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娇百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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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娇百媚-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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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和地睨下目光,太皇太后温吞地朝她招了招手,“别跪着了,快快起来!”
苏嘛拉姑走过去,将她扶起,佟佳?仙蕊敛身谢恩,走到御座下垂首的梨花木端椅坐下,局促,不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都这么晚了,你这孩子也不知好好爱惜身体,还跑来慈宁宫给我这老太婆请安!”苏拉麻姑端来茶盏,太皇太后接过来,拿着茶盖,悠然地撇沫。
佟佳?仙蕊神情一紧,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太皇太后恕罪,臣妾实在是有天大的事情要禀告……”
在宫里头,这个出身高贵的纯妃,向来以懒言、敦厚出名,不善计较、亦没有与其他妃嫔有过嫌隙,是个淡定安静的人,可此刻,却是慌张忐忑,难得失了分寸。
太皇太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且起来说话……”
玛瑙炉中,燃着上好的熏香,静气颐神,却依旧难以安抚佟佳?仙蕊惶惶不安的心,“太皇太后,昨日一早,姑姑命人将这个‘百字呈祥‘的玉锁送到延禧宫,臣妾一看,就知道她定是出什么事了。臣妾心急如焚,却不便去冷宫探望,辗转犹豫了一天,心中实在难安,故此,才冒死,求见见太皇太后,请太皇太后为臣妾做主!”
北五所虽是冷宫,可宫里边却也没有成文的定制,不许嫔妃擅自进入。以往总有些喜好滋事的,去那里奚落被贬谪的宫人,惹出了祸端,总是难以收拾。故此,太皇太后才下了一道意旨,命令后宫妃嫔一律不得入北五所。
此刻,这纯妃的说辞,倒也是合乎情理。
“一枚小小的锁片而已,蕊儿何故这般彷徨无措?”太皇太后在上,神色淡然,仿佛在说这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可只有一旁的苏嘛拉姑知道,她已然动了心思。
“太皇太后容禀,”佟佳?仙蕊越发情急,连声音都颤着,“那玉锁,臣妾虽不晓得是什么来历,可也知道,那是姑姑的珍视之物,片刻未曾离过身。此番遣人送来,定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你不知这玉锁的来历?”太皇太后摩挲着那块精致陈旧的汉白玉锁片,问得看似无心。
佟佳?仙蕊点了点头,“臣妾曾经问过姑姑,可姑姑不是黯然神伤,就是大发脾气,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她孤身在冷宫多年,臣妾从未去探望过,此番,想恳求太皇太后,恩准臣妾去符望阁……”
太皇太后眼角动了动,半晌,却是沉下一口气,与身侧的苏嘛拉姑对视了一眼。
杀心
“纯妃娘娘,且听老奴一言。”
苏嘛拉姑走过去,轻轻扶起了地上的佟佳?仙蕊,半是宽慰,半是劝说的道,“时辰都这么晚了,就算是太皇太后准了您的请求,也得明早上再说不是;更何况,那符望阁虽是冷宫,但日常的用度却不曾刻薄过,佟太妃在那里颐养天年,纯妃娘娘是大可安心的……”
“是啊,蕊儿,是以至此,也不急于一时……”轻轻揉了揉眉角,御座上的太皇太后慈和温吞地看着她,“哀家倦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罢,她便不再看她。佟佳?仙蕊怔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复杂,却是咬了咬唇,哀然地道,“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黎明将至,天空中蒙蒙如尘。
跳跃的烛火照在菲薄的窗纸上,映出了一抹瘦长的身影。
目送着佟佳?仙蕊走出寝殿的门廊,太皇太后抚着额,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夜,可真漫长啊!”
