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有待嫁之女的大臣了。
见天上折子,希望皇上大开后宫之门,广选佳丽秀女充溢后宫,繁衍皇家子嗣……还有前护国公,如今的定南王戚忠,送进宫来的绝色美女,足以倾国倾城,可也没见皇上扫一眼,虽未全数退回,却只都搁在冷月宫中,宫如其名,那可是最偏僻的冷宫。
一开头,周敬还真有几分怀疑,这位新皇有别的嗜好,就如前面那位荒唐的国舅一样,专好男风,院子里养的,炕上躺着的,没一位母的,都是那容貌鲜丽的少年郎,揣摩着圣意,周敬偷摸选了几个面貌清秀,身段轻软的小太监,近前伺候,观察了一阵,皇上并非此意。
偶然发现皇上怀里揣着的一幅小像,是一位容貌虽端正,姿色却寻常的女子,画的栩栩如生,仿佛真人一般无二,皇上时不时拿出来望着,看着,惦记着,那模样竟活脱脱一个情根深种的痴情人。
一日里总要拿出看几遍才罢,便是夜里,也藏于怀中片刻不离,故此,周敬一见那位高高坐在七宝凤鸾车上的北辰公主,就什么都明白了,皇上费了如此周折,不远千里去北辰和亲,就是为了这位,皇上心尖子上的人儿。
这位公主什么品性先不说,可以望见的是,宠惯后宫的结局,且,见了皇上跟这位公主的相处的情景,周敬心里更为纳罕,那行动言行,竟分外在意,处处陪着小心的,眼里眉梢的雀跃跟欢喜,倒有些像十五六情窦初开的少年了,而不是杀伐果断的皇上。
这第一日,周敬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位北辰的公主,南夏的皇后,就是这个宫里最大的主子,或许比皇上还大。
皇上牵着人进去了,戚嬷嬷刚要带着人跟进,就被周敬一伸手拦住,低声道:“咱们还是在外头候着吧!这个时候估摸皇上不想有外人在”
戚嬷嬷哼了一声:“宫规……”
她没说下去,周敬就直接截断:“什么宫规?嬷嬷怎的傻了,皇上是天子就是宫规,规矩是死的,咱们人可是活的,听我一句,嬷嬷还是少管这位公主近旁的事儿,省的惹祸上身,到时候可没后悔药吃”
扭身挂上一个笑脸,对立在那边的如意客气道:“这位姐姐想来是公主身边可心使唤的人,奴才周敬,以后还得蒙姐姐照顾了。”
如意略打量他两眼,暗暗点头,挺识相机灵的小太监,怪不得年纪不大,就当上了总管太监,不过,也不敢托大,规矩一福道:
“奴婢如意见过总管大人,我家主子初来乍到,有不明白不知道的规矩,还望总管大人多多提点一二。”
☆、初入未央
承安牵着宛若的手直接踏入未央宫,精致气派自不用说,处处却都和着宛若的喜好,这却见了心思,且短短不到一月的时间,就收拾成如此光景,实在不易。
承安仿佛一个小孩子,急于把自己最得意稀罕的东西呈现在大人面前以获褒奖一样,拉着宛若的手,过了中堂前殿,直接进了后面寝殿的院子,一进来,宛若就怔在哪里,这院子竟活脱脱苏府自己的小跨院,格局一模一样,不过大了十倍不止罢了。
梨花似雪,卓荦清绝,乌枝虬干上开满梨花,一阵风过,簌簌而落,竟仿佛旧年情境一般无二。
宛若前行几步立于树下,红白相间霎是明艳,转头蓦然一笑,低低道:“承安真的是你是不?你没死,我总觉的,这是我的一场梦而已,梦醒了,你依旧没回来”
承安走近,站在她身前,低头望着她,拘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你摸摸看,我是承安,只要我的若若在,我怎舍得死。”
触手温热,宛若的手缓缓向上,划过他挺秀的眉峰,碰了碰他头上的皇冠,突然放下手臂,转身,走到那边的石凳上坐下:“既是承安,怎的成了南夏的皇上?”
宛若仿佛从梦中彻底清醒过来,定定望着他,目光清澈,却带着丝丝缕缕难解的疑惑,甚至有那么几分淡淡的防备,这防备,令承安有些受伤,那个世故敏感的宛若又回来了,如果他不解释清楚,宛若恐不会放下对他起的戒心。
承安暗暗叹息一声,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从兰妃遭害,到避祸冀州,临产换子,再到金蝉脱壳……不厌其烦一一说与宛若……
周敬躬身进来的时候,就见两人坐于梨花之下,拉着手偶偶细语的情景,这样的皇上与常日判若两人,那脉脉温情,依赖,竟仿佛由来已久。
他一靠近,皇上就侧过头来,手里却依然拉着公主的手,没一点儿放下的意思,只淡淡询了句:“何事?”
