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身?你想去哪儿?”宛若好笑的反问。如意应的也顺溜:“姑娘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这辈子姑娘都别想甩开我。”
宛若伸出一指点点她的额头:“真真拿你这丫头一点法子没有,认准了的事儿,十匹马都拉不回来,不让你跟,本是我的好意,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如今都多大的姑娘了,难不成以后真不想嫁人了?”
“不想”如意说的斩钉截铁:“我这辈子就跟着姑娘,若姑娘将来生了小姐少爷,我就就混个嬷嬷当也好”
宛若摇头叹息,想着这丫头也真不容易,这一路偷偷摸摸,跟着送嫁的队伍,吃不上,喝不上的,王爷发现她的时候,狼狈非常,小脸儿黑一道黄一道的,头发乱蓬蓬,脚下的一双绣花鞋,又是泥又是水的,身后还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
包袱里面装的都是宛若平常用惯的小东西,香饼子,香丸子,扇套子,荷包等等,值不值银子另说,真难为她这番心思,受了这大罪,一发现她,这丫头就病了,足足在床上躺了两日,才渐次好起来。
宛若也没辙,只能带着来了,现如今,她一提那郁金苏合香,倒是勾起了这番前情,如意还罢了,总是伺候自己多年的贴心丫头,可睿亲王赵琅,这番千里送嫁的情意,她又该如何回报。
再有,过了今日,明儿便是嫁期,这一去又是怎样境况,宛若发现,自己竟然胆怯了,远没有刚穿过来时候的大无畏,大约这八年光阴,她身上属于现代人的痕迹,已经消弭无形,剩下的,就是一个跟外表一样最平常的古代少女,虽无待嫁之心,却忐忑难安。
忽而一股熟悉的香气氤氲而来,散在四周清新淡雅,侧头一瞧,如意已燃上郁金苏合香,宛若抬手推开窗子,夜色正好,明月如镜高悬,回廊静寂,袅袅清香,忽而记起辛弃疾的一阕词,有这么两句:
“记得同烧此夜香,人在回廊,月在回廊……”此情此景竟让她又想起了承安,她不是长情之人,对承安却难忘却……
悠悠箫声隔着那边一弯粉墙传来,荡在夜空中异常清越,这一路,宛若算是领教了睿亲王的萧,萧声中可见其安然无争的心性,这样一位如玉君子,偏偏生为皇族,争与不争都难两全,而自己跟他,也就如此时一般,隔墙知音的缘分罢了。
清江一顷碧波中,今日分外热闹,从丰城一直到请江边,一路红毯幔帐,江上停靠着围着红账的迎亲船,夹道两侧排列于江边,整整二十四艘,最前面一艘巨型龙凤舟金碧辉煌,凤嘴里衔的红绸,随着江风飘荡起来,把江水都染的红彤彤的,跟碧蓝的天空相映,分外喜气。
虽匆忙,南夏这迎亲的礼节倒是气派周到,倒令赵琅颇为意外,这样看来,难道那位南夏新皇真钟情于宛若,想到此,不禁摇头,怎么可能?仅凭一副小像绝无可能。
清江之南美女繁,南夏出美女,恐怕天下尽知,认真论起来,宛若的姿色真不能算什么绝色美女,她不是不美,而是美在鲜活,一张小像不过是张死物,不能诠释宛若灵气之万一,因此未见钟情只说,实属妄言,那是什么缘由呢?
