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娇百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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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娇百媚-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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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他的故事很老套,老套得几乎让人耳熟能详;
不是负心汉,而是薄情女,攀了高枝,嫁入天家,从此宫门深似海,萧郎是路人。
姜珥入官四年,赵简就在城门口窝了四年,其间并不是无升迁,却被他一口拒绝,旁人以为他一根筋,不思进取,却不知,他一直在用生命守着一个人。
“姐姐既然入了宫,何必再执着过往呢?前路漫漫,为自己争取一个更好的位置,不是好过如先下这般屈居人下,任人欺凌?”
姜珥满脸复杂地抬眼,却仿佛散尽了浑身的力气,虚扶的步子,单薄,伶仃,在寒风中簌簌颤抖。
“贱妾命贱福薄,不敢奢望平步青云,只求安身立命,在静怡轩度此残生……”
“姐姐不在乎自己,难道也不在乎他么?”景宁上前一步,眸光犀利如刀,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堪堪一个八旗子弟,却一辈子当个守城卒。姐姐还说自己福薄,依妹妹看,姐姐何其幸甚,遇到了这么一个死心塌地的男人!可姐姐进了宫门,封了常在,却要旁人为姐姐守定终身么?”
“不是这样的……姜珥急急抬头,眼捷上沾了盈盈一泪珠,簌簌颤动。
当年,她家中突逢变故,父亲便想将她送进宫,想着若能飞上枝头,就可帮家中化险为夷。于是,退了婚,绝了情意;再后来,侍过寝,家中人连着被封荫,灾劫不解自化。如今,她能守着一份心思过那寥寥余生,已知足。可这宁贵嫔为何要苦苦相逼……
眼前女子,满眼哀戚,那是一种任人欺凌的软弱;景宁微蹙了眉,忽然觉得气闷,抿唇,索性进一步道:“相知相许,只能相望,却不能长相守……姐姐就这么甘心?”
两相缱绻的恋人,分开一会儿,便是抓心侥肝的思念,恨不能日日腻在一处,日日相好。倘若,她当真与那赵简互有真情,又岂会甘愿眼见萧郎,不得亲近……
姜珥微微怔忪,凝滞了目光,片刻,咬唇,话到嘴边,只剩下了摇头,“我愿意等。”
等?
景宁愕然,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她要等什么呢,若是宫士,还可以等到二十五岁出宫;可她是妃嫔啊,莫说已经侍过寝,即便还是冰清玉洁之身,也是一辈子献身皇帝。进了官,她就是皇上的女人,是这宫里的女人。
“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姐姐也要等?”景宁看不透。
姜珥垂下眼捷,颔首,声音越发的轻,仿佛雾霭流云,“能远远地望着他,看他安好,对我来说,已经是福气……我愿意就这么等着,等一辈子。”
仿佛当胸一撞,景宁怔怔地定住。梅林里的风早就停了,阳光淡淡地照下来,满地的雪尘如烟。
等一辈子……
值得么?赔上一世的情,赔上所有的前程,唯有相望而已……
见她满眼莫名地看着自己,姜珥平静地笑了一下,清澈的眸中映出了一蓑烟雨蒙蒙,“宁贵嫔大概从未动过真情吧?”
   不}懂情,却是因未识情之一字。
心头,苏苏麻麻地震了一下,她从未动过情?那对他,又 什么呢……
她永远记得在如意馆外初遇时,也是这样一个雪后初霁的晌午,他踏雪而来,惊鸿一瞥的惶雅恣意,和他微笑如水的模样;可她也同样记得,在乾清宫的第一次侍寝,他自手伫立在窗前,冷漠疏离的笑,眉梢眼底都是凉薄。
隐在鹤氅内的手缓缓收紧,捏成了拳,她看着姜珥满眸缱绻的波光,目光却是淡了,半晌,垂下眼捷,笑得哂然。东西六宫满庭芳,尔虞我诈,虚与委蛇,不过是争那一个位置,夺那一份尊荣,谁会傻到付出真心?她是这万紫千红中的一朵,身为棋子,是不需要动情的
“姐姐去吧,花海的尽头,他在等着你。”
景宁将怀中的手炉递到姜珥手上,说罢,再不去看她,裙角一旋,便翩然离开了梅林。
身后,留下了一雾的花海,一地的白雪;
雪地上的女子,青黛色的斗篷,婷婷静立,望眼欲穿地看过来,却是满眼的怔松和复杂。
回去的路,还是从那藤木石桥上过。
景宁紧了紧身上的貂裘鹤氅,雪白的镶滚蹭在脸上,熨帖得很温暖。风吹来一片梅花瓣,落在她的如墨的鬓间,她摘下,揉捏在掌中,如丝绸般的菲薄。
来延禧宫她没坐轿子,是不想带多余的官人。昨日,他便与赵简交代好了,今日巳时在绛雪轩的梅林外等着,只是她并未告诉他姜珥会来。如今,他在这漫天花海中看见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子,是否会感激她这个红娘呢?
