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集合跑圈,然后进行队列练习,两点开始文武班共同上数学课,直到晚上五点吃饭。从六点开始,就是王一讲故事的时间,同时也开展忆苦思甜教育。从七点开始,武班学习识字,而文班学习物理和化学。
其中有一点要顺便提一下,就是王一讲故事那一个小时。张敬孝曾经请教过,问先生为何如此安排。
王一一笑,给他做了一个非常简单的实验。随手拿出一张纸,然后竖着写下12,13,14。
“念一遍!”
“十二,十三,十四!”因为跟着王一上了数学课,所以这三个阿拉伯数字,张敬孝自然认识。
王一此时在12和13之间折了一条横线,然后又在13和14之间折了一条横线,这样12和14就被藏在了背面。
“敬孝,看好喽,这就是奇迹发生的时刻!”
王一在十二的左边写上了A,右边写上了C,于是——就变成了A,13,C。
“现在再读一遍!”
“ABC。”张敬孝大吃一惊,忙道:“先生,怎么会变成这样?”
“呵呵,很简单!这就是背景知识不同照成的。我且问你,如果把你父亲请来,他会怎么念?”
“家父未曾修习过英文,因此只会读13。”
“那要是一名只会英文字母,而不会阿拉伯数字的人呢?”
“那会读成B。”
“那如果是既不会英文,也不会阿拉伯数字的人呢?……估计就只会觉得我弄了一堆鬼画符吧!”
“先生说的是!”
“背景知识对一个人很重要,我们对事物的看法,处理问题的方法,都是它在潜移默化中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它们一方面来源于我们的亲身感受,也就是常说的经验。这点很好理解!”
张敬孝点点头。
王一此时继续道,不过却又加重了语气:“但更重要的获取方式,则是来源于书本。”
“原来如此!”
“可惜我手头上没有什么课外读物以供你们阅读,所以就只能通过讲故事的方式来尽量丰富大家的背景知识水平。”
“先生深谋远虑!”这话张敬孝倒是发自真心。
“背景知识的重要,其实还不仅如此。敬孝啊,你知道,我们与洋人不同,那不同在哪呢!没错,我们的外貌特征不一样,但是你觉得如果把一个洋人从出生之后,就开始放在你们八角台张家抚养……刨除可能因为体貌不同而受到的歧视,你觉得最后他是满口之乎者也的清人呢?还是一个正中的外国洋人?”
“多半还是我们清人的可能性更大!……先生,我明白了,这就是江统在《徙戎论》中所言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戎狄志态,不与华同。”
“哎……”这下到论王一说不出话了,前半句他知道,是出自《左转》,至于江统的《徙戎论》,他就压根没听说过了。不过还是连忙掩饰道:“敬孝,洋人虽然与我们不同,但也没必要见面就拼个你死我活的。若能求同存异,自然可以交往,但若是互看不顺眼,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可如果要是侵犯了我们的利益……”王一此时眼中露出了寒芒,杀人多了,气势自然也是非同凡响。“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
张敬孝点点头。
王一忽然打了个哈哈,继续道:“当然了,谈判桌上能得来的利益,自然没必要动刀动枪的。毕竟谁的命都只有一条,若有必要,军队出去摆摆架势,其实也就足够了。”
大概是张敬孝把这段谈话的内容告诉了自己的父亲,以至于每天晚饭后,张全宝都会带着自家的小辈前来听王一讲故事。估计也是这年代娱乐项目太少,再加上王一的嘴皮子实在是到了口吐莲花的水准,以至于八角台附近十里八村的老百姓,都知道有了王一这么个厉害的小说书先生。
弄到后来,附近村民每天都还会跑来占座。当然,队员们的位置他们是不敢占的。不过好地终归有限,而为此起的纠纷,连王一都感觉有点无奈。
不过却也有了个意外的效应,就是不少人跑来询问,王一这边还招人不?现在手下这一百二十人是张家找来的,而如今,若是王一愿意,这些事情他完全可以自己搞定。
两天之后,王一正准备带着张敬孝以及手下十多名识字少年前往营口准备银炉各个职位的应聘考试,没想到却有张家的下人前来找他,说张全宝有要事相商。
王一觉得奇怪,就立刻赶往八角台。
到了张家之后,张全宝立刻把他拉进了书房,没想到屋里还坐着另外一个人。
年纪四十出头,留着长须,身材不高,看穿着,那是典型的清人打扮。皮肤黝黑,脸上微有皱纹,不过一双眼睛精光内敛,嘴角带笑,让人如沐春风,丝毫产生不了隔阂。
张全宝此时介绍道:“这是内兄,在山西负责管理我家买卖的秦明秦万峰。”
“万峰啊,这就是我在书信中向你提及的王一,王贤弟!”
