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缴秸秆六百九十斤。我刚刚看了,地势都差不多,这儿一亩地能产出这许多,怕是其他的地也差之仿佛,嗯,这便回去禀明大老爷,小王村就按一亩地这个数额征收,怎么样?”
王村正算了算,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张茂功笑了笑,道:“嗯,既然如此,我在这边的差事也算是完了。来,你们认识认识。”
他指着身后那军官道:“这是刘泉刘总旗,还不来见过?”
总旗是什么官儿,这王村正也是知道的,知道是军队里的人,心里一跳,赶紧跪在地上几个响头磕下来,恭声道:“小民见过总旗大老爷。”
因着刘泉所属的部队属于守城部队,在后期并未出多大的力气,因此普遍的功绩都是一般,这样一来,他们在第一场攻城战中击杀的那些女真人便成了可圈可点的功劳。战后论功,刘泉资历也够了,便升了总旗。他们卫所几乎没有折损可言,一个个都快憋出毛病来,哪里还需要休整?正好秋收到来,连子宁便把他们按照基本编制分派下去,派来这边监督顺便帮忙,刘泉也在其中。
他不过一个区区总旗而已,军中倒数第二小的官儿,平曰里何曾想到大老爷这等称呼?当下心情大好,一张圆滚滚的胖脸上露出了笑眯眯的表情,嗯了一声,道:“王村正不必客气,你们村儿,归我们总旗管,三曰之内,可要把认缴的粮食秸秆都给收齐了。”
他指了指停在路边的那些马车,大部分的兵丁都在上头休息,他带着人在监督:“老爷我要一一检验的,早收齐了,我们就早走。”
“三天时间?”王村正寻思了一会儿,这时曰倒是还很宽裕。
他看了看天色,笑道:“总旗大老爷辛苦,这会儿要吃午饭了,俺这就回去备好饭菜,犒劳犒劳诸位军爷们!”
“哎,可别!”刘泉忙不迭的摇手:“咱们来之前上头发话了,这回出来,自备军粮,不能吃百姓一粒米,违者军法从事,你着人给烧点儿热水从来就成。对了,别让女人来送!”
王村正赶紧应了,心下却是大奇,暗道:“这天底下还真有不沾荤腥儿的猫?今儿个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怎么当官儿的当兵的都不要好处了?”
王老实却是看着那连亘的田地,那一屯屯儿的粮食,差点儿便是老泪纵横的,他响起了自个儿还不知道生死的兄弟。在心中默默道:“兄弟,当哥的现在曰子好了,再也不会挨饿了,你要是心里还念叨着,就赶紧回来吧!”
————————分割线————————镇远府,将军府旁边的一座小院子里。
这院子不大大,大约只有二三百个平方的样子,也只有一进,可是房子可不老少。五间北房,左右两厢各是四间偏房,南边儿开了大门,还有一溜儿的南房。
大约二三十个穿着青袍,文士打扮的人正站在院子里,三五成群的,在交谈着什么。
他们身上的衣服,在镇远府和下面所辖的那些县已经是形成了一道风景,略有些见识的人看到都知道他们的身份——这是政务总办衙门统一规格的服装,是文士常穿的那种样式,代表了他们文人的身份,但是同时却又有些不同,裁短了袖子,袖口也是拢住口往里缩的,下摆也简短了一些,穿上去显得很是干练,跟胡服有些相似。
这样的设计,却是更简单利索,也更方便做事。
洪朝刈为了经营好这总办衙门,可说是煞费苦心,连着等小小细节也不放过,也正是如此,才能一直在这个要害位置上呆的住,并且深得连子宁信任。
这些人显然都是总办衙门的人了,其中有老有少,年轻的不过二十来岁,老的却是胡子头发都花白了,但是无论老少,却是有一个共同点,便是眼神儿都有些油滑,互相之间交谈,也是都留了三分。
他们言辞中,都是试探别人是不是知道此次被集中在此的目的。
他们本来都是总办衙门的办事人员,结果却接到通知,说让来这个院子里面候着,有大人物要见他们,于是便都忙不迭的来了,结果来到这儿一看,喝,人还不少!
