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衡本来紧闭眼睛,此时也不得不飞快地睁开了眼,看向近在咫尺的皇帝,皇帝也看着他,因为反正已经亲了,他也再无躲闪,道,“君卿,这就是朕的心意。你陪在朕的身边不要走。”
季衡却很不愿意接受他的这样的心意,他之前是一心为皇帝,甚至不在乎别人传他以色媚主这样的闲言碎语,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都去做了,只是为了让皇帝坐稳这个皇位,没想到皇帝却打着这样的主意,不仅是要他的忠心,还要他的爱情?或者说是身体?
季衡的爱情,要是可能,他甚至都是愿意付出的,但是身体却不行。
他虽然并不为自己的身体感到自卑,因为他知道这只是因为遗传原因造成的,并不说明他就比人差。
但是,这样的身体,他也并没有要人看到的意思。
所以,无论怎么想,季衡都不可能答应皇帝。
他直直对着皇帝的眼睛,说,“可是,我并不愿意接受皇上这样的心意,也没有办法满足皇上这无礼的要求。我不愿意,皇上,您这是要逼迫我吗。”
皇帝愣在了当场,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季衡眼神又亮又冷,让他像是数九寒天里被一盆冰水从头泼到了脚,让他整个身子都冷了下来。
之前他明明还是怒气冲冲的,此时却感到了无尽的难受和委屈。
他看着季衡,竟然有点不知所措了。
季衡看他这样,又有些疼惜他的软下了心肠,毕竟皇帝无论多么老成,他都还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季衡就又说道,“皇上,您还小呢,以后会遇到很多人,您甚至会有后宫佳丽三千,你想要爱谁,就是对谁的恩宠,但是,我却是您的臣子,您要是将这种恩宠给我,我是承受不住的,也不愿意承受,我不想因此事让您与我的名声都受损。”
皇帝不再说话,翻过身靠着床里面躺下了。
季衡不知道皇帝睡了没有,但他自己却是睡不着,身上太疼了,让他心烦意乱,如此不知熬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已经天色大亮,翁太医又进来为他看伤,皇帝却没有在了。
125、第一百零六章
季衡睡了一觉,身上的疼痛感减少了很多,只是身体还是有些发软。
季衡稍稍洗漱收拾之后,就由着翁太医为他检查了伤处,因为处理得当,用的是最好的伤药,伤处本就不严重,便都没有发炎之状。
翁太医又为他重新上过了药,绑上绷带,然后欲言又止地看了季衡几眼,却并没有及时离开。
季衡对他有话要说,就对守在旁边的几个宫人说道,“你们先出去。”
在麒麟殿里伺候的宫人,都是十分忠心皇帝的,他们也都知道,季衡对皇帝来说很不一般,不敢不听他的吩咐,行了礼后就退了出去。
季衡问翁太医道,“太医,方才看你欲言又止,是不是我的身体状况很不好,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翁太医和季衡不仅是交情不一般,而且对季衡很有些感激之意,所以季衡也挺信任他。
宫里的太医院,很多太医都是按家族分的,各成团体,翁太医却是不属于任何太医家族,而是依靠医术进了太医院,但他一来年轻,二来在一些理念上和太医院里的其他老太医不一样,就很受排挤。
是皇帝中毒了,身体很差,他受到季衡的信任,才有了为皇帝治病的机会,而且还一举成功,从此在太医院里也有了身份。
而且在治病理念上,翁太医发现季衡和他很像,别看季衡是个孩子,说起话来,往往头头是道,十分让人信服。
他刚才对着季衡欲言又止,只是担心季衡而已。这担心不只是季衡的身体,而且是他的处境。
在皇帝的寝宫里,能够将额头手掌和膝盖都摔伤,可见季衡之前是和皇帝闹了矛盾,才会闹出这种事来。
虽然心里有着猜想,但翁太医却不会问出口,只是道,“倒没有特别的话,只是希望季公子您多保重身体。”