秦万峰倒是没觉得王一年纪太小,而瞧不上,相反很客气地一抱拳,道:“王贤弟,久闻大名,如雷贯耳,秦老哥我这边有理了。”
王一赶紧还礼,连称不敢。
之后张敬孝也上来给他舅舅见礼,秦万峰又对张敬孝一番夸赞。
三人落座后,张敬孝站在王一的背后,执弟子礼。本来王一没那么多规矩,可这张敬孝却是个十足的犟眼子,百劝不听,后来王一也只得听之任之了。
秦万峰先喝了一口茶,然后笑看着王一道:“王贤弟,你是如何预料山西要出现一场大旱的?”
“是家父临终遗训,不过我起初也不太确定,后来只是问了问张大哥的意思,他说应该去查一查。”
“令严学究天人!可惜……”
张全宝此时倒是大惊道:“万峰,莫非真出大旱了?”
秦万峰一脸沉重地点点头,长叹了一声,道:“本来我也不信,可是入夏后,山西大部滴雨不下,后来我询问熟悉天时的老农……”
第十三章 苍天无泪 民如刍狗
王一关注的这场旱灾,从光绪元年即1875年显露征兆,1876年正式开始,直到1879年才勉强结束,整整五年的时间。受灾区域包括山西,河南,陕西,直隶(今河北),山东五省,波及范围包括苏北,皖北,陇东以及川北,在最严重的1877年,连奉天部分地区也有受灾。大旱致使农产绝收,田园荒芜,饿殍载道,白骨盈野。其后还伴发了蝗灾,雹灾,疫病,最多时全部饥民达两亿人,占到全国的半数人口,其中一千多万人死于饥饿和疫病。从重灾区外逃人数达到了两千万人以上。仅以山西一地为例,当年一千六百万的人口中,死亡五百万人,数百万人逃离家园或被贩卖各地。史称:丁戊奇荒。又因为河南与山西灾情最为严重,于是还被成为晋豫奇荒或者晋豫大饥。
这年头清廷无力,再加上吏治腐败,面对如此巨灾,也只能徒呼二百三十余年未见之凄惨,未闻之悲呼。饥民死的死,逃的逃。
听完秦万峰介绍完山西以及附近几省的大致情况,张全宝忽然看着王一,表情那真叫耐人寻味。
“贤弟,当初你力主我们张家成立泰安粮油加工场,极力聚拢东北的大豆和小麦资源,不会就是在为这场大旱做谋划吧?”
这可冤枉王一了,他小子提出建立粮谷加工厂的时候,还不知道历史上曾发生过这样严重的自然灾害呢。他要真有这样的布局手段,当初没穿越前,也不会只是个军医院的小大夫了。最不济也能把院长的女儿搞定,借以飞黄腾达。可你没这本事,你倒说啊!偏王一这货还就好装大尾巴狼这口儿,往那一坐,面带微笑,也不说话,低头吮着茶水。非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王八犊子样!
秦万峰也惊了,虽然已经很重视,而且也知道自己妹夫张全宝不是个夸夸其谈之人。对于他推崇的王一,秦万峰也相信此子自然有其出众的地方,绝非等闲之辈。但能布局精算到如此程度,难不成这孩子是妖孽变的?
当然,屋里唯一没觉得奇怪的就是张敬孝,他眼中更多的则是崇拜。现在就说王一是文曲星下凡,张少爷估计都能捏着鼻子信了。
大概也是被王一的装模作样给震住了,秦万峰开始问起王一的意见,张全宝也是如此。
“王贤弟,你看该怎么办?”
王一摸了摸自己的小下巴,琢磨了一会儿才道:“咱不总说一个词么!”
“什么?”
“危机!”
“危机?”
“危险的背后隐藏着机会!”王一故作莫测高深道。
张全宝和秦万峰对看了一眼,心说:“危机是这个意思么?”
“那贤弟的意思是?”
“我们东北最大的问题是什么?”王一笑问道。
“人口不足!”说这话的是张敬孝。
张全宝因为听王一讲诉过自己的理论,所以也理解儿子说的意思。不过秦万峰显然对东北不甚了解,于是眉头微皱,暗暗思量着其中的关节。
“那天灾下来最怕的是什么?”
