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衡其实是无所谓的,只要许七郎愿意就行,他说道,“这事好办,我同母亲和张先生说一声也就是了。”
穆真赶紧跪下道谢,季衡要起身去扶他起来,没想到许七郎紧紧地压着他,让他动弹不得,他抬头瞪了许七郎一眼,许七郎却嘻嘻笑着不以为意。
季衡知道许七郎的意思,这下穆真跪下行了大礼,自己不将此事上心也不行了。
之后穆真又去了四姨娘那里,道了别之后,被季府的马车送回去了。
季衡在许七郎的房里说他,“你同这穆真也没见几次,关系倒是很好了。”
许七郎说,“也没多好,只是觉得他既害羞又容易脸红,挺有意思的。”
季衡蹙眉道,“你可别起什么歪心思。”
许七郎不解道,“什么歪心思。”
季衡说,“你说呢。”
许七郎被季衡黑亮的眼睛看着,心里一瞬间明白了,他突然像是受到侮辱一般道,“衡弟,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是对他有龙阳之好吗?”
季衡瞥着他说,“没有最好。他是四姨娘的侄儿,是穆家的独子,要是有什么事,四姨娘恐怕是不会干休的。”
许七郎这下是真生气了,对着季衡气得满脸通红,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和季衡发火,最后只是一甩袖子,说,“你就没在心里将我往好处想过。”
说完,人就跑出去了。
季衡说完也觉得后悔了,其实他就是想要警告许七郎而已,在他眼里,许七郎可不是他的表哥,而是他的小弟弟,管着许七郎,那是他的职责所在。
毕竟许氏虽然也会管许七郎,但她平常忙得很,在许七郎身上并没有花太多时间,而这些内宅之事,前面夫子可不会管许七郎,这个责任也就落到了季衡的身上,季衡是这么想的。
季衡看许七郎跑了,只好出门去找他,找了两圈却没找到人了,问了家里奴才们,竟然说没看到。
季衡知道他恐怕又是躲起来了,想着让许七郎静一静好好思索一下他自己的行径也好,也就没去找他。
等院中华灯光华璀璨之时,坐在晚膳桌上,许七郎依然不在,季衡才吃惊起来。
叫来许七郎的贴身大丫鬟莺儿来问,“你主子呢?”
莺儿也诧异了,“奴婢一直没见着他,以为他在大少爷您房间里呢。”
许氏本来在给季衡和许七郎亲自舀汤,一听就道:“这边却没见着他,赶紧叫他来用饭,不然就得凉掉了。”
结果,到处找了依然没找到。
许七郎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季衡一顿饭只吃了半碗米饭就吃不下了,他对许氏说,“我今儿下午把他得罪了,他恐怕在生我的气,我去把他找回来。”
许氏说,“哎呀,这个孩子,到这个年纪,是最不好管的了。赶紧去找来吃饭。”
家里到处找了,的确还是没找到,后来莺儿才打探到情况,来给季衡说,“我家少爷出门去了,还是骑马出去的,马厩里的翔子说的他去骑了马就走了,问他去哪里,他谁也没理,就风一般冲出去了。”
季衡脸黑到了底,心想这个孩子是欠揍了。
他想了老半天,才想起来,许七郎会是去找夏锦了吗。
季衡让准备了马车,又去兑许氏说了,他要出去找许七郎回来。
许氏很担心,就说,“让下面人去找就是了,天早就黑了,你出门不好。”
季衡道:“母亲,我是乘马车出去,能有什么事。再说,是我得罪了他,怕比人去,他还不会回来。”
许氏只好点头应了,又说了一句,“把他接回来了,我得数落他几句。这么大个人了,到处乱跑。”
季衡对她笑了笑,“今日算是我的错。”
许氏说:“你们兄弟两,也都长大了,有些事我也是不好管的,但是总归还是要和睦才行。”
季衡点头应了,又让许氏早点休息,这才去乘马车出门了。
102、第八十四章
季衡一路到了夏锦的住处,门房看到是他来了,就非常高兴,“季公子来了?”
季衡没有多说,“七郎在这里吗?”