季衡笑了笑,说,“多谢太医您,其实我无事,昨日只是摔了一跤而已。只是不知为何,最近身体突然就怕起疼来了,有时候只是在桌子上碰了一下胳膊,就能疼好一阵,而且也不是以前那样的生疼,而是说不出的一种又酸又胀又软的疼。太医你以前是在民间行医的,见多识广,不知以前可有见过这种例子。”
翁太医知道季衡让人出去,就是想说些私房话的意思,此时他沉吟着想了想,说,“大约还是气血不足罢。也见有些小姑娘,在要来初潮之时,会容易怕疼,且是这一种疼法。不过季公子您是男儿,倒不该是这个问题。”
季衡听了他这句话,虽然不至于脸色大变,但是心也是深深地沉了下去,有种莫名的恐惧像一座大山一样向他压来。
他虽然不至于是没长心眼一般地胆大不知害怕之人,但是,一向也是心思严谨细密,将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不让一切超出自己的控制之外,所以,是很少生出恐惧之心的。
此时这么害怕,让他自己也觉得惊诧起来。
他强作镇定,对翁太医说,“恐怕是前阵子太热,我身体虚弱,气血不足罢。”
翁太医给季衡诊脉,总会觉得他的脉象总是似是而非,就让他对诊出的结果时常是有些拿不定,但是又不好说,怕说了显得自己医术不够高明,他此时便也只说了些稳妥的话,给季衡又开了养身的太平方子,让季衡带回去用。
翁太医离开之后,一大早就守在宫门口等着宫门开了进来的抱琴就到了麒麟殿,皇帝没有在,去勤政殿了,所以抱琴被不知皇帝和季衡矛盾的柳升让进了内室,抱琴看到季衡在皇帝这里留宿一晚,竟然就受了伤,心疼不已,却又不能说什么抱怨的话,只是按照季衡的要求,沉默地为他换上了他带进来的衣裳。
季衡甚至早膳也没有用,也只和柳升说了一声,人就走了。
柳升本意是要去通报了皇帝再放他走的,但是季衡一向是特别的存在,他要走,柳升也不好多说,就安排了宫轿送了季衡出去。
季衡一回家,许氏看到儿子在宫里摔伤了额头和手,不由心疼得眉头紧锁,一边担心会不会留疤,一边又为儿子害疼。
而季衡则是镇定不已,让房里的丫鬟们都出去后,就直接对许氏说道,“母亲,我想现在就回扬州去了,三姐的事情没有解决,让父亲去想办法吧。”
许氏十分诧异,“才写信给扬州的管事让将屋子重新修整一遍,又要添置些东西,准备翻了春再回去。你怎么现在就要回去了?”
季衡却不好对母亲说是因为皇帝,只是道,“是有必须现在就走的理由。母亲,我先离开,你明年再回扬州就是。”
许氏眉头深锁,“你这是什么话。你还小,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先回扬州。”
季衡说,“母亲,你就听我的安排。”
许氏沉默下来,看着儿子,过了好一会儿才苦口婆心地道,“衡儿,我是你的母亲,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现在有什么事,连我也要隐瞒吗?你越是隐瞒着我,我才会越担心呀。”
季衡一番犹豫后,实在不想说出真相,但是想到自己身体的问题,反正之后许氏也要知道,就只好将真相说了出来,先是说了皇帝不要他离开要他留下来一直陪着他的话,然后又说了翁太医说他现在这个状况,可能是要来女子初潮了。
季衡说后面那件事的时候,神情分明带上了莫名的恐惧和慌乱,许氏一听也是脸色瞬间发白。
要说男孩子,十三四岁,也早到了出初精的时候了,但是季衡没有任何反应,反倒被太医说是要来初潮的样子,让她也跟着慌乱起来了。
季衡要是之后彻底变成了个女儿家,那事情可就难办了。
第一,季大人以前本就对季衡不是很上心,现在虽然很看重季衡了,不知道季衡成了个女儿家,他要怎么想;
季大人倒不是个十分麻烦的,麻烦的是皇帝那里,要是让皇帝知道季衡身体的异常,或者猜测季衡是个女扮男装入宫的,那么,也是欺君之罪,季衡也是不能善了的。
因为季衡说得隐晦,许氏并没有想到皇帝对季衡有非一般的情愫这件事。只是觉得皇帝要季衡一直留在京中,那么,季衡要是真变成了个姑娘家,他能发现不了吗。