周敬忙道:“回万岁爷的话儿,到该传午膳的时辰了”承安忽而笑道:“是我高兴的忘了时辰,想来若若这一路风尘,早就又乏又饿了,以后的日子长了,有多少话不能说,非巴巴赶在今日,一时一会儿也说不完的,咱们用膳去,你也尝尝这南边的膳食可合你的脾胃,若不喜,我再让人去北辰寻好厨子来”
说着,站起来拉着宛若向里边走,一边吩咐周敬:“就摆在这里,从今往后,膳食都摆在此处”
吩咐完,携着宛若的手走了进去,一进去,宛若不禁笑着摇摇头,承安道:“不和心思吗?”宛若指了指四周:“你这样岂不是因噎废食,把苏府我屋里的摆设,一股脑全搬来作甚?这些摆设不过是死物件儿,有什么打紧,我又岂是如此矫情之人。”
承安也笑了:“若若说的是,只这几月里,分外惦念,得了闲便会想起以前咱们一起的日子,因让人比着布置了来,却忘了,你在苏府住的日子原也不多,你若哪儿不顺心,告诉我,重新布置了,倒也不费什么功夫”
宛若望着他良久道:“看来我过去的戏言如今竟成真了,我真要指望着你这个弟弟养活了,虽你不是真正的承安,在我心里,却是我永远的弟弟。”
宛若一句话出口,承安的脸色忽而沉了沉:“若若,我不是你弟弟,两日后,你就是我的皇后”“皇后?”宛若轻笑一声:“后宫佳丽三千,环肥燕瘦,承安,你不会真想娶我吧!”
承安毫不犹豫点头:“你不喜欢吗?亦或是你真喜欢赵琅?”承安这话从嘴里吐出来,脸色有些阴鸷,宛若愕然,沉吟半响道:“睿亲王屡次救我与危难之中,我与他有缘无份。”
承安眼中暗光一闪,脸色缓了缓:“既不是,嫁我有什么不好?记得你以前不是说过,若是可以,你情愿嫁我”
宛若抬头望着他:“承安,我饿了……”
承安叹口气,顾左右而言他,宛如向来喜欢如此,只是这回他不准备顺着她了。宛若表面上平静,心里真跟烧开的水一样都翻滚起来了,不想面对的时候,宛若选择回避,可很快宛若就发现,承安不容她回避,不,该说是慕容熙,除了她弟弟,他还是南夏的皇上,生杀予夺的君王。
且,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放开她,不仅没想过放开,而且当晚,他便留宿未央宫……廊间红灯在夜风中摇曳出一弯浅淡光影,从琉璃窗上映进屋内,仿似有些洋洋的喜气,对面紫檀雕花琴案前,青玉兽首香炉内袅袅沉水香。承安坐于琴凳上,手指拂过琴弦,琴音渺渺而出,却是一曲长相思。
架几上的自鸣钟当响了声,宛若有些困乏上来,这一路赶路过来,竟没片刻歇息,即便在丰城,面对渺茫难测的前景,宛若怎会睡的踏实,如今到了这里,事事皆跟在北辰一般无二,加上习惯对承安的依赖和信任,心下一松,早已困乏难当。
只是都这般时辰了,怎的承安还没走的意思,皇上不是都忙吗?尤其南夏新政刚立不久,百废俱兴之时,他应无太多闲暇才是。
她不过略说了一句,琴也带来了,他便欢喜上来,让如意寻出,坐在那里弹起来,琴声虽好,可入在宛若耳里,竟如催眠曲一样,令她头脑昏昏,恨不得立时就闭上眼睡过去。
正当她快撑不住的时候,承安忽然开口吟唱起来,他的声音低沉磁性,配上长相思的曲子,到有一种说不住的婉转缠绵:
“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他这一曲悱恻的长相思,就跟清醒剂一样,宛若一激灵,就醒了盹,醒过来,望着对面的承安,他目光灼灼,眼底万千情意,再也不遮不藏,那么直接:
“若若我曾发过誓,若我们能重逢,便要日夜都在一处,永远不分开,故此,今夜我便宿在这里。”
宛若的脸撑不住红了,她很清楚,承安说的宿在这里,并非像小时那样单纯的睡觉,那手足相抵的缠绵,宛若想到这些,觉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承安才多大,才十五,比她这副古代萝莉的身子还小,而自己内里已经是个多老的女人了,且,他一直把他当成亲弟弟一样看待,如今这样,总觉得别扭不妥。