南夏排遣来的迎亲使节,颇有几分眼熟,说是新封的威武将军,姓戚,一照面,不知道是不是赵琅记差了,总觉得这位将军有几分面善,这位威武将军,一看就知不善繁文缛节之事,旁边还有一位是南夏的礼部侍郎封大人,一旁主理杂事。
迎亲炮响过,公主銮驾迤逦而来,孔雀翎羽伞,撑在后面,宛若一身金凤大红嫁衣,沿着红毯缓步而来,到了赵琅身前,深深一福:“宛若谢王爷一路护送之情,愿王爷平安康泰。”
赵琅望着她,目光中难舍又无奈:“切记,明哲保身方是正理。”宛若微微点头:“王爷珍重……”
清江春日比京城早,如今不到三月,两岸已是繁花似锦,花貌,韶华,正当锦时,就跟岸边盛开的鲜花一样娇艳,此刻的宛若美得鲜活而张扬,如果可能,赵琅实在想把这个灵秀女子藏于身边,有这样一个女子为伴,方不负此生,可惜有缘却无份。
礼炮响了七七四十九声,宛若登上龙凤舟,立于船头,江风鼓起她的凤裙,裙摆上金色的凤凰,仿佛翩然而飞,随着碧水凌波而去,此刻的情景,刹那风华,令赵琅终生难忘。
江南江北仅一江之隔,已是两番天地,风俗,人情,服饰,比起北辰,南夏更趋于精致,那种秀美蕴于骨子里,沉淀与岁月中,成就了一种清丽,与南夏的青山丽水一样,秀美绝伦。
其中却又藏着强悍的霸气,就跟南夏的强兵一样,可以一鼓作气势如虎,也可以如远处传来的山歌一样婉转柔美,一张一弛,张弛有度,才能成大气,这位南夏的新皇,真不知是个怎样的君王。
便宛若猜了一千一万遍,也永远不会猜到,这位新皇竟是承安,即便来迎亲的威武将军,就是承安的师傅七叔,宛若也没往承安身上想。
承安这位师傅一向神鬼莫测,当初一见,那种高人的气场轻易便可知,或许当初是避祸于北辰,七叔之名大约也是从他的姓氏中幻化而得,戚家,南夏的百年大族,一朝崩塌,如今复起,这位也姓戚,大约是戚家后人。
在夏都城外十里,看见赫赫皇驾的时候,宛若真有几分说不出的紧张,跟相亲有点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这个相亲对象,是不能拒绝得,成亲宛若不怕,宛若有点怕后面的周公之礼,这事儿不容回避。
跟一个陌生的人行如此亲密之事,每每想到这些,宛若都觉浑身不舒服,怀着几分忐忑之心,力持镇静到了近前,七宝凤鸾车上,宛若一眼望去,明黄伞驾下面,头戴皇冠的少年帝王,宛若目瞪口呆。
忽略了一边不算着急提醒礼节的礼官,就这么坐在车上,直直望着不远处的承安,四周一切仿佛都成虚无,是惊,是喜,似真,似幻,竟仿佛南柯一梦……梦中的承安含笑立在前方,唇边微微翘起的弧度,都如此真切可辨……
“公主,请下凤鸾车,吾皇已亲迎而至……公主,公主……”
礼官提醒了数遍,宛若却一动不动,仿佛置若罔闻,一边的如意也有点傻了,不说化成灰也认识,可承安少爷,苏承安,姑娘隔母的庶弟,一起这些年,几乎片刻不离的弟弟,怎会是南夏的皇上……
宛若傻愣的样子,落在承安眼里,不禁微微翘了翘嘴角,想来自己把若若吓坏了,可无论如何,今日两人重逢了,以后日日夜夜都不会分开,他的若若,让他思念的好苦……
这刻骨的相思,今日方缓解一二,而今日以后,她再也不是自己的姐姐,而是他的妻,他的皇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春夏秋冬,日夜更替,片刻不离。
想到此,承安已率先迈开大步走了过来,明黄的龙袍在阳光下灿灿闪过,袍服下边的五爪金龙,腾在祥云之上,划过一片璀璨光影。
承安站定在凤鸾车前,伸出手,暖暖一笑:“若若,我来接你……”
☆、似梦似幻
怎样从七宝凤鸾车上下来的?如何进的宫?沿途过了那些地方?景致如何?南夏群臣怎样反应?这些宛若一点都不知道,她只记得承安的手,温暖干燥,明明那么轻轻牵着她,却握的紧紧的,紧到,仿佛这辈子都不会松开一样。
过五凤楼,进宫门,穿过层叠宫廊,站在富丽堂皇的宫殿外,宛若都觉得疑似一场大梦。“若若你看,还记不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的,未央,夜未央,情未央,这是你我日后的家。”承安的声音磁性低沉。
宛若抬首,上方,三个斗大的金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未央宫”说实话,承安说的这些,她都已经忘了,毕竟两人这些年几乎日日在一处,她对承安说过的话不胜枚举,若每句都记着,岂不累死了。
承安看她一脸疑惑样儿,不禁轻笑了一声:“不记得了?”宛若微微侧头,颇迷茫的看着他,伸手刚要摸摸承安的脸,身后一个有些严肃的声音道:“不可亵渎龙颜。”
