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例吧。”
“怎能同比。前朝那位皇夫从小培养,与女皇青梅竹马,感情深笃。朕可是临危授命啊。”她皮笑肉不笑。
“但我朝有安莲啊。”他不紧不慢道。
明泉脑海中骤然闯入那个白衣胜雪的飘然身姿,耳根微微发红。
“皇上,不也有此打算了吗?”
她猛地一省,刚好对上斐旭暧昧的笑容,心情狂跌数丈,“朕问的是为何不能选连相的侄子和蔺郡王的外甥!”
“答案我已经说了。”他摇摇头,“一山不容二虎。先皇为何遗命立安莲为皇夫?为的是制衡连相与蔺郡王的势力。安莲乃安老相爷爱子,疼若至宝,他若站在你这边,至少立于不败之地!试问,若连相和蔺郡王在宫中也安插了人,结果又会如何?”
必定拼命拉安莲下马!明泉立刻想通了。
“连相与蔺郡王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他们都只提旁系,为的是免皇上为难啊。”
明泉打量他数眼,怀疑道:“斐帝师不是向来喜欢说话留半句,从不尽释疑吗?今日怎么如此反常?”
“皇上若觉得有用,可得多记着点好啊。”斐旭向她挑挑眉。
“等慕流星来了,朕会视情节而还的。”她打个太极,“冯颖、沈雁鸣……这一下可占去两个名额了。”
“六个名额的确捉襟见肘,”斐旭轻轻敲着脑袋,“再两个,皇上得自己斟酌。王越,雍州盐运使之侄,官是小了点,不过他的父亲可是大宣首富,王四海。”
“朕以为孙尚书更愿意朕抄他的家,好充实国库。”明泉笑道。
斐旭知道她没放心上,又道:“王四海主要经营河运、粮行、钱庄、客栈和茶叶,在各国都有分号,可说是富有四海。孙大人就算想抄,只怕也是有心无力。因为王家一动荡,天下十年荒。”
明泉皱眉,“这么夸张?”
“这还是得抄得着的情况下。”
她提笔在王越名字旁圈了圈,“这名册背后可真是汇集整个大宣的风云人物了。”
“所以六个名额的确是少了点。”
她捩嘴假笑,“朕还可以再少一点。”
“那孟子檀和安凤坡只能留一个了。”
明泉脸色一变,“你说谁?安凤坡?!樊州巡抚安凤坡?”
斐旭淡然道:“再过几天,就应该收到他的弹劾折子了。”
明泉稍稍平复下心情,思索道:“难道是连相……不可能。会是谁?”谁会把一个巡抚拉下马,让他入宫作个不见天日的妃子?
斐旭支头看着外头的冬景,喃喃道:“今年,怎么还不下雪?”
阳光熠熠,特别神采飞扬。
青石地被照得花白。直看,刺眼得疼。
许久,明泉眉头微展,目露肯定道:“是安老相爷。”
斐旭回头,“何以见得?”
明泉冷笑道:“安莲先下狱后进宫,安家继承人的位置自然落到安凤坡头上。但偏偏,安莲似乎有皇夫相。为了清除他成为安家之主的障碍,安老相爷干脆安排安凤坡进宫,一来断了他的念头,二来安莲可以多个助臂。三来监视控制也来得方便得多。”
“应该说,在安老相爷眼里,安凤坡有了不该有的心思。”斐旭接道。
姜果然是老得辣。安老相爷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破釜沉舟。这下,安家两大希望都入了宫,只怕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了。
“可弹劾折子不到,名单却先递了,动作似乎太明显。”明泉不悦。
“这只能怪皇上太晚册封安、侍臣了。现在满朝得措手不及啊。”
“安凤坡……”明泉边念边在名字上又划了个圈,“那孟子檀……?”
“虎贲将军孟猛次子,御史大夫孟子桥之弟,江湖有名的‘凤笔无双’薛炎炎的外甥。”
“横跨文武,牵扯江湖,他的背景复杂得朕都头疼了。”明泉无奈地一勾。
“名册皇上可曾让太妃过目?”斐旭提醒道。
明泉一拍额头,“这就送去。严实!”
严实弯腰小跑着进来,“奴才在。”
“给各院太妃送去。”
“只是初选,何必劳师动众,只送与常太妃过目便可。”斐旭道。
严实接过明泉另抄一份的名单,伫在一边等她决定。
“就按帝师的话做。”
斐旭好笑地看着她,“你不问缘由?”
