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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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宋- 第3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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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帐中陕西山西来的军将,屁股当然坐在童贯这一边,立刻兴高采烈的予以捧场,询问海州鹤氅——也就是“皮面羽绒服”的详情,这鹤氅,皮面柔软地像丝绸,需经常性需要打上一层液体蜡,对皮面进行保养。而后皮面会更加丝光水滑。

    古代中国,皮料最经常性的用途是制做铠甲,而鞣化皮革需要用到硝,古代中国分不清几种硝的区别,加上对于做皮甲来说,皮面越坚硬防护效果越好,所以古代中国走的是皮料坚硬的道路,商人们相互比的是“谁家皮料更坚硬如铁”。而将皮革柔软化——大多数商家既想不到,也没有如此做的必要。

    海州崔庄的皮革加工业,正是掌握了这一秘诀,反其道而行,将皮革鞣制的像丝绸一样柔软,这才使得海州皮革加工业成为全国翘楚。

    像丝一样柔软光滑的皮革面料下,衬上一层轻软的白鸭绒,套用一个古代既有的名词——“鹤氅”来命名这种东西,穿起来既轻软又华贵……当然,它的价格也很离谱,就这样一件鹤氅,价值数百贯,亦即数万钱,这些钱兑换成等额铜钱,重量超过一吨。

    在场的将领听了鹤氅的价值,多数人齐声惊叹。连谭稹也凑趣的嚷嚷着,要等时穿抵达后,自己也要一件鹤氅御寒……帐中立场与童贯谭稹不相符的,唯有以刘镇为首的当地官吏,刘镇见到大家迟迟不上堤岸,忍不住暗自撇嘴。最终,忍无可忍之下,刘镇厉声招呼军士带路,当先走向大堤。

    刘镇也没有鹤氅御寒——这个时候棉花还没有正式传入中国,冬季保暖设备唯有皮裘,他走得急,地下各级官吏又略略等了一会儿,等到仆人们拿来厚重的皮裘给各位大人披上后,这才举步追随童贯走上江堤……其实,童贯闲谝不单纯是耀富,他是体恤军官们——要骤然走出温暖的军帐,仆人拿衣服来需要时间,这段时间正好用闲聊来打发。

    而刘镇的突然翻脸,让军官们在感慨童贯的厚道的同时,自觉地将自己的立场调整为文官对立面……

    走上江堤,此时,江面上星星点点的渔火已经肉眼可见,只见隐隐约约中,从下游过来的船只上,船舷两边、桅杆之上,全挂满了红色的灯笼。这些灯火将来船的形状大致勾勒出来,似乎船队之中,有两艘船的体型格外长大,剩下有几艘体型稍大——但对应方腊水军的巨型船,这些船只也只是平常。

    在这些船只的缝隙里,还有一些稍小型的船只,它们皆是些单桅船,身材灵活,进退之间显得很轻巧。这支船队一路逆流而上,同样带着哗啦啦巨大水声,间或中,几艘大型战船不时喷出一团火光,火光之后是巨大的轰鸣。

    如今江面上只有这支船队,它们一路走来,像一头傲慢的老虎,时不时发出嚎叫一样。毫不躲闪、目标明确地冲向了——对岸方腊水军营寨。

    童贯耸了耸肩上的鹤氅,用一个老行伍的口吻评点说:“这应该是海州拔头水军战船,听说他们的战船体型修长,转舵灵活……呜,从数量上看,他们刚才在战斗中损失不大。”

    嘶——堤岸上响起一片抽冷气的声音。

    这才一千人,跟一千余条战船搏杀了半日,不仅没被庞大的敌军打败,好像也没吃多大的亏。令人惊讶的打败了庞然大物般的对手后,还反咬一口,死死追杀上来了——如此凶悍的性格。在场的将领不仅闻所未闻,简直都不能想象。

    刘镇是文官,文官嘛,总喜欢卖弄一下自己知识渊博。他眯着眼睛,打量着江上的来船,只见这些战船行驶的速度很快,灯火下,战船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可见……刘镇不以为然的摇着头,评价说:“兵法云:出其不意,乘其不备。海州兵这样点起灯火,放着轰鸣声,比敲锣打鼓还要做的过分,这样去攻击方腊水军,不是提醒别人戒备吗?”