季衡看许氏慌乱起来,就安慰道,“母亲,你先别胡思乱想,我只要离开这里,让大夫给调理身体,并不是不能好。只是,现在却是不好继续留在京城了,现在不走,以后怕是就不好走了。皇上他虽然面上看着温和,其实骨子里最是好强,而且没有安全感,喜欢将什么事都掌握在自己手里,等他做好了防范不要我走,我恐怕就真不好走了。”
许氏说道,“那要怎么办,你难道真要这几日就走吗。我怎么放得下心。”
季衡说,“母亲,我已经大了,不会有事。”
在季衡的心里,自己要是变成了个女人,那么就是自己身体病了,他是不允许自己变成那样的。
他想,自己可能会来初潮,是因为前阵子听信了保定府林继旭之妻宋氏的话,放任身体不管,没吃雄性激素的原因,等他继续吃药,就不会变成女人。
他和许氏商量了些自己回江南的具体事宜,让许氏去安排,他就又写了两张壮/阳的方子,让最信得过的抱琴去最好的药铺里买药。
季衡是被“初潮”二字给吓坏了,不过在慌乱了几个时辰之后,他倒是稳下了心神,开始筹划之后的事情。
又换了一身正经衣裳,他就乘坐马车到了季朝宗的府上去了。
季朝宗作为季家宗子,以后要继承季家族长之位,自是身份贵重的,又高中了状元,还很得皇帝看重,就更是身份显贵起来。
他并没有再住在季家在城南的那座院子里,而是在距离季衡家不远的一条巷子里买了房子。
京城房价贵,不易居,不过季朝宗作为季家宗子,家里倒是不差钱的。
他买了一座三进的院子,因为父母兄弟姊妹都不会跟着来他这里,他这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只住着他,还有被接进京来的他的一妻一子。
季衡到了,季朝宗的妻子方氏就带着儿子迎了出来,看到季衡额头上的纱布,她就十分吃惊,询问了好一阵子他的身体状况,季衡说只是摔了一跤磕了一下子没什么事,她才放了心,引他进屋,“先进屋坐,你大兄去了翰林院还没有回来。你可是来找他有事。”
季衡逗着只有四岁的小侄儿,笑了笑,回答她道,“嫂嫂不用客气,我的确是来找大兄有事,但不是特别着急,在这里等一等他就是了。”
因为季衡年岁还小,方氏和他之间倒也并不守太多礼节,将季衡迎进了花厅里坐了,就亲自忙上忙下地端茶递水,又送点心果品上来。
季朝宗的儿子大名叫季盛孚,十分地庄重,小名却是叫幺奴这种宠溺的名儿,所以除了他父母祖父母,几乎无人记得他的大名,都叫他的小名。
幺奴完全没有他父亲的稳重和不动声色,是个小好色之徒,趴在季衡的腿上,软软嫩嫩地唤他,“卿卿叔叔……”
他母亲就纠正他,“君卿那是咱们才能叫的,你就叫衡叔。”
幺奴也不知是不喜欢衡这个音,还是故意为之,反正就只是叫“卿卿叔叔”,然后还一把抓了季衡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凑到嘴边就是两口,不是咬,而是又舔又吮,季衡的手马上就是湿淋淋的口水。
于是幺奴被她母亲的巴掌揍了屁股,他就含含糊糊地要哭起来,季衡只好劝方氏道,“嫂嫂,没事,你别打他。”
方氏则说道,“孩子就要从小教育纠正,母不严,儿不孝也。他爹之前是一心科举,自从我和他成婚,他几乎是很少着家,生了幺奴也是,他为了考进士,连儿子也是不大管的。幸得现在是在京里安顿下来了,他才有时管管幺奴了。但幺奴俨然不服他管,只有打他巴掌,他知道痛,才知道改。”
季衡无言以对,方氏将幺奴抱起来,把他放到一个高凳子上去坐着,高凳子在桌子边上,桌子上放这些吃的,他就可以自己拿着吃。
方氏道,“已经近午膳时候了,君卿,你在这里坐着等等,我进厨房里去做些家乡菜,想来你是会爱吃的,你大兄过一阵子也就要回来了。”
然后她就走了,留了坐在高凳子上坐着下不了地只好乖乖的幺奴,和坐在椅子上看着幺奴的季衡。
幺奴对着他泫然欲泣,“卿卿叔叔?”
季衡便也坐到了桌子边去,为幺奴剥花生给他吃。
季朝宗果真是在午膳时候回来了,发现季衡居然在,就稍觉诧异。
午饭后,他就带着季衡去了书房,问道,“君卿,你