门房没想到他劈头就问这个问题,不由一怔,赶紧说,“没呢,许公子没有来过。”
季衡看着他,却有些怀疑,便说,“哦。那我进去找你家公子说说话,这天冷了,他身体怎么样。”
门房的神色略有点怪,说,“那容小的进去通报一声。”
季衡心想门房居然要进去通报了,以前可没这种事,都是直接请他进去的,他就很怀疑,还以为是夏锦被许七郎央求了,一起来骗他。
他于是就直接进了院子,往内院走去,因为已经是晚上了,这座小院里檐下挂着几盏风灯,风灯是八角宫灯的样式,透出来的光盈盈映着一块地方,倒是将这里映衬得十分幽静。
一路上也没有遇到丫鬟仆人,抱琴跟在季衡身边,说,“表少爷要是真要躲,咱们还真难找。”
季衡道,“他是皮痒了。”
抱琴没忍住笑了笑。
季衡没有理他,两人已经进了内院,正房堂屋门是半开着,里面是两盏落地轻纱拢着的灯亮着,季衡进了正屋,说,“夏公子,七郎是不是在你这里,你别帮忙藏他了,家里人都在找他。”
才刚说完,迎面和赵致礼撞上了。
赵致礼是从里屋出来的,身上只是草草披上了外袍,而且头发是放下来的。
季衡对着这幅尊容的赵致礼,直接愣住了,而抱琴则是赶紧躲到了后面去,退出了堂屋门。
季衡看赵致礼这样,就知道自己打搅了人的好事,不由心里有些异样,有些窘迫,但也只能用笑容来掩饰,说,“你……你在呢?”
赵致礼似乎也有些窘迫,不过他行动上倒是十分地自然,已经将腰带一系,过来一巴掌拍上季衡的肩膀,说,“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季衡当什么事也没看到,苦恼地说,“我说了七郎几句,他就生了气,从家里跑了,我是来找他回去的,既然你在这里,看来七郎就真没来了。我得去别的地方找去。”
赵致礼皱眉道,“许七郎人也不小了,被你说几句就离家出走,也太不像话,我也和你一起去找吧。”
季衡人已经在往门外退,说,“不必了,春宵苦短,你们自己消磨吧,我先走了。”
说着,人已经躲开赵致礼出了门。
赵致礼很有些不好意思,很想去拉住季衡,最后还是没有动作。
看来季衡是的确十分担心许七郎,这么冷的夜,他跑进来时额头上是有一层细汗的,脸颊也红,身上甚至没有披上披风,也不知道会不会冻到。
赵致礼站在那里,心里有点怅然之感,很快就被房里的夏锦的声音打断了,夏锦在轻声唤他,“世子,季公子走了吗?”
赵致礼回了里间去,“嗯,已经走了。”
季衡回到马车上,想着许七郎能去哪里,就让马车夫再去许大舅在京城的府邸看一看,马车夫驾着马车过去了,不过许七郎并不在,季衡只好又让去张先生家里……
许七郎在京城能去的地方并不是很多,而且这时候已经关了城门了,他应该没有出城去。
找了一圈没找到许七郎,季衡着急得眉头紧锁,心想许七郎的气性是越来越大,什么也不能说他了。
又觉得许七郎现在十四岁了,正是少年最叛逆的时候,以后到底是该对他严加管教还是该顺其自然呢。
一番思索后,季衡觉得还是只能严加管教,不然许七郎可成不了才。
季衡觉得自己担心他和养着一个儿子差不多,最后只得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抱琴说,“大少爷,咱们先回家去吧,说不得表少爷已经回去了呢。”
季衡皱眉道:“回去了倒是好的,就怕他出事。”
临近年关,京里治安本就会差些,即使增加了巡逻值夜的士兵,但是京城里还是经常出事的。
更何况许七郎骑着一匹好马,又只是个十四岁少年。
季衡担心得心肝都发痛了,心想许七郎怎么就不能省心点呢。
因为找了许七郎可能去的几家,都没找着,季衡只好让马车打道回府了。
刚回到季府门前,却遇到了一个伶俐的青衣小厮,他站在那里,似乎是想敲门,又没敢敲。
现在时辰不早了,季府的大门已经关上了,连马车道的门也是关着的。
坐在马车辕上的外院护卫刘吉下了马车敲门,又走过去问他,“喂,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抱琴就掀开了马车帘子看,听那青衣小厮很规矩地行了礼,说,“这位大爷,小人来这里是有事的,想找贵府里的许前许大爷。”
许前是许七郎的小厮,许七郎在府中是和季衡一样的主子,他的小厮自然也是大家都认识的,刘吉也认识,就道,“这么晚了怎么来找他,赶快走,不然被府中主子知道了,你和许前都吃不了兜着走。”