但,她可不是出于好心哪……
站在桥上风掀动鹤氅,裙摆如云飞扬。
景宁松开手,任那瓣菲薄的花瓣随风轻轻地飞落,目光随之辗转,正望见桥下,相偎依的两个人。
其实有可以等的人,也是种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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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几日便是除夕。
过了腊月二十三的祭灶,内务府开始准备过年事宜。早有李德全奏明了太皇太后,得旨按宫中旧例后,便传告了各府第的福晋、命妇、格格,及一二品大员的女儿于腊月二十五入官。
二十五的这天,辰时未到,各府福晋和内命妇便早早地到了苍震门前。苍震门外,是东筒子长街,街道干净宽敞,不时地有四台小轿被抬着,顺着长街徐徐而来,在影壁一侧停了,掀开轿帘,却是一个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妙龄女子,皆是朝中要员的闰阁千金,应太皇太后的邀请,进宫来过年。
琉璃门微启,一身蟒袍补卦的李德全从门中走出,身后跟了十余内务府的管事太监,众人见了,纷纷行礼,道一声“总管大人百福”。
李德全笑咪咪地回礼,伸着脖子张望了一下,才从一顶顶的软轿中认出了那银舆顶绿帷轿,忙走上前。
绿呢子轿帘挡得严严实实,里头的人未下轿子,只有两个伶俐乖巧的侍婢站在外面,看到李德全朝这边走过来,才掀开帘子一角,轻声禀报。
“主子,李公公来了。”
“嗯。”
轿子里,传出一声端雅的应答。
半晌,轿帘被一双柔软纤细的手撩开,从里面蛙步走出了一位宫装而人。


大年
三十有二的年纪,因保养得极好,看上去依然桃李芳菲,姿韵犹存。一袭大红缎五爪金龙绣的吉服褂,四合如意行龙云肩,金线滚边,袖口和裙摆是石青妆缎,绣了团团莲瓣;胸前带了由九颗大东珠串成的朝珠,熏貂朝冠上街孔雀石,金瓒玉珥,而雪红妆,举手头足间极尽端庄。
四周瞬间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注视着甫从轿中走出的宫装女子。
足下,踩着月白锻绣花石花盆鹿旗鞋,她双手轻挽,看见李德全,随即露出了一个足够高贵的笑容,“李公公,别来无恙。”
李德全笑容可掬地走上前,双袖一掸,恭恭敬敬地单膝跪在她身前,单手撑地行礼:
“奴才给公主请安!”
众人远远的看着,都识得,这是皇十四女,当今皇上的姑母,和颐纯长公主图佳。住在西城的建宁公主府,额驸正是平西王之子吴应熊。
妇人不懂政事,自然不知在朝堂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三藩之乱,只看那图佳公主出入排场气派,又有内务府总管亲自迎接,不禁又羡又妒。
李德全行了礼,就将图佳迎进了苍震门,其他福晋内命妇等皆由内务府管事太监领着,从西华门鱼贯而入,至慈宁宫宁寿殿候着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
车辙滚滚,舆鼙一路顺着朱红的官墙,经过隆宗门,便停在了慈荫搂前。图佳由李德全扶着,下了车,缓步走进了慈宁官正殿。
殿内早有侍婢烧了火炭,门外錾铜勾上悬着红呢子烫金软帘,进了垂花门,就看见太皇太后坐在南窗下的炕上,枕着缎子靠背,身前红漆云腿桌上摆了白釉炖盅,还散着热气。
“佳儿,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
太皇太后还穿着常服,看见她,满脸慈和地招了招手,“免礼免礼,佳儿是有日子不进宫了,哀家可是想念得紧!”
图佳再次敛了敛身,然后,一并坐到那金绿闪缎坐褥上,太皇太后叫人抓些果子与她吃,几粒板儿下了腹,图佳拿着巾绢抹了抹嘴,也不看旁人,只自顾自的叹了口气。
“快过年了,佳儿怎么怏怏不乐的?”太皇太后抿了口茶,凤眸自她的脸上飘过去。
图佳微微翘着手指,未应声,又是一叹,“皇额娘不知,佳儿这心里头苦呢
金粉描绘的杏眸轻轻挑起,瞟了一眼,见太皇太后放下手中茶盏,脸上投来一抹探问,立即低了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佳儿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与皇额娘说呢,莫不是什么人欺负了你,让佳儿这般受委屈?”