    旁边一位江宁府水军将领轻声提醒:“大人,江上昏暗,渔船一般不夜行,夜行最怕碰撞……海州兵点起灯火,让人注意船身的存在,也是为了防备碰撞。”

    太尉谭稹不甘心做童贯的陪衬,也装作很内行的补充说:“至于放出巨大的声响——大概是通知江面上其余的渔船,让他们回避,以避免彼此碰撞。”

    那位水军将领立刻拱手:“大人英明……咦?我们的战船从不敢夜行,如果采用海州兵这法子,大概,咱们的船也能日夜赶路了……唔,难怪通州巡海水军……只要夜晚能利用起来,日夜赶路的话,船的速度能加快一倍,可以装载更多的货物,用更短的时间……”

    刘镇不满的瞪了那位水军将领一眼,不甘心的反驳说:“海州将领也是爹妈生的,损折了谁,父母都要心疼,时长卿既然知道夜航危险,不会等到明天么?这样大摇大摆的去攻击方腊水寨,就不怕敌军有了预备,令将士们伤亡过大?”

    这个书生外行,比俺童贯还外行——童贯撇了撇嘴,轻轻的刺了刘镇一句:“刘知县,如今的方腊水军,还有力量抵抗吗?”

    童贯手下干将、婺州观察使,步军统制王禀火上浇油,他以拳击掌,大声喝采:“正该如此啊——双方从中午打到了晚上,海州兵得胜之后顺势逆袭,正符合‘乘胜追击’的兵法要旨,方腊水军久战之后疲惫,现在犹如惊弓之鸟,哪能组织起像样的抵抗。”

    刘镇咂巴了一下嘴,又说:“方腊军久战疲惫,难道海州军不是久战疲惫?”

    这话一说,大多数将领不禁脱口夸奖:“这群海州兵,还真是坚韧啊。两家都打了一下午了,还不肯安省……如此韧性十足的队伍,闻所未闻呀。”

    稍倾,有将领显现谈起:“我听说海州主薄时长卿,原先做大将的时候,有个绰号叫霹雳火,是个从不肯吃亏的性子,但凡有人招惹了他,那是不把对方打倒,死不甘心的主儿……宋头领,是这回事吧?”

    宋江向前拱手,努力把这支队伍所取得的荣耀归咎于将领特色,他语气很柔和的提醒:“时长卿做的樱花诗,有‘红颜变雪英雄老,君看樱花莫带刀’词句,很是豪迈……如今,海州拔头水军统制官是一丈青,一丈青这厮,向来快意恩仇。”

    “快意恩仇”这个词比较具有褒义性,但中国词汇量丰富,同一个意思,随着立场不同有多种表达方式。

    宋江刚才强调的是时穿的文官身份,身份一划清,立场问题紧接而来,武官们不禁齐齐皱眉,感觉到时长卿此人如此“快意恩仇”……哦,是:小心眼、好记仇,睚眦必报的,恐怕,在他手底下不好过日子。

    那刘镇背着手,嘿嘿笑了起来,插嘴说:“宋头领恐怕是想说:一丈青这绰号,指的是一种毒蛇。张横此人就像是毒蛇,比较小心眼,特别爱记仇,喜欢睚眦必报吧……我听说海州时长卿也是个炮仗脾气,最恨别人偷袭他。我还听说,如今在整个海州,他在前方走路没人敢挡着他的去向,连名臣张叔夜大人也是好话说尽,三催四请,才让时长卿同意派兵助战。”

    刘镇的意思是:得了,你别扯了,这支部队的特性,不是你家兄弟张横所奠定的,他来自同样小心眼的时穿时长卿,至于张横跟时穿走在一起,顶多是“臭味相投”而已——这个词还有另外一种表达意思,叫做“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一丘之貉”;或者“志同道合、肝胆相照”等等。

    刘镇说出了大家心里话,而且他还特意不用宋江的官职称呼对方,用“头领”这个词,来点醒在场的诸位:这厮虽然投降了,还处处以梁山首领而自居,诸位对他可要当心了。

    然而,刘镇还是成功的把时穿划归文官阵营——难得这个说话尖酸刻薄的人,肯替一位素不相识的官员说好话,可他为什么要说好话,不就是文官与文官“沆瀣一气”吗?

    身为武官,大多数都不愿文官这样,对他们动不动指手画脚。刘镇如此唠叨,虽然句句说的都是大家的心里话,却让大多数武官心里都不舒服,他们的脸色都很沉郁。

    童贯指了指江面上的灯火,开口对刘镇说:“刘大人,我有意兵分两路,我自统大军,以泾源路、秦凤路、鄜延路、睦州、歙州团练与乡兵为主力,一路平推过江;刘大人领着本地团练以及海州兵、晋西蕃兵、婺州团结兵侧击,你我双方会于睦州、歙州之间——这支海州兵今后便是你的属下,你可要好好看着了。”

    一个文官就已经够烦人的了,再来一个文官,而且是个小心眼、睚眦必报的文官,天呐,这还让不让武将活了……干脆,你们两个文官凑一块,主管一路兵马。除了你们自己的军队外,再给你们一路蕃兵,加上自己的亲信,婺州观察使、步军统制王禀……这,总算送瘟神了吧?