总之宛若心里乱七八糟的,除了这些,还有羞涩,都老女人了,依然控制不住心里那股子羞涩,在承安面前,宛若头一次感觉无措,对弟弟可以,对一个要□相对的男人,宛若觉得不适应。
可不适应也阻挡不了承安的决心,该说,承安最明白宛若,有时候对待宛若就得强硬些,不强硬的扭转过来,他在她眼里永远是弟弟,这扭转过来,最直接有用的法子就是肌肤之亲。
承安轻轻拍了拍手,进来几位嬷嬷,蹲身行礼,承安略一挥手:“服侍公主沐浴更衣……”
宛若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宽大的浴桶里,水汽氤氲升腾,带着清冽的花香,宛若坐在里面,小脸儿被热气熏蒸的有些粉红湿润,双臂紧紧抱着,依旧感觉浑身有些不自主的颤栗,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紧张……
“公主的头发真好……”
身后的嬷嬷散开她头上青丝,一寸一寸的轻轻搓揉,何止头发,嬷嬷是掌内宫敬事嫔妃承宠之事的老人,自新皇入主禁宫,倒闲了这些日子。
这位新皇要说正是少年贪欢的年纪,怎就对鱼水之事这般淡,淡到从未幸过任何女子,这位北辰公主真正是开了先河的第一位,姿色要说真算平常,可这一身腻白细致的肌肤,却真真不多见,透亮润泽,晶莹如玉,刚才衣服卸落的刹那,嬷嬷觉得仿似屋里都亮堂了些。年纪虽才十五,身子长成了,蜂腰长腿,匀称有致……
宛若自然不会在意嬷嬷的想法,随着热气升腾,她越发紧张……沐浴后,两位宫女捧上寝衣,款式先不说,就一层轻薄透亮的红纱,这要穿在身上若隐若现,真是明显的暗示。
宛若觉得忍到了极限,脾气上来,推开宫女手里的寝衣:“去拿我的寝衣过来。”
嬷嬷忙道:“公主,这是宫里的规矩……”“什么规矩?若是穿这样,我今儿晚上,就在这里不出去了。”
嬷嬷哪想到这位看上去端庄娴静的公主突然变了个样儿,刁蛮起来竟如此难缠,正不知如何是好的当口,屏风那边承安轻笑一声道:“依着她便是。”
☆、夙愿得偿
宛若从屏风那边转过来的刹那,承安真正惊艳了一下,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小时候那些年,在一处起卧,也是平常事,后来进了京城,两人渐渐长大,加上宛若大都住在老太太那边,虽承安常来常往,似这样闺中私密的情态,却是今夜首见。
尤其,这样的宛若,身上穿着一件雪缎寝衣,寝衣颇为宽松,无任何缀饰之物,只在下摆出绣了一枝蜿蜒桃花,并非艳粉而是碧色,虬枝碧色跟她头上插着的一支碧玉簪相映,玉簪挽住一半青丝,簪头也是一朵桃花的形状。
其余顺滑披在身后,额前刘海下一双灿灿双眸,在灯光下有几分朦胧,有些迷茫,更有几分羞涩,盈盈然波光闪闪,仿佛一泓最澄澈的湖水,令人一望,就恨不得陷落进去。
承安惊艳的目光落在她微微嘟着的红唇上,不禁又低声笑了一下,若若向来有些小性子,端庄大度不过是外人面前的做的样子罢了,在他面前,她刁蛮任性,甚至有些不讲理,亏了她总以姐姐自居,且这些年始终想让他心甘情愿叫一声姐姐,却不想想,她哪点像他姐姐了。
从小到大,哪件事不是他让着她,宠着她,替她做功课,糊弄师傅,帮她练琴过关,如今细想起来,这点点滴滴都恍如昨日一般。如今她们长大了,他有能力护佑她,这一生他们便再不分离了。
承安上前,轻轻牵起她的手,微微屈身,拦腰抱起她,宛若一惊,下意识揽住他的脖子,承安比她高多了,这一两年间,就跟一茬新竹一样,嗖一下就拔的老高,昔年雌雄难辨的秀美,也成了今日棱角分明的刚毅。
他长大了,从来没有一刻,宛若如此真切的感受到,承安,她的弟弟是个名副其实的男人了……层层幔帐落在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