱到柳文扬初来鄱阳城,就大显神通,一卦算死江湖神算“赛诸葛”时,更是抑扬顿挫,将小柳神相的隐忍,赛诸葛的步步逼迫,直到柳神相被逼出手一卦断生死,赛诸葛运道不好一命归西说唱的引人入胜,好像整件事儿他就在跟前站着似得,真实无比。
总之,这老叫化的唱功着实了得,一口气唱下来气都不带喘的。
眼看老叫化唱完了,那白衣美女这才道:“你唱的很是好听,也很有意思,却不知这故事是真是假?”
老叫化被她这么一问,就道:“姑娘说它真,它就是真,说它假它就是假……本来这唱词么,就都是胡编乱造的,听了也是图个乐子。”
“你倒是实诚……不过我很想知道你所唱的那个柳神相,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白衣美女似乎很是好奇,盯着老叫化问道。
老叫化诧异了,这仙女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未完待续。。)
第90章。赛诗大会
话说那白衣女子问老叫化对对柳文扬有什么看法。老叫化舍不得将眼儿从对方身上离开,却又怕亵渎了美人,唐突了仙女,因此就咳嗽两声道:“姑娘倘若真想知道,我老叫化倒也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事情,你要是想听,我就说将出来……”
“你不必说那么多,我只想知道他有没有你所唱的那么神奇?”白衣美女截口问道。
“这个……当然是没有了。什么仙人指路,什么斩妖除魔都是假的,我老叫化也只是讨口饭,随口唱唱糊弄俩钱花花。”老叫化不得不如实说道。
白衣美女秀眉一挑,娇嗔道:“也就是你们这些人,道听途说,添油加醋,却把一个不入流的小神棍,说成了什么大英雄,乌鸦变凤凰,臭虫变神龙,也都是你们造的谣做的孽……”
眼看被白衣美女斥责,老叫化不知哪来的勇气,忽然说道:“姑娘说的没错,我是胡编乱造了一些,不过那小柳神相倒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据我所知,他算卦测字很灵验,观风水看阴阳也很强,为人更是心地善良,老百姓对他交口称赞。只可惜这小柳先生之前运道不好,遇到了很多糟心的事儿,先是被革掉了秀才,然后又被未婚妻给踹了,想要死却没死了,丢人也丢够了,这才运道一转,否极泰来!”
白衣美女没想到老叫化竟然会为那柳文扬说好话,皱眉道:“他真有你说得那么好么?”
老叫化恢复了厚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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