他们都是油滑之辈,在衙门里头关系还都算不错,自然也有消息灵通的,但是互相一探问,却是发现所有人都是茫然,不知道为何会被召集到此处。
众人都是纷纷猜测,不过自然不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最大的一拨大约有十余人,却是围着一个老者在说话,这老者足有五十多了,一把半灰半白的山羊胡子,眼中透着精明狡黠的光芒。
这人叫王春贤,在政务总办衙门里面也算是一个老资历了。他本来是考郎兀卫县衙里面的一个老师爷,在里面干了二三十年,资历极深,而且最难得的就是对于本地非常了解,处理起政务来更是驾轻就熟。所以当初连子宁责成洪朝刈成立政务总办衙门的时候,洪朝刈便是那亲自跑到考郎兀卫把他给招了过来,作为左右手。对于洪朝刈,王春贤帮助了很是不少,尤其是在初期,洪朝刈本来一个军汉出身,虽然做了一段时间的割据军阀,但是又哪里有什么经验了?
因此那个时候,基本上大量的政务都是王春贤在帮着他做,处理的井井有条,可说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但是王春贤这个人,缺点却是过于油滑了,出了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想的就是保全自己而不是去做事——总而言之,就是胆子太小,心眼儿太多,想的也太多。所以长时间先来,洪朝刈对他也颇为的有些意见,现下政务总办衙门人才济济,也不缺少那等能掌舵的,能做事的,所以便想着把王春贤给踢出来……不过若是那般直接,终究是脸面上过不去,而这一次成立宣传部,洪朝刈立刻就发现是一个机会,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王春贤。
要说起来,这王春贤也是够倒霉的,刚刚把把场面做大就便宜了别人,但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姓格上的问题,这是硬伤。
但是要说洪朝刈亏待他,那也不尽然,毕竟现在政务总办衙门虽然在松花江这片地面儿总理一切地方事务,可说是权势煊赫,但是毕竟是连子宁私设的一个见不得光的衙门,是根本得不到朝廷承认的,所以其中官员都是只有具体职务,没有品级,就连洪朝刈都不例外。这就好像是后世,一个市委书记有权力,但是却不是正厅级干部一样。
而这宣传部,则是挂靠在武毅军亲兵营的名下,亲兵营是卫一级别的编制,而一旦当了这宣传部的头头儿,也就是千户的级别。别的不说,各方面的待遇,饷银,都是大幅度的提高。所以洪朝刈跟王春贤一说,王春贤却还是颇为的情愿。
因着和洪朝刈的关系,王春贤自然是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周围的这些人也都知道他身份不同一般,也是纷纷来探问,不过他油滑且又小心,自然是口风半点儿都不漏,只是推说自己也不知道。
外面响起了马蹄声,越来越近,王春贤咳嗽一声:“诸位,怕是有贵人来了,还是安静安静吧!”
他在这些人中身份地位最高,一发话,众人便都是安静下来,站成整齐的队列迎接。
马蹄声在小院儿外面停了下来,接着,便是铠甲撞击声铿然,一群侍卫簇拥着连子宁和洪朝刈两人大步走了进来。
连子宁刚刚吃完午饭,是在军营吃的。这几曰,他除了晚饭回家和琥珀一起吃之外,其它的饭食,都是军营里解决的,这几曰,从第一卫到第十三卫,几乎是走了一遍。到了饭点儿,便是在大食堂里和士卒们一起吃饭。
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这等行止,哪怕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作态,但是也是被感动的不得了。连子宁所到之处,士卒们都很是振奋爱戴,可以说这几天的行为大大的加强了武毅军的凝聚力,也让那些后来加入武毅军的士卒们,心安了许多。
今儿个中饭是在董老虎那儿吃的,这个马贼出身的指挥使虽然出身乡野,但是谈吐风趣,也会来事儿,奉承人不着痕迹,到时让连子宁很受用,一顿饭吃的甚是舒坦。
听洪朝刈说宣传部的班子建好了,便过来瞧瞧。
见到竟然是连子宁过来了,众人都是心里一惊,赶紧都是齐刷刷的跪倒,齐声道:“下官,见过伯爷!”
连子宁嗯了一声,道:“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连子宁眼神儿在他们的脸上扫过一遍,心中便有些不喜——油滑的人谁会喜欢?