    蕃兵语言不通,自然不怕你俩文官合在一起唠叨;王禀是自己亲信,插在两文官之间,平常挑拨离间,必要时出面抢攻劳,也算对文官的一种挟制

    童贯这话一说,刘镇望向江面的目光就截然不同了——立场变了,那个亲切,真是不一般。

    这个时候,只见海州拔头水军已在两艘最庞大的快帆船指挥下,排列出叠浪阵型,每一横排为十艘战船,以一艘大艨艟居中,小型海鳅船居于两侧。而船只之间,两两间隔拉得很大……

    这种阵型排列好之后,夜空里响起一片军号声,星星点点的各艨艟用号角彼此沟通……稍后,只见两艘巨舟一马当先,凶猛的冲向方腊军水寨。

    刘镇点着头,赞赏说:“每战必奋勇当先,果然是悍将也。”

    他夸得是时穿,不是张横。

    方腊水军的反击寥寥无几,唯有寥寥无几的几具投石炮,扔出几枚毫无头绪的炮石,炮石一点没准头的坠落江心,而海州军冲过去的巨舟一点躲闪的意思都没有,继续大模大样航行,等战船到了某一位置,快帆船上的一位水手从船中扔下几个灯火球。

    奇怪的是,那灯火球坠落江水后,依旧在水面上燃烧不停……刘镇急忙叫过水军将领,询问:“这是做什么的?咱们的船冲过去,怎么不打敌人,反而先往江中抛洒火球?”

    水军将领沉吟着还没有回答,这时候,海州兵当先冲击的战船已经开始转舵,快速将船身横了过来……

    刘镇急着催问,河兰湟路第三将、权知巩州宁远寨(知寨)王渊部下准备将(偏将)韩世忠,上前叉手解释:“大约,拔头水军在设立射击线。”

    话音刚落,只听海州兵的战船喷出一股股火焰。即使在夜空底下,也可以看到火焰过后夹杂的巨大白色硝烟,这一声轰响过后,地狱之门打开,寂静的夜晚里,巨大的轰鸣响彻不断……

    果然,那两艘巨船完成转舵之后,就在灯火浮标前方,一左一右向两侧行驶,同时开始了持续不断的炮击。

    火光不光从海州兵的战船上冒出来,方腊军水寨内也不时冒出一团团火光。稍后,江面上除了隆隆的炮响,又传来方腊水军的哭喊惨叫声,以及大火舔噬木材的放出的劈啪声——古代最有效的防御手段,无非是纵火焚烧进攻者的攻城器械,水上交战尤其如此,所以水寨内的墙头上,布置了很多引火物,灼热的炮弹落到寨墙上,碎末横飞;落到引火物上,则火光一片。

    稍倾,海州兵两艘快帆船炮击已经结束,炮声稍停,紧接着,拔头水军第一攻击波正在驶过灯火浮标。少了火炮的轰鸣声,虽然其他的喧嚣依旧震耳欲聋,但大家顿时觉得耳朵一清,只听那位江宁水军将领连声附和韩世忠:“对对对,是射击线,江面上一片昏乱,不好辨别位置,投下这个灯火浮标,是告诉后面的船:过了这个浮标就可以射击。”

    仿佛是为了验证那位水军将领的话,只见海州战船的第一叠浪冲过灯火浮标后,立刻开始转舵,随后,大多数船只会顺着惯性向前冲一段距离,等船身横过来后,炮船是从船头到船尾依次喷火,小型船只则是船头、船尾,各喷火一次。炮击一旦结束,船只便片刻不停地向两侧横向行驶,等驶出一段距离后,才重新掉头,向船阵后方移动。

    大家都是武将,排兵布阵都内行,海州兵距离水寨横向移动的目的众人都清楚——是为了绕到阵后,从阵后归列,以免冲乱攻击阵型。

    江面上这时黑暗一片,海州兵船上明亮的灯火,组成了一副很奇怪的画面:第一拨射击完毕的船只,组成火龙向两侧横向游动;第二叠浪的攻击火龙,呈一字横线平推上去——绵延的灯火在江面上做成一个巨大的T字,T字尾端较粗,头部横线则显得很长。

    这不是一场战斗,仿佛是“提灯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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