苏嘛拉姑走过来,将那烛火撩拨得旺了一点,然后拿起蒲扇,缓缓地为她扇凉。
“主子,看纯妃娘娘的样子,不像是有所欺瞒……”
当年,佟太妃被贬谪北五所的时候,佟佳?仙蕊尚未进宫。后来她被征选为妃,住进了延禧宫,这姑侄二人也从未见过面,想这深宫寂寞凄凉,倒是苦了她。
“在这宫里头,说真话的人,反倒是那城府最深的……”太皇太后握着茶盏,凑到唇边轻抿了一口,深陷的眼窝中,透出了一抹意味深长。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忽然请求说要去符望阁。这人都已经死了,她拿什么去给她探望呢;好在,及时戒严了北五所,想那消息也不至于走漏得太快。
只可恨那姓佟的,临死,也不让人消停。
“方才正说到那个乌雅氏的宫人,继续往下说……”
苏嘛拉姑放下蒲扇,凑近了一些,道:“许是宫人们不识她,错将她当成是东厢的宫婢,带去了武英殿问话,奴婢发现之后,就让人将她送回去了……”
太皇太后沉吟着目光,那跳跃的烛火欲明欲灭,映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从来都是慈和温吞的笑意,此刻,陡然变得冷漠凛冽,隐隐得让人心惊。
历经四朝,她也曾是从那血雨腥风的深宫中浸泡出来的人,多少宫闱争斗,妃嫔倾轧,夺嫡之祸,她太了解深宫的荆棘密布,人心叵测。
有的人,与世无争,善解人意,却不过是包藏祸心的幌子;有的人,默默无闻,亲善随和,或许就是图谋不轨的伪装。事情发展到了现在,不管她是知道些什么也好,不清楚也罢,这个乌雅?景宁,似乎,不应该再留着了……
“主子,奴婢说一句不该说的……”
苏嘛拉姑静静地站在长榻边,迷离的烛光照亮了她苍老却温善的脸,不卑不亢,显得格外平和,慈祥。“这个宁嫔,很像您当年的样子……”
随侍了将近五十载,她跟着她,见惯了风风雨雨。半生荣华,一世宠辱,她也是那起伏变迁下经历出的宫女子,早已练就了识人任人的本事。
那个乌雅氏的景宁,她虽不曾有过深交,可冷眼旁观、细细品查,却越发觉得,这个年仅豆蔻年华的少女,聪慧,睿智,淡定,从那手段到那性子,都像极了年轻时候的太皇太后。
这样的人,在阴谋诡谲的后宫,或许是祸;可,或许,也是皇上的福。
握着微热的茶盏,太皇太后的眼睛黯了一下,“哀家老了,可有些事情,总是让人放心不下……况且,这做长辈的,不就是希望在百年之后,为后辈,多做一些善后,多留一片安宁么……”
选择
更深露重,初秋的深夜,微寒。
就在慈宁宫那边,纯妃佟佳仙蕊请求觐见太皇太后的时候,景宁刚好途径南三所,走到景和门。
前方不远,是乾清宫。
巍巍宫殿,流不尽那宝相庄严,尊贵奢华。
单翘双昂七踩斗栱的房檐,檐角,蹲着狰狞庄严的脊兽,金龙和玺的彩画,三交六菱花的隔扇门窗。殿前的金柱间设屏,屏前设宝着座,铺墁的金砖,月台宽敞,左右分别有铜龟、铜鹤、日晷、嘉量,以及那鎏金的香炉。
偌大的殿宇楼台,处处奢华,处处尊崇,目之所及,步之所及,皆精细到了极致。
正南方向的太和门、金銮殿,御门听政,雄辩滔滔,是男人施展阴谋与阳谋的战场;而环绕三面的东西六宫,一片脂粉凝香,却也是战场,没有硝烟的,女人的战场。
乾清宫,作为中轴,连接了风云诡谲的庙堂与血雨腥风的宫闱,令人凛然,敬畏,望而却步,却也是人世间最森严,最凉薄,也最无情的地方。
今夜,是她第二次来这里。
第一次,是侍寝承欢。
乾清宫的寝殿口把守着随侍的太监,守了大半夜,却丝毫不见任何的疲倦,眼眸精光闪烁,不似一般的人。
景宁走过去的时候,正巧那巡夜的卫队刚刚查视而过。
守夜的太监远远地看见她,却并不识,厉声阻拦,见到她手中的螭龙玉牌,才敛去凌厉,躬身行礼,便去侧殿请示内务府总管李德全。
景宁轻轻摩挲着大理石玉砌雕阑,静静等待,还未见到人,心中,却已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此番来乾清宫,似乎,是太轻率了。
倘若,寝殿里头有侍寝的妃嫔,那她……
驻足的片刻,她握着的手攥成拳,踟蹰了一下,却是转身就走。
“宁主子,留步……”
身后,低低地传来李德全的声音,悠长却不阴柔,反而带着一股少有的磁性。
景宁脚下一滞,讪讪的,转过了身。
“总管大人。”
李德全刚刚还在打瞌睡,此刻急急赶来,脸上还印着睡痕,“宁主子是来找万岁爷的?”