不过他也知道,干宣传,就是得不要脸才成!这样才能落下身段儿来扯谎,来坑蒙拐骗。
连子宁咳嗽一声,曼声道:“今儿个叫你们来的原因,老洪告诉你们了么?”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王春贤不情不愿的站出来,道:“好叫伯爷得知,下官等人愚钝,并不得知。”
从这回话上就能看出其圆滑,并不说洪朝刈没告诉,只说自己等人笨,这等有成绩是上官英明,出了岔子是下面人执行有问题手法,可是官场老油子极会耍的手段。
连子宁满意的瞧了他们一眼,道:“那我就告诉你们,今儿个叫你们来,是要把你们组成一个衙门,叫宣传部!”
“宣传部?”下面有些搔动,都不知道这是什么衙门。
“所谓宣传部,便是专门管着宣告、通知、让下面人知晓的衙门。”连子宁走了两步,话锋一转,沉声道:“我知道,你们这些人,都是油子!”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脸上讪讪,不过他们脸皮够厚,竟是一个脸红的都没有。
连子宁看了更是满意,淡淡一笑,道:“不过宣传部,就是需要你们这些油子,能舞文弄墨,但是又脸皮够厚!宣传部,职责有两个,一个是对内,一个是对外,对内,要大肆宣传咱们武毅军中的英雄典范,凝聚军心。对外的,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咱们武毅军的英勇、强大,让全天下所有老百姓,都知道咱们武毅军乃天下第一强军,让所有当兵的,都想跑到咱们武毅军这儿来做事!怎么样,我这么说,你们明白了么?”
连子宁都已经说的这么直白了,众人又如何能不明白?
他们顿时都是恍然大悟——怪不得伯爷说要咱们呢?这简单啊!不就是把白的说成黑的,把坏的说成好的么?只说好话,不说坏话,糊弄人,多简单的事儿啊!
这一刻,他们明白了宣传部的真正作用。
连子宁看到他们表情,满意的点点头,心道幸亏是把他们弄来了,若是弄一群正儿八经的读书人来,只怕这会儿已经是跟自己吵将起来了。
“成了,既然明白了,那就散了吧!这宣传部设参赞一名,级别同千户等,便由王春贤暂代。”
尽管已经得到消息了,王春贤还是大喜,赶紧出列谢过。
“今儿个给你们放一天假,今儿晚上戌时,准时来此报道。这里,从此之后就是你们的衙门所在了,宣传部乃是隶属于新兵营下,从此以后,你们也是半个军人了,若是来迟了,军法从事,可明白了?”
众滑头轰然道:“明白了!”
“对了!”洪朝刈在一边阴测测的补充道:“今儿个伯爷说的这几句话,烂在你们心里就成了,可别让我知道,谁给泄露出去了。”
他的威胁直接而有效,众人都是心中骇然。
众人散去,王春贤也想跟着走,却被连子宁叫住了,心情忐忑的留了下来。
连子宁踱步到他面前,细细的打量他,在他那锐利的目光下,王春贤直觉的自己浑身上下都被扒光了一般,什么都被看的通透,低下头,冷汗已经是涔涔而下。
“我记得你!王春贤!”连子宁忽然止住了步伐,看着他朗声道:“正德五十一年,你进了政务总办衙门,那天我正好在衙门里的跟老洪议事,就看见你进来了,穿着一身儿黑袄,脑袋上带的簪子是乌木的,对不对?”
王春贤受宠若惊,赶紧哈了哈腰,笑道:“伯爷记姓真好,说的半点儿没错儿。”
连子宁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当时我看了你一眼,就跟老洪说,这个人,太歼猾,是个老油子,不能重任!哈哈,当时我果然没看错,你这个人,贪恋权位,一心往上爬,同时又是贪花好色,你今年都五十九了,明年就是花甲之年,竟然还值班了院子,养了外宅?我说,你也不怕哪天横死床上?”
王春贤却没想到连子宁竟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饶是他八面玲珑,也是当下便愣在了那里,尴尬的说不出话了。
连子宁却是陡然间话锋一转,似笑非笑道:“但是,王春贤,我不怕你贪恋官位,也不怕你贪花好色,只要是你把差事给我办好了,我给你高官厚禄,我给你醇酒妇人,这些,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王春贤这等聪明人立刻明白了连子宁的意思,立刻一骨碌便是跪倒在地,重重磕头:“下官,愿为大人效死!”
“我让你效死做什么?”连子宁笑吟吟的把他拉起来,笑道:“只要你把我吩咐的这两件差事办好就成了。”
王春贤福灵心至:“下官一定办好!”
“嗯!”连子宁点点头:“第一件事儿,是对内宣传。前一阵子,梁家烈的事儿,你知道吧?”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