他还以为是许前和外面有什么私通。
那青衣小厮却道,“是许达川许公子让小的来的。我没找着许前许大爷,回去却没法交代。”
季衡在马车里一听,心中一跳,赶紧说,“刘吉,让他过来。”
刘吉人高马大,虽然面目慈和也让人觉得压迫感十足,他对青衣小厮使了个眼色,青衣小厮就忙不迭地跑到马车跟前去了。
抱琴打着马车帘,青衣小厮就着马车上的两盏车灯看过去,只见里面坐着一位十分好看的公子,要说,这青衣小厮见漂亮男子可不少,但是却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不由愣了一下,然后听对方说,“你说到许达川,我是他的表弟,有事找我也是一样。”
于是青衣小厮如逢大赦,赶紧将事情原委说了。
原来是许七郎没去任何认识的人的家里,他跑到小桂树街去了。
这大桂树街,小桂树街,都是烟花之地。
在上半年,大桂树街遭遇大火被烧掉了大半条街,而且死了不少人,但是这里很快就又修建好了,恢复了往日的繁华,而且因为翻修了一遍,增加了隔断火墙,生意是更好了。
大桂树街上主要是妓馆,小桂树街上却主要是小倌馆。
大雍朝禁止官员嫖妓,这就导致了男风的盛行,小倌馆不比妓馆少。
这也就罢了,很多大族家庭,担心子弟在外面和女人乱生孩子,乱了宗族规矩,倒是宁愿子弟去好男风,甚至在有些显贵家里,在子弟没有正式娶亲之前,家中养着娈童,比起有一大堆通房和纳了妾,更是让人容易接受的事,至少不会弄出孩子来,乱了规矩。
所以赵致礼在娶郡主之前,他说他好玩娈童,没找女人,他家里就没管他。
不过季家不一样,规矩很多,是绝对不能找娈童的,连许七郎都是,许大舅给他送了漂亮的女人来,可没送清秀的少年来。
现在许七郎却往小桂树街去了,季衡气得咬牙切齿,不知道说什么好。
季衡倒不是觉得许七郎好个把南风不好,只是觉得小倌馆里的男人,那可不干净。
许七郎骑着他那匹绝世好马金子一路去了小桂树街,那匹马就惹来无数人的艳羡的目光,老鸨一看,就觉得他是个凯子,自然上前搭讪,将他拉进楼里去了,而且让好好照顾了他的马。
许七郎穿着一身貂裘锦缎,玉冠鹿皮靴,一看就家境不凡,而且年岁小,这个年岁的少年,可受不住诱惑,来了第一次,说不定以后就是常客了,老鸨赶紧拿了十二分的热情来招待。
许七郎没披披风,虽然穿得暖和,但骑了一路马,吹了一路风,又怄了一路气,自然是又饿又冷,这小倌馆里富丽堂皇,温暖又香喷喷的,招待的人又十分热情,于是他就留下来了。
老鸨介绍了红牌流香来招待许七郎,于是许七郎就被晕晕乎乎带进了流香的房里,一番喝酒作乐之后,许七郎才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他没带银两。
头上玉冠,身上貂裘,都是价值不菲的,而且那匹马可是千金难求。
但是他总不能将这些东西抵押在这里。
流香倒是个十分懂事的,看许七郎是在借酒浇愁,知道他可能是苦闷了从家里跑出来的,一时忘了带钱,这也是情有可原,于是就说,让了他身边的这个青衣小厮来他家拿银钱,这样也不至于让许七郎之后在老鸨妈妈的面前难堪。
许七郎可不敢让家里知道自己进了淫/窝,就吩咐这小厮,说让他找许前就是了。
没想到这青衣小厮根本想不到许七郎那百转千回的心思,看到季衡说他是他的表弟,就直接将什么都和盘托出了。
季衡听青衣小厮说完,已经镇定了下来,他摸了摸身上的荷包,因为在宫里行走,他身上从来不缺银钱,觉得应该够了许七郎的度夜资,他就对在场几个人道,“现在咱们去小桂树街,今日这事,你们就别让别人知道了,不然七郎少不得要挨打。到时候有别人知道了,我就算在你们头上。”
马车夫和刘吉都赶紧应了,抱琴是他的贴身小厮,是最明白保密的,那个青衣小厮一听季衡这么说,略微有些惊讶,赶紧陪着笑带几人去小桂树巷子。
季衡让他上了马车里,小厮先前不敢,看季衡说了两遍,他才上去了。
进了马车里,马车也就缓缓往小桂树巷子去了。
马车帘子放下,马车里一边的壁上格子上的一只夜明珠就发出了盈盈的白光,虽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