“帝师大人不是担心徐太妃心里有疙瘩吗?”玉流也到了出嫁之龄,但这名单上密密麻麻为的都是她。徐太妃见了表面不说,心里定不舒服。而且那天晚宴,众人各怀心思,大臣也是少言寡语,沈南风等当朝新贵根本没有说话表现的余地,她自然失望而归。
“皇上思虑越来越周全了。”
“还差得远呢。”明泉叹了口气。与他交谈,让自己更深刻的了解到差距。
成为皇帝与成为名君之间的路,真是漫漫长长啊。
买醉
名单送去后,常太妃自是无意见,且特地嘱人炖了八宝燕窝给她补身子。
明泉原想去请安,却被姜有故拖住了。一问之下,竟又因为墨莲社。
“为学之道,以修身为始,乃至家国天下。谦恭待人,严谨律己。一朝高榜,是为天下文人楷模,言行举止无不体现我大宣风尚。但是墨莲社众人狂傲不驯,嚣张无度,屡屡藐视朝廷,大放阙词,在考生中影响恶劣非言辞可述!还请皇上明断,驱其出京,永不复用!”
明泉端起茶,轻啜一口,“茶淡留香,回味无穷啊。”
“皇上!”姜有故两眼通红,眼眶下两痕淡淡黑眼圈,显然数夜不得安枕,“皇上,墨莲社如今害群,未来必会殃国啊!皇上!”
“朕记得姜卿才是主考官吧。不到殿试,考生品行学业皆由你定夺,关朕何事?”他轻描淡写道。
话虽如此,但谁都知道墨莲社的背后有安莲撑腰,现在谁敢触这位后宫新贵的霉头啊。他不是到了忍无可忍的境地,也不会来自曝其短。
“皇上,墨莲社张狂言行举京尽知,甚至成风靡之势。臣请皇上圣裁以阻不歪之风,导回正途,安天下学子之心!”
开口天下,闭口天下,听着伟大,其实无能!明泉心中对他顿厌恶,懒得给好脸色,只淡淡道:“庙堂高远,能者居之。墨莲社若真有本事,朕便在乾坤殿等着御笔亲点。姜卿如果实在无能为力,便回你的吏部,那里抄书的差使总还有的。”
姜有故背脊刹时渗出冷汗,“臣,臣……”
“下去!”她把茶杯在案上重重一敲。
想到自己手下除了连镌久这样的狐狸,孙化吉这样的泥鳅,就是姜有故这般扶不起的阿斗。杨焕之是不错,但顽固得像石头,用他还得当心别砸到自己的脚。沈南风年轻了些,而且观他行事,只怕又是个连镌久。难道满朝文武,就没个真正的心腹么。
她斜眼看到桌案上那本浅黄名册,孤零零地和奏折放在一起,十分寂寞。
如果斐旭肯任右相,自己在朝上就不会如此举步维艰。不过,也许会少了个可放言无忌的帝师。
人生不如意之事,果然十之八九啊。
严实无声息地站在门内七步处,轻声道:“皇上,帝辇已准备下了。”
明泉整了整袖子,站起来,漫不经心道:“崔成的案子怎么样了?”
严实偷瞄了眼她向殿外走去的背影,似乎在衡量这话中是保的成分,还是随便问问的成分,“崔公公咬定了与此案无关。费公公还在审理当中。”
咬定了无关就不会找证据,不会刑讯逼供么?宫廷执法司几时这么手软?
明泉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是了。定是怕她有日反悔起来,那些下毒手的人都没好果子吃。费海英的确是个谨慎人。
随他去吧,若真让崔成在牢里颐养天年,也算成全了彼此这么多年的情分。
这样的结果,也算了解一桩心事。她抬头,正好看到一群太监忙碌地搬着花盆从长庆宫出来。
“怎么回事?”她低声问严实。
严实早就打发了人去问,这时正好回来,便跪在地上回禀道:“是安侍臣大人在挑梅花,要种园子里。”
明泉“哦”了一声。心里也隐隐觉得这般人物的确应该有梅莲这等品行高洁的花来般配,“那怎么又搬走了。”
“安侍臣大人身边的如意……”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对他的称呼,只好接着道,“说这些花都太俗了。”
“太俗?”明泉诧异道,“梅花也有俗与不俗?”
小太监低着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算了。”明泉摇摇头。以前宫里的娘娘们大多喜欢娇艳的花朵,唯一例外的是徐太妃,喜欢竹子。所以梅花的品种大概也没人关心。想到这里,她转头问道,“你知道京城哪里有卖梅花?”