“粮食绝收,百姓无粮可吃!”张全宝说着忽然恍然大悟道:“贤弟的意思是借大旱之机,从灾区移民?”
王一一笑,不再言语。
秦万峰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面前这孩子好大的手笔!”
张全宝这时低头琢磨了一下,才道:“贤弟这主意好是好,可是做起来怕是困难万分啊!”
秦万峰也点头道:“确实如此,我们没这么大的力量!”
王一笑道:“单靠我们的确没有成功的可能!不需多,两三万人就够把我们压垮了!”
“那贤弟的意思是?”
“我们不成,找成的人去啊!”
“成的人?”张全宝和秦万峰一愣,张敬孝此时却想明白了王一的意思,道:“先生所指莫非是官面上的人?”
张全宝和秦万峰一想,此策倒不失为一条良策。
因为春秋时期田氏代齐的事例摆在面前,所以中国历朝历代的人王地主最忌讳的就是大商人不通过官面的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张家自然不想犯这个忌讳,但要是由官员提出来从灾区向东北移民,那难度就小多了。
“这事该由谁提呢?”张全宝轻声道。
“当然是谁官最大,谁提啊!”王一笑道。
奉天谁官最大?
这还用说么!当然是盛京将军!
如今已经进入八月,就在王一刚穿来奉天没多久,可能也是这小子带衰,原本的盛京将军都兴阿死于任上。其后京城派四川总督崇实巡视关外,然后就直接任命他为盛京将军,兼兵部尚书都御使及奉天府府尹,行总督权。
崇实,全名完颜崇实,满洲镶黄旗人,其父乃是河道总督完颜麟庆。崇实为家中长子,其弟是完颜崇厚,在一年后他这弟弟就接任他这哥哥的盛京将军官位,原因是崇实一年后也病逝了。崇实到任奉天之后,就招左宝贵入奉统领八旗长矛队,后改长胜营,剿灭宋三好,高希殄。总的来说,崇实要比弟弟崇厚有名望的多,因为后来崇实在俄国偷签了《里瓦几亚条约》,把伊利以西领土全都割让给了毛子,并且没等消息传回国内,就偷偷回国。当然,他也没得好,被人弹劾入狱,最后是降职释放了。
“趁崇实还有一年活头,瞧这货也不算太糊涂,从灾区移民的事情还是大有可为的。即便以后是他弟弟上位,估计也不太会直接推翻了他哥哥的政策。”这就是王一在最初思考此事的盘算。“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张家有人能在盛京将军面前说上话。”
几人开始议定其中细节,至于之后的执行问题,就轮不到王一操心了。
营口辽河边上有一个小茶馆,方桌旁坐着二人。一人年纪在三十一二岁,国字脸,留着八字胡,穿着一套合身西装,没留辫子。另外一人则要比他小上三四岁,却是正常的清人打扮,长得还算英俊。
“御珍兄!自上次一别,已有数载未见,您如今归国,到正是时机。”
“哦?何以见得?”八字胡男微微一笑,反问道。
“君不见各省大力兴办洋务,西洋机械陆续登陆中国。兄游历欧洲多年,此时归国正可借此良机,大展宏图!”
这位御珍兄拿起茶壶给对面的年轻人满上了一杯,年轻人连说不敢,然后他又给自己满上一杯,就那么慢悠悠地品了起来。眼神望着辽河面上穿行如织的船只,一时间也没有言语,好半天才道:“还是咱大清的茶好啊!”
对面的年轻人显然不以为意,心说:“就这京城来的高沫有什么喝的?”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许久年轻人开始找话题,便道:“御珍兄,最近咱营口出了一件新鲜事,不知您听说了没有?”
“哦?何事?”
“前几天,十锦香的老板在自家大门口放了一把刷了金漆的大号太师椅。”
“金漆太师椅?”八字胡男微一皱眉,终于有了一点兴趣,笑道:“做什么用的?”
“听里面的陈掌柜说,原来是有一家新开业的银炉,要招募经理,执事等等各个职位。人家东家吩咐下来,说这叫虚位以待!”
“这倒是有点意思。”
“何止是有意思啊?听说这两天跑去想要报名当经理的人,已经有三五十号了!其他职位的应聘者,人数也不少。”
“这么多人?”
“哈哈,人家陈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