宛若吓了一下,迅速收回手,仿佛此时才清醒过来,四下扫了两眼,随行的大臣已不知去向,身后除了宫女嬷嬷就是太监,说话的,正是身后当头的一位嬷嬷。
跟崔嬷嬷年纪相仿,得有四十来往了,五官端庄,表情严肃,一丝不苟,目光有些利,看着不大好相与的模样儿,且,宛若觉得,她对自己仿佛有些轻视跟敌意,虽极力隐藏,这种感觉却异常鲜明。宛若不禁暗暗思量,自己刚来,这脚都站热乎,怎就招人厌了。
这位嬷嬷姓戚,原是当年伺候兰妃的丫头,后来兰妃遭害,她蛩伏宫中,替护国公传递消息,承安能如此迅速的夺权,这位嬷嬷也算立了功的,论功请赏,便让她在后宫主事,管理下面的宫女嬷嬷。
她出声警告原也是宫里的规矩,上下尊卑,在宫里尤其森严,可宛若并非后宫嫔妃,她是他的若若,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妻,唯一的皇后。
承安很清楚宛若,虽不知是何因由,宛若实在有着一颗世故敏感凉薄冷漠的心,仿佛看透一切了一样的世故,她的心,就如那高悬空中的皓月,远观皎洁,近则清冷,故此,她能对待柳府亲事淡然不在意,对赵睎冷漠无情。
自己若不是占了他弟弟这层关系,两小无猜的情份,想让她在意,恐也难如登天,就算两人亲近,可她的心里到底有没有自己,承安至今仍不能断定,他不要姐弟之情,他要夫妻情爱,从明白自己心开始,他就没把她当过姐姐。
承安知道宛若的想法,她要的是什么?为什么赵睎那么霸道,都没能打动她分毫,她要的不是最爱,她要的是唯一,唯一的情人,唯一的丈夫,若若的想法于世不容,那时候她还跟他说:
“男人三妻四妾怎么就成,以此为例,女人也该三夫四侍才公平,再说,若两情相悦,互许终身,两人之间的情意至真至纯,怎会容得下别人,别人都容不下了,更何况三妻四妾……”
当时承安觉得,宛若这些念头简直偏激到惊世骇俗,后来细细一想,又觉有些道理,就像他跟宛若,既钟情,何需外人掺和其中,别说外人,就是这些宫规,都令承安厌烦。
承安的目光一阴,落在戚嬷嬷身上,戚嬷嬷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这位新皇她接触的日子不多,却也清楚,是位龙心难测的主子,不比先帝,大约是从小流离之苦吃了不少,性子有些阴晴不定,手段却又冷酷狠戾,不能称为暴君,却也不是个宽泛之主。
因此,被他带着警告的一瞥,戚嬷嬷从心里头发寒,微微低头,暗暗思量,却依旧参不透这里头的缘故,对于南夏这位新皇之前的事,在南夏讳若莫深,是个禁忌,不许私下议论猜测,只说之前护国公拼力救主,大火中救得兰妃远遁庆州,生下皇子熙,也就是如今的新皇,其中曲折凶险,自然不是这样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的,只是皇室隐秘,不足为外人道罢了。
这位新皇说来也古怪,登基大典,群臣三催四请的就是不办,非的等这位什么北辰的和慧公主进宫,登基封后一起举行,这位北辰的公主,说起来,也并不是真正的皇族公主,出身在北辰都算不得多尊贵。
戚嬷嬷居功自傲,自然不会把宛若放在眼里,虽说见皇上的态度,大不寻常,依旧没把宛若当成母仪天下的皇后,心里存着轻视,言语行动难免带出些许,宛若倒是无所谓,一向明白宫里就是如此,踩低攀高势利非常。
她不过一个战败国的和亲公主,跟祭品没什么两样儿,如果不是承安,或许此时她早已倍遭冷落,不过,若不是承安,或许她如今还在刑部大牢,亦或是,入睿亲王府为妾。
南夏使节口口声声非要她和亲,甚至不惜威胁利诱,这一切的一切,如今终于水落石出,竟是承安,她的弟弟。
只是,此时此刻,宛若忽然觉得,眼前的承安有几分陌生,他望着自己的目光,明明就跟之前毫无二致,可那眼底涌动的情愫,却又如此陌生,令她莫名有些恐慌。他不是真要跟自己当夫妻吧!
承安略回身,瞧了周敬一眼,就像过去一样,伸手牵住宛若的手,带着她迈进宫门去了。
周敬是新上任的太监总管,年纪不大,人却世故机灵,心有七窍,当初被皇上一眼看中,直接就升任太监总管,周敬自己都觉得云里雾里一样,干事分外妥帖,尤其体察圣意方面,没有比他更明白的了,短短时日,便成了皇上身边得用的心腹。
周敬也不是寻常人,他日夜服侍在身边,皇上的心思,没有比他更知道的,之前那些事儿,他也耳闻不少,自从入主宫苑,先帝的妃嫔佳丽遣送的遣送,出家的出家,宫女都新换了一茬,个顶个的年轻貌美,跟御花园的花儿一样,瞅着就教人想掐一朵,更别提那些家中有待嫁之女的大臣了。
见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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