景宁有一丝的犹豫,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权力的庇护,建立在没有触动更大的权力或当权者地位的基础上,若是犯了忌讳,若是被猜忌,被疑心,唯一的下场,恐怕就是被铲除。
白日里,太皇太后戒严了符望阁,苏嬷嬷又认出被错带进南三所的是自己,恐怕,过不了今夜,她便会凶多吉少。思来想去,唯有,来找他。
“皇上他……安寝了吧……”
话刚出口,景宁哑然失笑,暗叹自己问得多余。都已经丑时了,合该是睡下了,只是不知,今夜侍寝承乾宫的,是哪位娘娘。
“万岁爷还没睡呢,不过不在寝殿,在暖阁里批阅折子,这几日连着熬夜,奴才们看着都心疼,宁主子好歹给劝劝吧!”李德全兀自絮絮叨叨,丝毫不像在其他宫人
面前那般刻板严肃。
景宁跟着他一路走,耳目朦胧,如坠云端。
东暖阁离着寝殿不远,轻轻扣了扣门,听见里面传出一声“进来”,李德全便推开了那厚重的殿门。
“吱呀”的一声,很轻很轻,但因着寂寥的夜,显得格外悠长静谧。明黄案几前的人未曾抬头,手上不停,却是朝着门外扬了扬手,“不必再劝了,朕再看个把时辰,就回寝殿去了!”
半是敷衍,半是商量的语气,不带丝毫的架子,那清淡的月光顺着窗棂轻轻流泻,洒在一袭明黄的锦缎龙袍上,袍内露出雪锻的云纹镶边,映着如练的月华,泛起了一抹迷蒙的银光。
他整个人就笼在那层微芒中,淡如烟尘,仿佛谪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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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持
半是敷衍,半是商量的语气,不带丝毫的架子,那清淡的月光顺着窗棂轻轻流泻,洒在一袭明黄的锦缎龙袍上,袍内露出雪锻的云纹镶边,映着如练的月华,泛起了一抹迷蒙的银光。
他整个人就笼在那层微芒中,淡如烟尘,仿佛谪仙。
淡月。
窗棂。
门廊。
窗棂旁,儒雅清俊的他。
门廊上,端静娉婷的她。
半晌,听不见来人应声,玄烨眯着的眼轻轻抬起,迎着月光,正对上的,是一双明澈的眸,静若冰壶,宛若一朵墨莲静静的绽放。
那一刻,他怔住。再掉不开视线。
手中,那悬在奏折上方的笔,来不及落下,朱砂如泪,淌在了明黄的巾绢上,宛若红梅,鲜艳欲滴……
景宁跨进门槛,走前几步,才敛下身,朝他揖了个礼。
他蓦然回神,灼灼的视线从她的脸,渐渐地落在那一袭墨绿色的旗装上,碎花云纹,虽简单却不失雅致,原是宫婢才该穿的。
“臣妾无状,深夜惊扰,还望皇上不要责罚……”
黑眸微闪,眼底,划过了一抹亮灼的异彩,他缓缓地将手中的笔放到翡翠玉雕笔搁上,敛着飞斜入鬓的眉,看着她,笑得颇具玩味。
“深夜不眠,却是踏月而来……想朕了么?”
她低眉浅笑,“皇上何必来取笑臣妾……”
半夜觐见,非是紧急军务,不得惊扰圣驾,否则,即便是重臣,也要按越矩犯忌处置。她是一介宫人,却轻而易举地来了暖阁,没有训斥,没有阻拦,这在旁人看来,简直是天大的恩赏。
他片刻不语,静静地凝着她,深邃的眸,似笑,非笑,含了一抹意味深长,“你不想朕,朕可是日夜牵挂于你……想那符望阁果真比不得皇宫大殿,竟是让你乐不思蜀,一去,不返……”
他说允她时间,可并非无限期的等待。
足下,是百鸟朝凤莲花团绣的红毯,繁复而华美。景宁缓步走过去,随手从案上拿起墨锭,在那一方冰纹胭脂晕的端砚上,垂直地打圈,轻轻碾磨,直到乌汁氤氲散开,溢出了一抹或浓或淡的墨香。
夜月佳人,素手添香,是大多男子梦寐以求的。
而他,有后宫的佳丽三千可供举案齐眉,共剪西窗,唯独是这暖阁,只有她一个人来过,这墨,这砚,除了随侍的宫人,也,只有她一人碰过。
“是皇上的意旨,将臣妾贬至北五所,臣妾修身养性,静思己过,也不过是遵照皇上的意思办……”
合上了手里的那本奏折,他将另一本拿过,摊开,却并不急着去看。她深夜不眠,特地来暖阁走这一趟,总不会是要与他闲话家常的,可这么一圈一圈地打太极,他倒也不想扫了她的兴,索性奉陪到底:
“那你可悟出什么了道理来?”
此刻,暖阁内并无其他人。李德全推开殿门之后,便关了门,站在外面守着,静谧悠深的夜里,唯有迷离的烛火跳跃;墨锭碾转在端砚上,玉石相挫,滑出了微微声响。
“佛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苦,爱恨离怨苦,求不得苦,放不下苦……臣妾以前不懂,可自从进了景祺阁,自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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