严实老实道:“奴才不知,皇上且等等,奴才这就去打听。”
想起严实和崔成是老乡,都不是京城人士。明泉点点头,“去吧。”
中间耽搁了这么个插曲,到清惠宫已近傍晚。
常太妃早收到消息,正备下茶点等着。见天色不早,又传旨留饭。
明泉想到自己除了晚宴那次,的确很久未向常太妃请安,因此欣然同意。
“这几日又清瘦了,”常太妃心疼地摸着她的手,“国事总是忙不完的,你也要小心身体。”
“朕省得。”明泉大口喝着人参金玉汤,一脸满足样。
常太妃又夹了几个点心在她身前的碟子里,不经意地提道:“你可记得小时候的小雨哥哥?”
明泉垂目,掩去眸中一闪而逝的精光,笑道:“小雨哥哥?那定然还有春分姐姐咯?”
“莫闹。”常太妃笑着帮她撩起颊边差点落到碗里的细发,“就是和你一起玩纸鸢,偷奴才点心的那个脏兮兮的野小子。”
“朕可实在不记得了,母妃就直说了吧。”她扯着袖子撒娇。
“是本宫一个远房亲戚,说这几日要来京城……”
“这敢情好,”明泉笑嘻嘻地截了她的话,“朕正发愁这几日忙昏头,实在没空陪母妃呢。不管朕认不认识那个小雨哥哥,这个情朕可领了。等他来了,朕要好好赏赐他。”
常太妃眉宇一黯,笑着在她手背上轻拍,道:“本宫替那浑小子先谢皇上。”
“母妃见外了。”明泉笑着抽出握在她掌心的手。
出了清惠宫,见严实从远处小跑着回来。
明泉对身边小太监道:“去常太妃娘娘那里讨杯茶,给严公公解渴。”
严实脚下一抖,跪倒谢恩。
她取笑道,“起来吧,问个事就喘成这样。”
“启禀皇上,左相连镌久大人求见。”严实急忙道。
“这个时候?”不早不晚的,难道出了什么大事?她立刻上了帝辇,“回天罡宫!”
等她到乾坤殿时,天色已全暗,再过半个时辰便是门禁时间。
“连相有事直说。”她摆手免了他跪拜。
“臣有件失物要交还皇上。”他递了个包袱给严实。
明泉眉眼一跳。
严实打开包袱,一件绚丽夺目的紫貂领缕金百蝶穿花鹤氅赫然在目!
“连相自何处寻得?”她抓茶杯的手指狠狠一紧!
“简单当铺。”
明泉冷声道:“这可真是凑巧。”
“并非凑巧,”连镌久道,“自宫里传出大氅失踪后,臣就一直关注京城各商铺的动静。”
“宫里传出?看来朕的臂膀有不少是连相的耳目。”
“臣忠君之心可比日月。”连镌久不卑不亢。
她十指交叉,拇指不住摩擦,似乎与主人的思绪一同运转。
“朕从未怀疑连相用心。”明泉展颜一笑,“既然连相在这时间把东西送到了宫里,一定有话要对朕说了。”
连镌久看向严实。
“你先下去。”明泉道。
严实弯腰背对着门退下。
“东西是谁当的?”明泉开门见山。
连镌久吐出三个字,“玉、流、宫。”
“什么?”明泉愕然站起。
怀敏不是无辜的么?不然周林二人为什么要死?不然严实为什么要求她?不然……
“臣派人调查过,典当之人自称古姓秀才,实际上乃是玉流宫二等太监,古小泰。平日与怀敏走得最近。而事发当晚,'奇Qisuu。书'怀敏的确在夜间出去过,很晚回来。”
明泉灵光一闪!
如果真是怀敏,至少可以解释为何当初玉流既不为她辩解,也不申讨周林,而是将矛头对准了高高在上的皇帝!因为根本就是做贼心虚,故意虚张声势将她逼走。她当时就奇怪玉流以前气焰嚣张归嚣张,但还不至于没头脑成这样,如今看来,根本就是声东击西,瞒天过海之计。因为笃定在徐太妃面前,这些虚妄之语最多换几句呵斥,是不可能当证据严办的。相比之下,盗窃皇上衣物的罪名就重的多了。以前似乎有人说过:能在这宫里活下去的,都不是简单人。
而这动机……她冷冷一笑,只怕是为了大宣第一公主的名号!
比桑进贡此大氅时曾说它是比桑第一公主亲自裁制,想赠予大宣第一公主。父皇当时毫不犹豫地赐了给她,徐太妃和玉流为这事一直耿耿于怀。这也是她将它压在箱底的原因。
所以怀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