“汉人有句话,嫁出去的士儿泼出去的水,佳儿十三岁便离开了父皇和皇额娘身边,皇额娘如今还惦念着佳儿,佳儿已很知足了……”
太皇太后越是问,图佳越要隐忍,面上戚戚然,泫然欲泣的样子牵动人心。她是天家公主,是从宫闱走出来的,后宫女人们勾心斗角的戏码她看都看厌了,信手拈来,怎能不得心应手。
果然,太皇太后拉起她的手,问得更急了,“佳儿,究竟怎了?”
“皇额娘,”图佳适时地起身,却是屈膝跪在了地上,面容哀戚,顷刻间,泪如雨下  “额驸他……额驸他要以身殉国了……”
“额驸?”
凤眸眯了眯,太皇太后从图佳的头顶看过去,没即时去拉她,倒是将双手对顶,手肘倚着红漆云腿桌,眸光莫测,“佳儿的意思是……”
“皇额娘,皇上要对南疆开战了,额驸说,与其夹在皇上和平西王之间左右为难,还不如绝了这条命去,以报皇上多年的知遇之恩,也不会愧对父子之情……”
“额驸是这么说的?”
图佳点了点头,双睫沾了滴滴晶莹如星,簌簌颤动。太皇太后叹了口气,朝苏嘛拉姑递过去个目光,苏嬷嬷会意,走上前扶起了公主。
“佳儿,究竟是何人这峨嵋胆子嚼舌根,说皇上要对南疆出兵了?”闲闲地抿了口茶  太皇太后不置可否地看着她。
图佳愣了一下,莫名地抬头,细细观察太皇太后的神色,却摸不透她的意思,“难道不是么,南疆藩王犯上作乱,大逆不道,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依着皇上的性子,岂会这么轻易就息事宁人……”
她倒还知道这是犯上作乱,大逆不道……
太皇太后笑得越发温吞,再次拉起图佳的手,轻轻拍了拍,“佳儿莫急,这次那平西王却是做过了头,可朝延出兵与否尚未定论,现下倒是有很多大臣主张着安抚为主,武力为辅;哀家也觉着,这太平盛世来之不易,一旦开战,繁华不再,最苦的还是百姓。倘若可以招安的话,还是应当以和为贵的好……”
“皇额娘说的可是真的?”图佳猛地将杏眸睁回,一瞬间双颊红晕,眼亮如星。
太皇太后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垂了眸,端起那盏早已凉了的香茗,笑得不置可否,“哀家的话,岂可作假?”
“那佳儿就全仰仗皇额娘了!”图佳急忙叩首谢恩,心中狂喜。有太皇太后这话,额驸府就有了五分的安全。接下来的那五分,便是要看延禧官那边儿了……
出了慈宁官,殿外早有婢女等候。
图佳施施然走下台阶,迎面一阵寒风刮来,赶紧将身上的褐色貉裘鹤氅紧了紧。这是太皇太后才赏的穿在红缎吉服褂外,极是保暖。
“王子怎的不陪太皇太后多说说话?”绮雪走上前,将雪貂毛手操递给她。
“该说的都说完了,还说什么,”图佳轻哼着笑了一下,须臾,低声嘱咐,“你这就去趟延禧宫,告诉纯妃娘娘,灯会过后,本宫会去怀恩殿看她。”
“奴婢遵旨。”
戌时刚过,乾清官外,早已是一片灯海。
花灯璀璨,照亮了红砖琉璃瓦的官殿。雪白的大理石雕栏前,两座万寿灯和天灯变相辉映,盘龙楠木的灯柱,八面菱角的灯座,静静玉立,宛若莲花夜放。
太皇太后端坐在那髹漆雕龙宝椅上,左右簇拥着太妃和太嫔,众星拱月一般,笑语晏晏,甚是热闹。
殿一侧的抄手游廊里,站的是各府福晋和内命妇;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闰阁千金刚结伴站在影壁一侧,观着花灯,香匀的悄脸,巧笑倩兮,无时不顾盼着殿前那抹明黄的身影。
“今年的花灯,倒是分外明亮啊!”
万寿灯将大殿前的广场照得流彩生辉,太皇太后笑容可掬地看着,就琏那身大狐裘鹤氅都带了三分喜气。玄烨就自手立在那丹陛上,一袭纯白的螭龙锦袍,离髹漆雕龙宝椅仅一步距离,此刻游移去目光,满眸笑意溶溶。
“升平年代,盛世繁华,这灯岂有不亮之理……皇祖母若是喜欢,孙儿让李德全将后山上的鳌山灯也点了,连着上元节,一并庆祝。”
恣意磁性的声音,穿透喧嚣,顿时让影壁一侧的众女子侧目。太皇太后脸上笑意不减,却挥手示意,让身侧的一应太妃和太嫔散去。
“皇上到底如何个想法,倒是果真要议和了?”
身侧无人,太皇太后眼见不远处伺候的宫人皆被花灯吸引,才压低了声音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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